早上八點半,張然和創意團隊的人來到明清宮苑,準備上午的工作。
明清宮苑里到處穿著各式戲服的《黃金甲》群眾演員,最搶眼的是一群穿著薄衣輕紗的宮女,穿著十分暴露,低胸的裝扮盡顯唐朝女性的豐滿。宮女們看到張然他們這群男人盯著自己看,就害羞地用紗幔遮住前胸。
走過午門,張然他們看到了劇組專門為創意團隊搭建的藍色棚子,不過他們沒有急著進棚子談創意,團隊很多成員都沒看過拍電影,想看看電影是怎么拍的,就站在午門前面遠遠的看著。
菊花臺上,周潤發身著金黃色的龍袍,花白頭發和胡子映襯,盡顯王者之氣;鞏俐則換上了金色的朝服,兩側發簪上的金色鳳凰頭飾異常奪目;劉曄、周杰輪和秦俊杰三位王子分別穿著黃色和綠色的朝服,非常帥氣。
秦俊杰眼睛尖,一眼看到了張然,就和周杰輪、李漫一起走了過來。
周杰輪看到張然,笑著道:“昨天我聽到俊杰說你來了,晚上找了你兩次,結果你門上都亮著請勿打擾的牌子,你也太忙了!”
張然笑道:“江自強找我有點事,一直聊到很晚!”他發現周杰輪比以前高了一截,就盯著他的腳道:“你的身高怎么都快趕上我了?起碼穿了5厘米的內增高吧?”
周杰輪給了張然一拳:“我靠,你一來就打擊我,太不給面子了。這是導演要求的,為了體現大將軍的氣勢!”
張然見秦俊杰在旁邊咯咯地笑,摸了摸他的頭道:“俊杰,周杰輪在劇組沒有欺負你吧,他要是欺負你的話就給我說,我收拾他!”
秦俊杰搖頭:“杰輪哥對我可好了,給我cd,還給我好多吃的!”
張然笑著點頭:“對嘛,你們都是然男郎,要相親相愛!”
張然和周杰輪他們三個沒聊多久,劇組那邊就已經將場景布置好,副導演過來通知周杰輪他們準備拍攝。周杰輪他們給張然說了聲,向著菊花臺走了過去。
很快,張一謀那富有特點的聲音便經由擴音器傳來:“大炮不行,再高點。好了,開始實拍,大家安靜!”
這場戲是皇后和三個兒子上菊花臺見皇帝的一場戲,看似沒有難度,實際上難度挺大。因為皇后和三位皇子都心懷鬼胎,張一謀要求四人心態不同表情也各異,所以才會一拍再拍,四人在菊花臺的階梯上來來回回走了幾次,始終無法達標。
創意團隊的成員剛開始覺得挺新奇,但看了一會兒就覺得無聊了。于是大家就回到了劇組搭的棚子,開始討論開幕式的創意。
現場有點吵,張一謀“停”、“再走一遍”之類的喊聲不時傳到棚子里來。不過這些并沒有對大家造成太大的干擾,真正讓眾人頭疼的是想不出招,當代中國部分怎么演完全沒有方向。表現青藏鐵路?三峽工程?衛星上天?改革開放?這些都很難表現。
最終張然只能建議大家暫時擱置當代部分,先想古代部分。如此一來,整個討論就變得熱烈多了。古代部分不是沒演的,而是可演的太多,用哪個放棄哪個的問題。
上午的拍攝結束,張一謀立即趕到棚子里和創意團隊開會。他很得意地告訴大家,在拍戲的間隙又想到了兩個主意。
眾人就跟他開玩笑:“你這樣三心二意可不好啊,要是電影拍出來后挨了罵我們可不背這個鍋啊!”
張一謀對《黃金甲》極有信心,擺手道:“那不會,這個戲罵聲會少很多,畢竟有《雷雨》打底子!”
眾人都在笑,只有張然微微搖頭,他知道《黃金甲》在張一謀所有電影中挨罵的程度僅次于《三槍》。
聊到一點半,下午的拍攝又要開始了,張一謀向大家告了聲罪,忙電影的事去了。
這個下午,創意團隊開始討論歡迎儀式,開幕式最開始都有一個歡迎儀式,悉尼的歡迎儀式是一群人騎著馬,打著旗幟歡迎到場的觀眾;雅典的歡迎儀式是軍樂隊演奏著樂曲,同時一個小男孩乘著一艘小船,揮舞著希臘國旗歡迎觀眾;中國人該有什么樣的方式歡迎來自世界各地的嘉賓呢?
張繼剛建議用鼓,2008名鼓手一起打鼓,并講了一堆鼓的好處,氣勢非凡,還可以讓鼓手邊打鼓邊吟誦“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能夠將中國人民歡迎各國朋友的熱情表達出來。
張然堅決反對用鼓:“從91的亞運會開始,國內的運動會開幕式的歡迎儀式基本都在用鼓,實在太老套,觀眾看到的第一反應就是怎么又是鼓。我們對開幕式的要求就是要新,元素可以是舊的,但表現形式一定要新。鼓怎么創新啊?換一種打法那還能叫鼓嗎?”
陳威亞馬上道:“鼓怎么就不能創新了?完全可以將一面六七米的大鼓吊到空中,然后鼓手飛到空中去打鼓嘛!”
韓力勛反駁道:“這也能算創新?這還是在打鼓啊!再說了,你一個人在空中打鼓也不夠熱烈啊!”
對于用鼓的問題,支持的反對的都有,基本上一半對一半。不過等張一謀完成下午的拍攝,加入討論后形勢立刻就立即改變了,他也堅決反對用鼓。
兩個總導演都反對用鼓,那肯定不用鼓了,大家開始考慮其他樂器。有人想用編鐘,但這個想法很快被否定了,編鐘的聲音太冷,不夠熱烈。有人根據曹操的《短歌行》里的“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建議用瑟,不過同樣因為不夠熱烈被否定了。
陳威亞提出了一個建議,2008名演員扮成大秦士兵,手握長槍在原地跺槍。他的這個被所有人反對,大家都希望通過開幕式傳遞中國人民熱愛和平的形象,你一上來2008名士兵原地跺槍,這簡直是*裸的宣揚武力啊!
就在創意團隊為用什么樂器熱烈討論的時候,《黃金甲》劇組也在緊張地拍攝夜戲。
“停!”張一謀微微皺了皺眉頭,喊道,“李漫,你演出來的感覺還是不對,再來!”
這場戲講的是重陽節那天,李漫扮演的蔣嬋與其母被皇帝派出人追殺,被鞏俐扮演的皇后救下后帶進了宮。皇后并不是好心要救她們,而是要揭發真相,蔣嬋是太子的妹妹,蔣嬋之母就是皇帝的原配。蔣嬋在聽到這個消息后,好似五雷轟頂,瘋狂奔出宮。
不過李漫怎么都演不好蔣嬋狂奔出宮這場戲,來來回回跑了好幾次,演出來的感覺就是不對。張一謀給她講戲、分析,甚至強硬要求怎么演,她都演不好。
“停!”又拍了兩次李漫表現不但沒有好起來,反而越發糟糕,張一謀對此束手無策,搖頭道,“大家先休息一會吧!”
李漫看了眼在午門旁邊的藍色棚子,里面的燈還是亮著的,她知道張然應該還在里面開會,就走到張一謀面前道:“導演,我想去問問張老師這場戲怎么演。”
如果其他導演聽到這話估計會心生不滿,你什么意思,我這個導演沒法指導你嗎?不過張一謀不是心胸狹隘之人,而且他對張然指導演員的能力也絕對信任:“那你趕緊去吧!”
李漫一路小跑來到了創意團隊的棚子前,掀開布簾子一看,張然和創意團隊的人正激烈的討論著,跟吵架似的。她覺得自己似乎來得不是時候,想著要不要退出去。
張然看到李漫,這才想起早上李漫對自己說過晚上有場戲很難演,自己也答應幫她看看,結果忙著討論就把這事給忘了,他站起來道:“不好意思,我忘記了,現在就跟你去看看。”
李漫道:“張老師,你要是忙的話,就不打攪你了!”
張然笑道:“我們現在也是瞎聊,我跟你去看看!”
到了現場,張然拿過劇本翻看了一下,皺眉道:“這沒什么難演的,怎么會演不出來?”
李漫小聲道:“我沒有瘋過,怎么演都不對,演不出那種感覺。”
張然搖頭道:“要按你這么想,那演殺手是不是要先去殺個人?”
李漫低頭道:“可是我不知道該怎么演。”
張然就道:“演員找不準感覺很正常,李安拍《理智與情感》,演姐姐的演員艾瑪-湯普森還是奧斯卡影后,但在演妹妹瀕危那場戲她演出來的感覺怎么都不對。李安就對湯普森說,當你妹妹快要死去的時候,你不能去演悲傷,就算用盡全力,觀眾也很難打動,你應該去演恐懼,害怕將要失去那個靈魂,你的妹妹就是你心中的感性,若這份感性死去,你也將墮入最空虛的無底洞中,你要體會那種墮入空虛的恐懼感。
其實你也一樣,不要把人物當成瘋子,不要想瘋子是什么樣,這樣演會流于表面。你要去思考人物的內心,蔣嬋發現深愛的戀人竟然是親哥哥,那是什么感覺?整個世界都崩塌了,覺得所有人都在騙你,要去體會那種絕望感。此時蔣嬋最想做是什么?就是逃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躲起來。你要演的不是瘋子,而是想要逃避一切的可憐人!”
李漫仔細想了想,笑了起來:“張老師,你這么講我就懂了。”
很快,一切重新準備好,李漫站在了表演區,而張然和張一謀坐在監視器后面,等著看她的表演。
隨著開始的口令響起,李漫尖叫著從大殿里跑了出來,順便著大殿前的地毯一路狂奔。李漫一邊跑一邊發出凄厲的尖叫聲,她的叫聲在空蕩蕩的大殿前更顯得凄涼與絕望。
張一謀極為滿意,迫不及待地喊道:“很好,過了!”
李漫跑得非常用力,此刻聽到張一謀的喊聲,頓時雙腿一軟,坐在地上大口喘氣。
張然走到李漫的身邊,看著不住喘氣的李漫,道:“記住,在表演前要把角色分析透,要把每場戲分析透,一定要把握住人物的內心,只有把握準了人物的內心才能準確的塑造出角色來!”說完他就向午門前的棚子走去。
李漫望著張然遠去的背影突然有些后悔,這場在自己看來難得要命的經過張老師的分析,很容易就演出來了。要是當初聽他的話,等兩年的訓練結束再出來拍戲,自己肯定能成為很厲害的演員。
只是現在一切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