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周錦接到程萌電話, 到公司拿劇本,程萌特地弄到了曹元的時間表,跟他保證不會跟曹元撞上。
周錦到樓底下還有點小小的感慨, 他還記得這條路順著走下去然后往左拐有一家過橋米線, 那家的狀元什錦米線很好吃, 料足分量大, 荷包蛋煎的恰到好處, 但現(xiàn)在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再也不會去那家吃了。
周錦給自己打了打氣,整了整襯衣的領(lǐng)口,端坐休息室里等張總的秘書叫他進(jìn)去, 在外面等著的時候,等了大概有一個鐘頭, 踩著高蹺的張總秘書總算出來了, 說張總今天馬上到, 讓他先到張總辦公室里面帶的候客廳坐坐,那里有咖啡和點心。說完秘書便噔噔噔地踩著高蹺忙別的事兒了。
周錦便朝秘書指示的方向走去, 接過走過去一看,有兩扇一模一樣的門,上面本該掛職位的牌子剛好被抽掉了。周錦不知道那一扇門是對的,便在外面傻站著。
這時他聽見有幾個人朝這個方向走了過來,一人說:“元哥, 您說我們這次去行不行啊?”
“去了才知道行不行, 現(xiàn)在瞎擔(dān)心個什么勁兒?”
小東:“哎呀, 元哥我們這不是心里沒底嗎?您說文導(dǎo)會喜歡我們這種花樣美男嗎?有時候我自己也挺困擾的, 但是這又有什么辦法呢?臉是自己爹媽給的, 長著么帥我也沒辦法,想走實力派也沒人會關(guān)注我的實力, 哎……”
曹元:“……”
小西:“是啊是啊,我也有這樣的困擾,每次自己那么大努力刻苦,結(jié)果大家只看見了我這副好皮囊,皮相是生就的,老天爺?shù)墓砀ぃ覀冇钟惺裁崔k法?”
曹元:“……”
小東:“有時候,真的希望自己能長得平凡一點,因為這樣大家才會看到我身上別的優(yōu)點,”
小西:“是啊,我們除了帥還有很多實力的。”
“行了行了別得瑟了啊,長得帥有個屁的用啊,這個世道什么都是虛的自己努力才是硬道理,明天見文導(dǎo)都給我把你們這套收起來,好好的跟他交流,看能不能混個路人甲什么的。
三個人越走越近,周錦一下子慌亂起來了,他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卻又沒地方躲,于是干脆隨手?jǐn)Q開了一間門藏了進(jìn)去。
從概率學(xué)的角度來說,周錦正確躲進(jìn)張總的辦公室有二分之一的概念,然而這個世界上還有墨菲定律這條坑爹地守則——越不想發(fā)生的事情,偏偏就會發(fā)生。
周錦剛進(jìn)去,便聽見那三個人的腳步往這邊來了。
周錦聽著三人馬上就要推門進(jìn)來了,腦子一懵,干脆打開一旁的柜子貓著腰躲了進(jìn)去。
“明天都給我好好打扮一下,小東給我把劉海剪了,張那么長干嘛呢?你當(dāng)你是吳項豫啊?”
小東一聲哀嚎:“啊……元哥,劉海是我的命啊。”
“給我去剪了!還有你小西,”
“我?我,我怎么了?”
“你不許穿那條緊身褲聽到了沒,你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上下對半開是不是?”
小西開始抹淚:“元哥你怎么可以這樣說,我粉絲都說我是□□分的……”
曹元:“……”
曹元現(xiàn)在帶的兩個新人周錦都見過,曹元現(xiàn)在帶的兩個新人周錦都有見到過,都是高高瘦瘦的漂亮男孩子,不過二十歲光景,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那幾年,心比天高,抱著雄心壯志,等待著這個社會的當(dāng)頭一棒。
周錦蜷縮著身體在一片漆黑里默默地聽著,這些話當(dāng)年曹元也是這么叮囑他的,叮囑他要在文導(dǎo)面前好好表現(xiàn),叮囑他認(rèn)真刷牙別穿哈倫褲,而現(xiàn)在這些話全部都是說給別人聽的,一句都不留給他周錦了。
“人呢?不是說在我辦公室嗎?”開完會回來的張總在外面問道,曹元聞聲出去了,聽見秘書說:“周錦他剛剛還在這兒的。”
曹元:“周錦?”
秘書:“是啊,他今天來找張總。”
張總:“那他現(xiàn)在人呢?”
秘書:“我也不知道,可能,可能回去了吧。”秘書狐疑地往張總辦公室里瞧了瞧,真的到處都沒看見周錦的身影。
“行吧,”張總說:“你等下給他打個電話,聯(lián)系方式應(yīng)該在白皮書里。”
“好的好的。”秘書連聲答應(yīng)。
張總走后,曹元回到辦公室,小東和小西一同瞪著求知的大眼睛直直的望著他,“元哥,聽說這部戲文導(dǎo)想讓周錦演男一?”
曹元:“小周哥。”
“哦哦,文導(dǎo)想讓周錦演男一?”
“這事八字還沒一撇呢。”
“那……”小東猶豫了一下,接著問道:“元哥覺得我有天賦成為下一個周錦……小周哥嗎?”
小西:“還有我。”小西熱情地舉手問。
曹元掃了他們兩人一眼,說:“這話我說不準(zhǔn),你倆要有他一半努力,我打包票你倆能紅。”
“真的?!”兩人異口同聲。
曹元一屁股坐在轉(zhuǎn)椅上,喝了口茶,哼了一聲,說:“騙你們干嘛,現(xiàn)在都給我麻溜溜地干活去。”
“好好好。”
兩人正準(zhǔn)備往外走,這時曹元的辦公室響起一陣手機鈴聲,這鈴聲不是從他們兩人的手機里傳出的,也不是從曹元桌子上擺著的手機里傳出的,而是從柜子里傳出來的。
“媽呀,有鬼!”小東小西騰地跳了起來,緊緊的抱住彼此,失聲大叫。
曹元也明顯地被驚到了,他愣了整整三秒,然后迅速地反應(yīng)過來,說:“你們先出去。”
“元哥,你為什么不懂?有鬼啊,你辦公室里有鬼啊……”
“給我出去!”
曹元連推帶拽將兩個拖油瓶給弄了出去,轉(zhuǎn)身走到柜子前面。
手機鈴聲響了一陣停了下來,然后又響了起來,馬上又被按掉。
曹元在柜子外面站了一會兒,他幾乎被周錦氣笑了:“想在里面躲多久?”
柜子里面沒有聲音。
曹元伸手將柜門打開。周錦耷拉著腦袋,兩手抱著膝蓋可憐兮兮地蜷縮在柜子里。
“你躲在柜子里面干什么?”
周錦怯怯地抬起頭,蠕動了一下嘴唇,半晌才擠出一句:“元哥……”
“你是自己出來還是要我把你抱出來?”曹元兩手抱在胸前看著周錦。
“我……我自己出來。”周錦慢吞吞地從柜子里爬出來。他覺得自己的尊嚴(yán)從來沒有收到這么嚴(yán)峻的考驗,然而士可殺,不可辱,他就來了,還想把他怎么樣?
周錦這么一想,展現(xiàn)出了壯士割腕的豪氣,他一抬頭,一挺胸,腦袋往上一抬,差點磕上柜子。
曹元嚇了一跳,忙將手擋在棱角上,但周錦的頭已經(jīng)結(jié)結(jié)實實地撞了上去發(fā)出一聲悶響。
“唔……”這下撞的可是不清,周錦痛得臉都白了,完全可以一嗓子哭出來,但現(xiàn)在他這副樣子在曹元面前已經(jīng)把臉丟到奶奶家了,他再怎么樣也不能丟這個人,于是他忍著眼眶里打轉(zhuǎn)的淚珠子,咬了咬牙,說:“我沒事兒。”
“沒事兒個屁啊,”曹元嚇都沒嚇?biāo)懒耍谥槹阎苠\從柜子里拖出來,“我看著你腦門上鼓起來這么大個包,你是當(dāng)我瞎還是怎么著?”
曹元打開抽提,從里面取出一盒云南白藥,粗手粗腳地給周錦腦門子糊上,“你說你,我真的是服了你了,這么大個人了,你說說你今年多大了,二十有五了吧,還跟個傻子似的。”
曹元的大手順著周錦的臉頰刮過,捋了捋他額前的亂發(fā),撥出一塊頭皮,然后用膠布粘好。
兩個人貼的很近,周錦能感覺到曹元身上的熱氣一個勁的吹在他敏感地耳垂里,讓他的身體一僵,下意識地往旁邊一躲。
“你還亂動,動什么動?”曹元粗聲粗氣地說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往柜子里躲,干嘛呢?玩捉迷藏還是找朋友啊?多大個人了,你不早出柜了么?”
周錦聳了聳鼻子,沒搭腔。
曹元殷勤的手總算是歇了下來,他將云南白藥塞回抽提里。兩手抱在胸前,看了周錦一眼,開口道:“說吧,今天干什么來的?”
半晌沒說話的周錦眨了眨眼睛,“來找張總,問問文導(dǎo)的戲。”
曹元:“你想演?”
周錦:“嗯,文導(dǎo)這部戲雖說想讓我演男主,上次那部。”
曹元點了點頭,“又有資金了?”
“嗯,算是吧,”周錦點點頭,說:“因為我想投資!”
“!”曹元震驚:“你哪兒來的錢?”
周錦說:“我把房子賣了。”
曹元不好說什么,心里倒是挺佩服周錦的魄力。
他默默給周錦涂完藥,“嗯,好了。”
“謝謝。”周錦乖乖從椅子上起來,跟著曹元往后走,曹元走著走著突然來了一個急剎車,周錦一下子撞在了曹元的后背上。
“先不回去,”曹元說,“到醫(yī)院檢查一下。”
“醫(yī)院?不用了,真不用了……”
“三千二百八十五加九千七百八十九等于多少?”
周錦愣了一會,條件反射地算了出來,“一萬三千零七十四?”
曹元如釋重負(fù):“好險,真沒傻。”
*
曹元從轉(zhuǎn)椅上站起來,神魂不定地在辦公室里踱來踱去,不知道轉(zhuǎn)了多久,他抬眼一看,自己站在了辦公室的紅木書架前,第一本闖進(jìn)他視野的書,是《穿越之我與將軍解戰(zhàn)袍》。
曹元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是瘋了,他將合上又打開的筆記本跟按亮,然后在度娘搜索引擎里輸入“穿越的可能性”這一行煞筆的關(guān)鍵詞,按下回車鍵,馬上網(wǎng)頁被一條條新聞和文章鋪滿。
曹元逐條點進(jìn)去看,原來穿越是有理論基礎(chǔ)支持的,還有很多唯恐天下不亂的人竭力聲稱自己是時光旅行者,說他們來自未來,中國五十年后成為了世界第一大國,癌癥被攻克,等等等等,還有關(guān)于時光穿梭的言情小說,耽美小說,推理小說。
他揉了揉太陽穴,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呢?
時空穿梭,這是不可能的。
雖然種種跡象都表明周錦變了,可人本來就是善變的動物,好人可以變壞,壞人可以變好。
曹元自嘲地將網(wǎng)頁逐一關(guān)了,一條掛在角落的小新聞抓住了他的眼球:“斯坦福大學(xué)物理系客座教授王曉達(dá)講座:時空的秘密。是名牌大學(xué)客座教授,講座地點省圖書館二樓,講座時間星期五下午三點,無門票,免費入場”
曹元一看表,這個時間居然剛好能趕上,他猶豫了一下,騰地從座位上起來,抓起風(fēng)衣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