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六）

白狼族的姑娘們跳起歡快之舞，中間一位梳著長辮的嬌美女孩在為舞蹈配歌：好聽莫過路邊曲，好看莫過水中花，慧巧最是姑娘手，攀上云頭織彩霞。歌聲如潮舞如海，觀看歌舞表演的白狼族人都用牛角杯飲酒，暫時將剛剛結束的慘烈廝殺拋之腦后。白狼族女孩唱的山歌優美動聽，連遼遠天空列陣飛行的大雁也似乎放緩了速度，聆聽美妙的歌聲。長辮姑娘格外引蝶仙注目，麗質非凡，聰穎無比，與她有幾分相似。

在幽僻的白狼族，竟然有這樣明艷可人的佳麗，蝶仙頗覺驚奇。更神奇的是，絲竹合奏之音，堪稱仙曲，玄天夫婦擅長樂器，白狼族民耳濡目染，也跟隨學會演奏技巧。鐘鼓齊鳴，整齊有致的姑娘們曼妙起舞，長袖飄飄，此種情境，只應天界才有。蝶仙尚在陶醉之中，歌盡舞罷，姑娘們也已退場。玄天帶頭歡呼，在場的白狼族人也是情緒振奮，叫好聲此起彼伏，響徹整個白狼族廣場。

首席長老出列，宣布下一項內容，騎馬射箭，白狼族的傳統優勢項目。原先射手們都要擊中振翅翱翔的飛禽，自從蝶仙住進白狼族，將殘忍的射殺改為洞穿靜止目標。白狼族人感覺此舉不過癮，但礙于蝶仙是他們的恩師，只得聽從她的主張。馬背上的校尉是白狼族的頭號弓箭手，據說可以百步穿楊，只見他兜過一圈，彎弓搭箭，連發三箭，箭無虛發，枝枝射中靶心，眾人嘖嘖叫絕。

接下來還有一些游戲活動，均是為歡慶痛飲助興，直到臨近尾聲，白熊王被五花大綁推至臺前。玄天說：你屢教不改，上次已放你一回，可謂仁至義盡。你冥頑不化，又來挑釁，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決定把你處以絞刑，祭奠我白狼族故去的列祖列宗。蝶仙見玄天準備處死白熊王，不顧一切跑向高臺，為白熊王求情：此事萬萬不可，平息戰爭，不是靠斬殺，白熊王屢次進犯白狼領地，固然是他的不對。

蝶仙注視玄天的表情，又說道：殺了白熊王，未必就能刀槍入庫，從此相安無事。兩族間的仇怨由來已久，積怨很深，冤家宜解不宜結，放過他，是睿智的選擇。玄天氣憤地說：你的意思是讓我跟他和解。蝶仙說：正是，當下應休養生息，才是白狼族迫切需要的。無休止的戰事只會加重族人的負擔。白熊王盯視玄天，毫無懼意：既然我被你捉來，已有赴死之心，與其茍活于世，莫如你爽快殺死我。

白熊王繼續冷笑道：將來我投胎轉世，再與你比試高下。復仇的火焰在白狼族內熊熊燃燒：殺死他，為我死去的將士報仇。如果是玄天一人做主，把白熊王送上斷頭臺，蝶仙還有可能說服他。而現在是成千上萬的白狼族人振臂吶喊，箭上弦，刀出鞘，若要以理服人，難于上青天。白熊王眼見討伐之聲不絕于耳，料想兇多吉少，他攻打白狼族，卻中了他們的埋伏，不禁仰天長嘆：出師未捷身先死。

白熊王已斷求生欲念，面對現實，戰場上的累累白骨，便是他日后的歸宿。以他的預想，白狼族沉湎于喜慶盛事，絕無有防守的安排。聰明反被聰明誤，白狼族的衛兵涌向白熊王，合當問斬，絕不可能通融饒恕。出于本能，任何生命為使其利益最大化，都會有侵犯行為，白熊王也概莫能外。蝶仙看他是條好漢，本質不壞，只是受妄念的驅使，才做出錯事。而天庭神仙養尊處優，根本體會不到人間的善惡本源。

天界是戰爭的始作俑者，以嚴苛的法度無情征戰，來維持尊卑秩序。蝶仙對這約定俗成的說法有所質疑，什么緣自有因，罪有應得，循環報應，全是騙人的把戲。在蝶仙統領下，兵不血刃擒住白熊王，蝶仙不想剝奪他的性命，懇求玄天：即便白熊王罪該萬死，也不能死于你手，你是白狼王，兩族世代交好。自打混世魔王侵占這片土地，才使得兩族的家園被毀，因而爭執不斷，結怨成仇。

（一八七）

高高的祭臺上，劊子手分立兩側，殺氣騰騰，專等白狼王下令行刑。玄天本欲殺白熊王以祭祖，蝶仙苦苦相求，他舉棋不定，很難下最后的決心。幻真邁步上前，說道：王子降生，乃祥瑞之兆，此時殺白熊王，恐有悖于浩蕩天恩。話音剛落，首席長老通報：王后駕到。不知何時，小茉莉來至白狼城廣場，蝶仙欣喜萬分，她和幻真說情，對玄天所起的作用甚微，小茉莉親自出馬，無異于雪中送炭，是意料之外的救星。

白狼和白熊兩個種族，命運相連，若僅是獨立支撐，至多是朝生暮死的飛蛾。而兩族人友好相處，彼此扶持，才可成為絕美的蝴蝶，平安祥和。蝶仙打定主意，將期盼的視線定格在小茉莉身上，王后的威望，有時甚至超過白狼王玄天。小茉莉聲淚俱下地說：小王子剛剛出世，你就要殺人，對我白狼族非常不妙，兩族的沖突，豈能因此大開殺戒？與白熊族結盟，是解決爭端的最好辦法。

小茉莉異常激動，有些失態：我希望你坐下來跟白熊王談判，否則的話，兩族都將遭遇滅頂之災，同歸于盡。玄天執拗言道：這是不平等的，我取勝，他戰敗，我付出的代價要大于他。再者，我是守護本土，他是惡意侵略，如果讓我和他平起平坐，簡直是癡人說夢。他殘害我白狼族人，我不殺他，是何道理？小茉莉氣憤至極：你，你，這般不可理喻，當時是我不開眼，怎么看上你這個頑固的匹夫。

小茉莉越說越生氣，她產后體虛，臉色煞白，大腦暈眩，差一點栽倒。幸虧蝶仙正在小茉莉身后，一把抱住她，問道：姐姐，你身體不舒服，怎可出來透風？玄天被嚇得手足無措，全身發抖：趕緊傳醫官，送王后回宮，全力救治，不能出絲毫差錯。在這突發緊急關口，玄天原來一身的野性盡失，顯出溫存的一面。他兩眼通紅潮潤，似有晶瑩的淚水在眼眶內打轉閃動，隨時都可能流溢而出。

再看小茉莉，委實臉色慘白可怖，汗珠就像從天而降的雨水，不停地淌落。小茉莉對玄天深感失望，未經馴化的野蠻人，獨獨崇拜簡單的武力，不聽從人勸，一意孤行，照這樣下去，白狼族的長久存立，必要毀在她最親的人手上。蝶仙隨醫官安置好小茉莉，又顧念白熊王的生死，匆匆趕回白狼族廣場。蝶仙憂心忡忡的心情有所緩解，她驚異地發現，白熊王已經被松綁，和幻真玄天談笑風生。

玄天坐于中央位置，幻真和白熊王左右相陪，他們言語緩和，交談的內容不外乎今后的聯盟問題。見蝶仙回來，白熊王屈膝抱拳，大禮參拜：多謝蝶仙的一番苦心，我承蒙兩次關照，才能免于一死。蝶仙擺擺手：白熊王多禮了，我只是盡自己所能，兩族的和平共處，是天之大道，什么時候你們和好了，可不要忘了請我參加盛宴。白熊王大笑道：我誰都可以忘記，但是絕對不會忘了蝶仙的大恩。

白熊王鄭重其事說道：你可隨便光顧我白熊族，我自當列隊相迎，你永遠是我族的高朋貴客。蝶仙是個奇女子，外表柔弱，內心剛強，恰如一株風雨飄搖中的小草，不懼寒霜，百折不撓。蝶仙不辭辛勞，帶兵出戰，是為了白狼族免遭戰禍，此后又建議兩族間講和，是為長遠之計，福澤百姓，不再受那烽煙遍地的苦痛。幻真道：兩家已經和好如初，我們開始商議未來的事情，有文字的記載，不能空口無憑。

玄天慚愧言說：蝶仙深明大義，不像我，一遇國仇家恨之事，就犯糊涂。白熊王，你我兩家本是近鄰，理應和睦相處，你屢次三番找我的麻煩，有失禮數。也怨我一時氣急，打算讓你和你的老祖宗相會，你為此記恨我吧？白熊王連連搖頭：豈敢豈敢，我以前多有得罪，還望白狼王不計前嫌。蝶仙終于如愿，白狼族和白熊族和干戈為玉帛，盡釋仇怨，握手言和。蝶仙思忖，如若不是小茉莉出現意外，還說不定是以何種局面來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