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天漫無目的走在街上,忽然發現有人跟著自己。他立刻站下來,前前后后打量了一下急匆匆的人群。從右邊快步穿過一條小街,然后再飛速跑過馬路,轉進了旁邊的里弄。
林璇氣喘吁吁追過來,追進里弄卻又是不見人的蹤影。剛要離開從暗處飛出一個人影,一把將她拉過去,一手就掐住她的脖子。
林璇大吃一驚,抬頭就看到閻天冷峻的臉。而看到林璇,閻天更是一愣,一時竟然反應不來兩人都吃驚的打量著彼此,閻天趕緊松手,林璇立時大口喘息著,就又都笑了。
林璇:“真的是你?我又以為自己看錯人了,剛才街角一晃,我就覺得是你?!?
閻天:“真巧啊,似乎我們每次見面,都好像是事先安排好的。”他聽出閻天的話里有話,有些尷尬地笑笑。
閻天說:“你別誤會,只是老天開這玩笑有點太大了,看來真是分不開。”
林璇躲過閻天灼灼的目光:“什么時候回來的?”
閻天:“幾天前……”
林璇說:“上次一別……又三年了……”
閻天:“我去過東亞酒店,現在已經變成了日本人的會所……亦鵬還好嗎?”
“海上島咖啡”廳里傳來鋼琴的樂聲,舒緩低沉。向亦鵬沉浸在自己的音樂里,閻天站在他身后一動不動,安靜地欣賞著。
向亦鵬突然停住琴聲,一回頭看到是閻天,驚異得站了起來。兩個人默默地看了對方一陣,向亦鵬咳了一聲說:“喝點酒吧?!?
三個人還是老習慣,坐在吧臺邊喝著威士忌。閻天突然就給了向亦鵬一拳,打得他后退了一步,不禁笑道:“你就這么表達對我的想念呀。”
閻天眼里的淚花轉了轉長出一口氣:“是呀,就這樣。你還沒死,我表示很大的遺憾?!惫笮χ?,兩人又干了一杯。
林璇說:“亦鵬,你看你這咖啡館,恐怕全上海也找不出如此接近法國本土風格的呢,你的歐式家具還有那些精致的蠟燭型的吊燈,特別是門口這個古老又笨重的法式大柜子,真不知道在如此亂世你是怎么把這些東西湊齊的?”
向亦鵬笑了:“很簡單,這原本就是法國人開的,上海一打仗他就跑掉了,我正好要找事做就接過來經營了。”
閻天玩著酒杯:“你總有這么多巧合,就像我和林璇的見面總是那么古怪?!?
向亦鵬回敬了閻天一拳:“你們倆又是在街上互相逮來著?也難怪,誰叫你屬貓呢,不過她可不是老鼠,所以你一定又是被林璇逮住了?!?
三個人開心的笑聲過后,向亦鵬說:“閻天,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
閻天點點頭:“是啊,這里還有很多事需要我來做啊,其實你也一樣,留下來不走也同樣是有很多事需要做對吧?”
向亦鵬向閻天舉舉酒杯:“很簡單!這里原本就是我們的地方,怎么會輕易離開呢?要走,也不該是我們走?!?
林璇分別給兩人又倒上酒也問閻天:“這么長時間你又跑哪去呢?這回回來又準備做點什么呢?”
閻天笑著再次把杯子舉起來:“我這些時間依舊是到處亂跑,有一天突然覺得該回來了,我就回來了。至于回來了做什么,我想學學亦鵬,他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林璇瞪他一眼:“永遠是這么云山霧罩的,難怪沒人愿意跟你好。”說完自己卻先繃不住笑了起來,咖啡館里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笑過之后向亦鵬說:“不過說實在話,這一次的重逢和上一次相比,似乎世界已經完全改變了?!比齻€人沉默了下來。
喝完了整整一瓶威士忌,閻天又顯現出一些醉態。走到林璇面前說:“還是我送你吧,反正他是不會送你的?!?
送走林璇和閻天,向亦鵬回到自己的房間里立刻拿出收到的那幅畫,打開卷軸,只是一張普普通通的山水畫,沒什么出奇的地方。他仔細打量著這幅畫,畫卻是里臨摹的,筆法很粗糙。
向亦鵬再仔細撫摸著畫紙,就在畫左上方的一角停了下來,從柜子的抽屜里拿出隱形墨水,在那左上方的一角涂飾,隨即出現了字跡:“找出軍刀”,而其他無法顯示出來。
“‘軍刀’?”向亦鵬思索著慢慢把畫卷了起來。
輕輕地敲門聲傳來,向亦鵬趕緊收好畫卷,走過去開門卻是林璇又回來了。
向亦鵬說:“閻天不是送你回去了嗎?”
林璇淡淡笑了笑:“有些事想和你說,所以就又回來了?!彼M來坐下便直接問:“還記得上次我跑去東亞酒店問你的那件事情嗎?”
向亦鵬:“記得,你問我當年有沒有去碼頭送你。”
林璇:“知道嗎,我當時真的很開心,就算你是騙我說你去了,我也同樣很開心?!?
向亦鵬:“我當時真的去了?!?
林璇:“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還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向亦鵬說:“問吧。”
林璇:“當年你從黃埔軍校回來,在上海呆了一年都不告訴我,為什么?”
向亦鵬看了林璇一眼沉默著。
林璇笑笑:“好吧,那就第二個問題,一年前,我去殺芥川,之后你抱著我,那代表了什么?”
向亦鵬愈發的沉默了。
林璇提高了嗓門:“回答我。”
向亦鵬一字一頓地說:“那不代表什么。”
林璇一臉的震驚卻又突然笑了:“果然如此,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向亦鵬仰頭長出一口氣,他當然不能讓她看出來心底的那份疼痛,把眼光轉向別處,盯著墻壁看。
林璇的眼里含著淚:“我是不是很傻,總要問你一些我明知道答案是什么,而你卻又不想回答的問題。”
向亦鵬:“……是我太讓你失望了……”
林璇:“嗯,你總算敢于承認一些東西了。”
向亦鵬:“不要再等我了,我不值得你這樣?!?
林璇:“可能這次真的要如你所愿了。我又要走了……恐怕這次一走,再也不會回來了,對于我來說,永遠離開上海,永遠離開你,也許才是最好的選擇?!?
向亦鵬意外地看著林旋,有些疑慮。
林璇笑笑:“別緊張,這次我沒那么傻,我只準備了一張船票。但是在我走之前,你能不能再陪我去一次‘羅斯瑪麗’?以前我們最喜歡去的咖啡館,那里有很多美好的回憶……”
向亦鵬點頭答應兩人便約定了明晚八點在“羅斯瑪麗”見面。林璇轉身走了,走出門的時候又回頭看了他一眼,向亦鵬只感覺這目光帶著的幽怨氣息已經如刀鋒般將他的心割裂開來……
一夜未眠的向亦鵬彈了一晚上的琴。只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琴聲中才能忘掉心中的痛楚,一種必須沉默的痛楚。但當天色大亮,他立即就拿上畫卷直奔相隔不遠的成煜律師事務所,又恢復了他的本色。
向亦鵬將畫卷緩緩展開,把左上角的字跡指給老邢看,他問:“軍刀是什么?”
老邢愣了一下說:“關于‘軍刀’是什么,我現在回答不了,不過老周的失蹤就和他有關?!毕蛞帙i立刻知會了老人的意思,立刻請示自己需要做什么。
老邢沉默良久說:“你現在先暫時接替老周的工作,盡快找到他的下落,雖然他目前還沒有被捕,但處境應該不容樂觀。至于‘軍刀’的事,我立即向上級匯報,很快有新的指示的?!?
向亦鵬點點頭:“目前局勢對我們不太有利,我們總是處于被動中,應該盡早扭轉這種局面。”老邢點點頭,送向亦鵬出門,在他背上使勁拍了一下。
8
餛飩攤的老板照常出攤,生意還挺好。正招呼客人間,就見一個男子坐到最邊上的一個座位上,豹紋回來了。他又要了一碗混沌。
老板答應著端過一碗餛飩放到豹紋面前,豹紋喝了口湯,沒有說話。
老板借機坐過去,看看周圍低聲問:“你怎么才回來,出什么事了?”
豹紋也低聲回答:“先別問那么多了,聯系老向我有緊急情況匯報。”
老板有些詫異:“老向交待過,你應該去山越書店向余銘真同志匯報?!?
豹紋低著頭說:“情況緊急,我要你馬上給老向匯報,就說已經找到老周的下落了?!?
老板驚異的問:“他在哪?”
豹紋有些不耐煩地說:“問這么多干嘛,總之,你告訴他晚上八點在里通路37號見面,記住,里通路37號?!?
9
向亦鵬從事務所出來,匆匆趕回海上島,但他發覺了有一個黑衣人在跟著自己,他盡量走小道和弄堂甩開跟蹤,可是天色漸暗,弄堂越走越窄,居然走到了一個死胡同,
他只得躲在墻角的黑暗處,腳步聲越來越近,向亦鵬的手放在了腰間的槍上,腳步卻停了下來,又過了一會兒腳步聲漸漸遠去。過了許久再沒有什么動靜,他從墻角走出來,早已不見黑衣人的蹤影,看看表已經是七點半了,加快了腳步離開。
10
向亦鵬回到海上島,馬上就要到八點鐘了。按照習慣打開信箱,看見了里面有一封信。進屋打開信封一看,里面的便條上寫著密碼,意思是:“豹紋晚上八點在里通路37號見面。”
向亦鵬被這消息震住了,林璇今晚約了他見面,但這封密信卻發出更為急迫的信號。他猶豫了幾分鐘,果斷地搖了搖頭,走出門去……
11
白區的山越書店內,余銘真在整理著書架上的書。有一個老人走進書店,他隨意翻找著架上的舊書。老人刻意的咳嗽了幾聲,繞過書架走過來沖余銘真笑了笑,買下一本舊書走了。
余銘真看老人走遠,把他翻過的書整理好,從一本書里面拿出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豹紋已經叛變。
余銘真匆匆趕到海上島,急促的敲門聲回蕩在空蕩蕩的夜色里,沒有人回應她。
向亦鵬已經開車向密信上提到的接頭的地點進發,心里默默念叨著:“對不起,我又失約了!”他并不知道,他是在向一個預先設定的陷進走去,而從這個陷阱開始又會帶給他如何奇特的遭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