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馬上走到桌前拿起扇子,扇面上畫著工筆的彩繪,正是一只麻雀在幾叢綠樹之間縱情歌唱的景象……閻天把它舉到空中,扇子是絹做的,非常華貴,但看上去并沒有什么異常的樣子。看了半天放下扇子,感到了有些倦意,但是當他趴到桌上的時候,卻發現了竹制的扇把上隱約有些劃痕。多次變換方位后,光線終于把扇把上的圖像清晰地顯現出來,那是一組排列的數字:4487。
閻天立刻拿起桌上的電話說:“我是閻天,你不要說話聽我說,你現在馬上給我破譯一個東西,什么也不要問,也不準對外說一個字,記住了,這是一組數字:4487……”打完電話他一下子癱在椅子上,不由得想這鄒凱林真是個絕頂聰明的老鼠,可惜這最聰明的卻死在了最簡單的事情上。
10
余銘真的房東兼保姆陳媽正在院子里給小寶洗衣服。她獨自坐在房子里看著在床上睡得正香的小寶,有些心緒不寧。
游閑海如天降惡神一般從院門口直接闖進來,鐵青著臉就沖進屋子里來。
余銘真吃了一驚,立刻一閃身擋住了在床上的小寶,低喝一聲:“你要做什么?”
游閑海把頭轉來轉去地看:“阿炳呢?”話音未落就拔出匕首向余銘真沖過去:“我問你阿炳去哪里了?”
余銘真往前一迎,游閑海的匕首直接刺向了她的頸部……但在就要碰到時卻一下停住了,余銘真手上的短刀已經先逼在了他的小腹上。
余銘真不屑地看了一眼游閑海,率先放下了刀,他也只有悻悻地收回匕首。
游閑海低聲說:“回答我,阿炳呢,上哪去呢?”
余銘真說:“我真的不知道,見他被人打了傷得很重,要留下他來,他卻說是你曾經救了他才活下來,他不能辜負你就跑了。”
游閑海幾乎呆住了。停了一會兒,把匕首插回腰間,又從懷里掏出些錢甩在旁邊的桌上:“下次見到他時,麻煩你交給他。”說完大步向外走去。
余銘真招呼陳媽去把錢收起來,走到門口看了看游閑海的背影,一個粗魯得近乎狂野的男人孤獨的背影……余銘真背靠在院門上望向空而白的天空,她很想知道這個混亂的世界究竟會把多少人逼得鋌而走險?
11
中午的太陽開始毒辣起來,碼頭上此刻也是難得的安寧。臨時搭的木棚子里,工人們橫七豎八地躺在棚下,抓緊時間睡午覺,船一靠岸他們就又要忙個不停了。
木棚的角落里游閑海沒有睡覺,他已經知道自己的貨被杜一恒的門徒方孝弄到了十六鋪老倉庫。若換做其他人,自然也就算了。但他是一匹獨狼,睚眥必報,就算明知那是火坑也是要闖一遭的。
12
上海的馬場是請了香港馬場的設計師來做的,再加上地方比香港更寬敞,這個馬場就顯出了更加的氣派。馬場上的草正是生長得最好的時候,一片悅人的綠色鋪展開去,充溢著清新的泥土味道,嫩嫩的草葉上有些還凝結著露珠。
向亦鵬、閻天、林璇、余銘真一早就來到這里,他們騎著馬在青青的草場上隨意地漫步著。
閻天顯得很興奮,不斷張開雙臂深深呼吸著晨間清新的空氣,說在這樣的天氣下,騎著馬出來散步一番,也算沒有辜負老天的美意嘛。
林璇笑出了聲:“你今天跟個猴子似的,說明心情不錯呀。”
閻天哈哈一笑:“我哪里是心情好喲,你看不出來我是苦中作樂呀。”
向亦鵬看著遠處問一句:“你又遇到什么神仙了嗎?”
閻天說:“告訴你也沒事兒,我拼死拼活的為黨國效力,有人居然向南京參了我一本,說我玩忽職守,和****勾結。我,還和****勾結?算了,累了這些年也累了,索性由他們查去,我正好休息休息。”
向亦鵬一本正經地說:“這可不像是你這只老貓說的話?”閻天怔怔看著向亦鵬,突然兩人就在馬上哈哈大笑起來;
林璇對余銘真說,別理這兩個瘋子,我們跑跑。說完和余銘真都分別給自己的馬加了一鞭,兩匹馬飛快向前跑去。草場上留下兩人颯颯英姿。
閻天接著說:“如今國內局勢越來越混亂,上海灘很難說還可以高枕無憂多久,也許真的要不了多久就連上海也不得安寧了。你我都無力改變這個難以收拾的局面,說真的,我都有隱退的念頭了。”
向亦鵬笑著沒有答話。閻天搖搖頭:“罷了,今天出來是散心的,不說這些喪氣話了。”說著雙腿一夾馬肚,馬小跑起來,趕上了前面的林璇和余銘真。
閻天說:“余小姐,如果我和亦鵬比試一下馬技,你說誰會贏?”
余銘真笑了,回頭看看向亦鵬,他馬上擺擺手。
閻天不管這么多,一夾馬肚子就飛快地跑出去,一邊跑還一邊大叫著。向亦鵬只得催馬跟上去。
林璇搖搖頭說十年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真是永遠長不大的兩個孩子。就提議咱們也去跟他們比一比看看。余銘真說不敢跑,林璇不勉強她,用力加了一鞭,她的馬也飛快沖了出去。
在陽光綠草的映襯之下,林璇瀟灑地騎在馬上,長發迎風飄擺,馬蹄聲響起真就如一段扣人心弦的旋律,不僅深深吸引著余銘真,就連前面的向亦鵬和閻天也被她吸引,不由得停下來駐足等候林旋。
林璇輕巧地駕馭著馬向他們跑過來,突然馬卻驚了,她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弄得有些慌亂,馬像箭一樣沖了出去……
向亦鵬和閻天見狀立即撒馬就追,受驚的馬在馬場上狂奔,林旋的身體在馬上左搖右晃眼看有隨時摔下來的危險。很快向亦鵬就已經追上了林璇,他探出身子猛地抓住了馬韁繩,但由于沖力過大險些連自己也被帶下馬鞍,他奮力將林璇的馬韁繩帶住,林旋的馬被強力牽制住,才放慢了速度嘶叫不已。
閻天也追了過來了,他見向亦鵬斜著身子奮力帶住馬韁繩,就立刻攔腰將林璇抱到自己的馬上。林璇被嚇得臉色慘白,緊緊依偎在閻天的懷中,向亦鵬看著他們,卻沖著遠處的余銘真揮了揮手笑得很燦爛。閻天于手忙腳亂之中,沒忘了得意地瞪向亦鵬一眼,遠處的余銘真直笑得趴在了馬鞍上……四個人下了馬,走到休息處歇下,任由幾匹馬懶洋洋地在遠處溜達著。
閻天轉頭看著林璇,關切地問:“現在感覺怎么樣了?”
林璇說:“我現在好多了,是我太自信了,以為自己還像以前一樣……”
余銘真說:“不呀,你騎得真的很好,要是我早就摔下來了。”
林璇:“不……過去的感覺已經找不回來了。”說完這話不由得愣了一下,立即扭頭看了向亦鵬一眼,但他笑吟吟地喝著果汁,似乎全沒聽見。閻天倒是全看在眼里了。
閻天開車送林璇回去。原本頗有些疲倦的她突然想起什么,轉頭看著閻天:“你上次……還有些話沒有跟我說……”
閻天問:“你想聽嗎?”
林璇:“當然了,是什么話?”
閻天:“其實,當時我已經跟你說了。”
林璇想了想,搖搖頭。
閻天:“我說,我們重新開始。”
林璇一愣:“你……什么意思?”
閻天:“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你知道……我喜歡你。”
林璇詫異了:“閻天……”
閻天:“我希望你能接受我……從小時候到現在,我從來沒有隱瞞過我對你的感情,我喜歡你。”
林璇有些手足無措:“我知道……”閻天扭頭看他一眼說你不用著急回答我……十年我都已經等了,不在乎這幾天。”林璇凝視著他,輕輕地點了點頭,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13
十六鋪碼頭是一個散貨與客渡混合的大碼頭,人來人往煞是熱鬧。有一個挑夫模樣的人出現在街面上。壓低的帽沿下,正是游閑海那張粗糙的臉。不過他走著走著就覺得不對,那些原本在街邊閑逛的閑人都靠過來,一回頭,后面另一撥人封住了去路,再一轉頭,又是一撥人擋在前面。
游閑海不由暗想果然是一個陷阱,但只是笑了笑,對于他而言,有陷阱殺出去就是。
人開始圍上來,游閑海突然跳起來就掀翻了街邊的一個水果攤,水果撒落了一地,他順手從攤子上抄起一根木棍,左揮右擋,拔腿就往江邊跑,剛跑到石橋上,突然槍聲大作一顆子彈擊中了游閑海的右腿,他立刻滾倒在地上,圍堵的人見倒了地,便不再急著上前,反倒嘻哈著慢慢圍上來。
游閑海借機喘一口氣順勢一滾,用盡最后的力氣飛身一躍,跳到江水中。方孝帶人趕過來,朝著江水一通掃射,江水泛起血花他才收住槍大喊一聲讓回報老爺,搶貨的賊已經攜貨潛逃了。臉上掠過更為詭異的笑。
14
傍晚,僻靜的石庫門里弄,幽靜異常。偶爾幾只野貓翻檐而過,也如鬼魅一般悄無聲息的消失在黑暗里。向亦鵬按照約定敲開了里弄里一間破敗院子的門,進門以后直接進到最里間的屋子,老周在等他。
老周直接切入主題:“最近內部的排查并沒有發現什么有可疑的地方……但我還是相信你的直覺,想再聽聽你的意見。”
向亦鵬想了想說:“我已經有一個計劃……不過,這計劃有些冒險……解鈴還需系鈴人,我認為要挖出狗子,必須還要利用鄒凱林這件事。我想……如果我們假設鄒凱林生前私藏了一份上海地下組織人員的花名冊,那這個東西的價值會對軍統方面就會產生極大的誘惑,以我對閻天的了解,他會不惜一切代價找到它……”
老周問:“你的意思是……”
向亦鵬:“利用這個假的花名冊引閻天上鉤……我們可以制造一些情報,這樣通過狗子就會傳達到閻天那里……通過閻天對花名冊的行動,就可以得到狗子的消息,如果真有狗子,那這就是最好的機會,可以一舉把他揪出來……”
老周沉默了一會兒問:“你有把握?”
向亦鵬看著他:“如果真有內鬼,就可以引君入甕。閻天看似大權旁落,但實際是暗度陳倉,南京方面也不會隨便就放棄對一個特派員的信任。”
老周:“故意制造花名冊的假消息,這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你真的有把握?”
向亦鵬嚴肅地點點頭起身離開。石庫門里弄依然隱藏在濃重的夜色里,沒有任何人因此受到打擾。 wWW ⊕тTk дn ⊕¢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