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千總轉身“轟”的一聲踢開了劉牌甲關上的房門,一聲大喝:“你這殺才躲里面作甚?自家的兵自己治,難道還要人秀才幫你干活不成?”
歐陽來到安西鎮之前,這里的主要軍官分為兩派,其中之一是黃得夏和劉辰勇,算是武人系統。另外是以宋文木為首的六個人,出身屬于文人系統或者商人。
劉辰勇有軍功,被認為隨時有可能晉升千總官,加上黃得夏這個本鎮千總扶持,穩穩壓著支持者更多的宋文木一頭。因此脾氣一直表現的很暴躁,別人拿他幾乎毫無辦法。
不過武人講究軍令如山,黃千總又是上官又是不斷扶持,他的話還是得聽的。
何況,劉辰勇其實不像表面上的那么跋扈,他剛才一直在門后偷聽大家的討論。歐揚的提議顯然很合劉辰勇的胃口,最后的結果也令人非常滿意。這個時候當然不能擺臉色給人看。
劉牌甲訕笑著撓撓頭走出房門,對歐揚道:“某是個粗人,歐牌甲千萬莫要見怪。”
“呲”的一聲,宋文木從牙縫里噴出一聲冷笑。
……
帝國所有的讀書人都學過一點歧黃之術。這學問雖是舉人不考,但“不為良相就為良醫”的說法如今非常流行,醫科也算大學里的顯學之一。讀書人一起交流,談起醫術來一竅不通是會被人恥笑的。邊關的牌甲們更是不用說,受傷乃至死亡都不罕見。為了不至于隨隨便便把命丟了,簡單的傷口如何處理都是必須學會的知識。
至于文明發展水平遠遠落后的狄夷,對“醫術”這個詞的理解則大多停留在“跳大神”的檔次上。雖說在這個有魔法的位面里“跳大神”也不見得完全沒用,但魔法這種東西,也是緊緊依靠豐富的知識來支撐的。歐陽覺得,帝國的科技水平高過周邊國家至少兩個世紀。而帝國的魔法水平,甩狄夷百十條大街也是不成問題的。
所以當狄夷士兵看到“主子們”居然屈尊親自為那些沒用的殘廢治傷之時,第一次產生了自己不是為了在嚴酷的法律軍規下求生奮戰,而是“士為知己者死”的感覺。
烏克善用手肘捅了捅劾赫里的肩膀,悄聲道:“咱們主子人真好啊。”
劾赫里點點頭:“我們以后的日子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
歐揚說自己學過一點醫術,那就真的只是一點。他不過用帝國底層軍官標配醫療包里的針線給皮開肉綻的士兵縫合好傷口(劾赫里覺得牌甲主子縫合的手藝比自家婆娘差的不是一星半點)然后貢獻出了自己常備的一小壺烈酒消消毒罷了。
8甲今次死了兩個人——一個被豺狼人咬斷了脖子,一個被骨箭正中額頭。另有五個傷號,包括胳膊上挨了兩箭的塔庫賴。傷員中一人被斧刃劃過,幾乎開膛破腹了。歐揚沒有輸血的工具,縫合好傷口后也只有讓他自己熬了。
塔庫賴傷的較輕,戰斗一結束,草草包扎就四處尋找自己的婆娘崽娃。結果根本沒有找到,氐羌部落里所有兒童奴隸都是新抓來的。聽剛被解救出來的奴隸丁壯說,那些綠皮每天都折磨死好幾個女人,那兩只狼還吃人,被俘沒幾天,自己部落的女人孩子就都不見了。
氣急敗壞的塔庫賴紅著眼睛想要砍殺幾個俘虜報仇,他不敢殺丁壯,因為那是主子的財產。就盯著幾個被扔在一邊沒人管的生狄老頭,這些老賊都是族長、族老之類,年老體弱干不了什么活,主子們肯定不會留著他們的,到時候跟牌甲求個情,主子心軟,一定會讓他行刑的。
盯著這幾個瑟瑟發抖的老頭的不止塔庫賴一個人。剛被從地牢里釋放出來的夷人奴隸各個都用吃人的眼光看著他們。不用懷疑,只要漢人一聲令下,他們一定會被片成涮羊肉。而且,如果不做點什么,漢人一定很樂意下這樣的命令。
一個精神近乎崩潰的氐羌族老掙扎著站起來揮舞雙臂對黃千總他們喊道:“我有重大軍情稟報!你們不能殺我!”
然而漢人軍官都沒理他。氐羌的族長倒是硬氣,他坐在地上一腳踢向那個族老的腿彎,將其踹倒,然后惡狠狠的罵道:“嫌丟人不夠是怎地?忘了你向王子效忠時說的啥了?”也許是怕被漢人聽見,他刻意壓低了聲音,但那個族老已經完全不管不顧了,他大聲反駁道:“我們是被你騙來的!你說投效的是狄人自己的大帝國,大在哪?連走了的商隊也統共只看到幾十個人!”這個族老原本是另一個氐羌小部落的族長,最近帶著族人與這個部落合并,原本覺得自己給族里的孩子們找了個好歸宿,現在腸子都悔青了。
另外一個投效的小部落族長也是一樣的心思,他們被氐羌老族長許諾的美好未來吸引過來,大著膽子在離漢人這么近的地方修葺寨墻,結果好日子沒過幾天,現在就被人一窩端了。這老頭喉嚨里發出非人的嘶叫,張牙舞爪地撲向老族長。誰知老族長身手居然還不錯,他就地一個打滾躲開撲擊,一腳將立足不穩的老頭踢飛。本部族的族老一起撲上去圍毆這個倒霉蛋,另一個小部族族長則帶著兩個小部落的老頭沖過來反擊,居然還有模有樣的擺了個進攻的三角陣。
一群老掉牙的氐羌空著手廝打起來,鬧得塵土飛揚。黃千總就像欣賞一場大戲一般饒有興趣的看了一會,這才拍拍自己兒子的肩膀吩咐道:“去問問情況,別殺光,還得留幾個當證據給路里送去。”
黃千總的大兒子黃軍先今年不過18歲,比歐揚還小點。但顯然不是第一次干這種嚴刑拷打和殺人的活了。他抽出橫刀走到那群老頭邊上,也不說話直接一刀捅了過去。
一個氐羌族老捂住腹部慘叫著倒下,黃軍先踩住他的脖子,稍一用力就將頸骨碾碎。
滲人的骨頭碎裂聲震懾住了所有氐羌族老。年輕的臉上浮起一絲獰笑,就像一頭盯著獵物的餓虎般看著那個渾身瑟瑟發抖的前氐羌小部落族長。
“說說吧,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