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15點10分，新任遠西軍團司令，上柱國將軍左鶴林乘船抵達鎮遠城。
司令官的到來僅比任命書抵達前線晚了6個小時，據說這還是通報艦有優先通過權的緣故。
以這個時代的交通條件，直接說司令大人與任命書同時到來也不為過。
歐揚曾經問過左恒柏，在這位左家后起之秀眼里，左帥是一個什么類型的將領？
得到的答案是：最傳統的那一種。
與現在參謀部出身的年輕將領不同，左帥的軍事思想其實更適合燧發槍以前的時代。
現在的參謀部將領，最重視的始終是兵力、火力、機動力、補給等等數字化的東西，更高一級的總參軍官就去計算動員效率，總之，像一群數學家多過像軍官。
而左鶴林，倒不是說他并不重視這些東西，而是沒有這些數據，他照樣敢打仗，而且能打勝仗。
比如陣斬韃靼黃金大汗那一仗，左鶴林就是帶領2700精銳騎兵，一人三馬，完全拋棄步兵，8個小時狂飆370多里，一舉擊潰韃靼軍。
擱在地球上，左鶴林的軍旅生涯很像霍去病、李靖，而非戚繼光，更別提后世被無數國家認可、模仿的普魯士/二德子總參謀部了。
這樣的家伙，做出一接到任命就立刻出發，狂奔2個多月，跟任命通報一起進城這種事，倒也不算特別奇怪哈~~~。
左恒柏熟悉這位三爺爺的性格，上午的時候，他跟宗伯風、薩師琦商量一下，做出一個決定——對新司令官到來不做任何迎接活動，不耽誤任何事情，一切工作照舊，直接當他沒來也行。
果不其然，舊派將領的行事準則也是舊有的那一套。
下午15點30分，歐揚得知，左大帥身邊實際上一個親兵都沒帶，抵達鎮遠碼頭下船后，孤身一人直接轉去城外，視察防線去了。
既然沒有迎接活動，歐揚也樂的輕松，他抽空去自己的屯墾軍第一旅營地看了一眼，發現整個營地的氣氛都很微妙。
今天，狄夷屯墾兵們連走路都躡手躡腳的，很多人甚至始終縮著脖子，仿佛大家都平白矮了一頭。
叫住幾個熟悉的老兵問一下，得知他們是聽說左帥到來后，被嚇得~~~。
對自己人都有這種威懾力，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以歐揚的認知，他覺得真正的名將應該像地球TG那一代開國將帥——對士兵友好，對軍官嚴厲。
乍一見左鶴林這種對自己人嚴厲，對敵人殘酷的將領，多少還有點不適應。
下午18點30分，食堂開飯。
歐走進軍官食堂，第一次見到自己心上人的親爺爺。
這是一個看著就十分嚴厲的強壯老頭，身上穿著洗到有些發白的短款紅色軍裝，胸前右側掛著一枚只有上柱國才有資格佩戴的金龍勛章，沒有現在野戰軍流行的長筒軍靴，而是穿著一雙普通厚底布鞋，打著扎實的綁腿。
腰間皮帶上依次掛著手槍、帶護手的馬刀、皮質子彈盒。吃飯的桌子邊還倚著一支短款騎兵燧發槍。
歐揚覺得那支槍很眼熟，盯著看了半天，才意識到這就是自己第一次見到左水晶時，掛在少女馬鞍旁邊的那只獵槍。
看這架勢，就好像這位左大帥已經做好隨時親自上戰場沖陣的準備~~~。
此時，食堂里已經坐滿了軍官，但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去領自己那份伙食，所有人都盯著左帥的位置，看這個老頭端著一個比人臉大至少兩圈的海碗，唏哩呼嚕大口吞咽。
看起來，這吃飯的樣子像虎羌多過像人類。
歐揚徑直走到打飯窗口，點了一份烤野豬排，兩個5兩重的重籮蒸餅（就是白面饅頭），一份蘑菇野鳥蛋花湯。
左鶴林吃飯的地方就在歐揚最喜歡的位置對面，作為隨軍法師，左水晶有權利自己開伙，因此很少來軍官食堂，如果不去蹭左水晶的伙食，歐揚通常都會坐在那個位置上。
他不打算為這老頭改變自己的習慣，何況今天那個位置周圍三米之內只有一個人，顯得特別清凈。
歐揚直接坐到左鶴林面前，先喝一大口湯，再就著肉排，津津有味的咬饅頭。
于是，軍官們視線矚目的核心現在有兩個人了。他們看左鶴林的目光，主要是崇敬中摻雜著畏懼。
看歐揚的話，大概率是在欣賞一個傻大膽~~~。
歐揚才不管那么多呢，或許左鶴林在別人眼里是個可敬可畏的統帥，但在他眼里，這就是一個過份疼孫女的普通老頭——按左水晶的說法，她小時候最喜歡拔老頭的胡子玩，而這老頭絕對不會對她生氣。
所以，如果左鶴林敢給歐揚擺臉色，歐揚絕對敢回家打左水晶屁股，嗯，輕輕地，認真地“打”~~~。
左鶴林來的比歐揚早，吃的比歐揚快，他先放下那個“盆子”，滿意的打了個飽嗝。
歐揚瞥了一眼，吃的真干凈。
左鶴林似乎對眼前這個敢在自己對面吃飯的年輕人很有興趣——要知道，即使在左家，敢這么從容的做到他對面的人，也只有左水晶一人而已。
左云翼那樣做到中郎將的家伙，都沒這膽子。
左鶴林掏出一塊懷表，沉默的等著歐揚從容吃完，才第一次開口道：“小子，速度還是太慢了，如果是在戰場上，這樣慢條斯理的吃飯，會害死你自己?！?
“這不是在戰場上，總是吃的太快，對身體不好。我們畢竟不是狄人，沒那種鐵做的胃?！睔W揚喝下最后一口湯，舒服的長舒一口氣之后，才為自己辯解道：“何況，能細細品味食物的香甜，才能明白國內和平穩定的生活是多么寶貴，吾輩軍人，才能以更加飽滿的精神為國征戰。”
后面半段話純粹是給老頭灌心靈雞湯，不過這個時代，沒經過《讀者》、《青年文摘》洗禮的人就吃這一套，更何況眼前這位在這個時代也算老保守派。
猝不及防被灌了一碗雞湯，左鶴林砸吧砸吧嘴，還真覺得這話有道理。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左鶴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