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門親事來的實在毫無預兆,直令風細細瞠目結舌,良久也仍覺一頭霧水。但她知道,這事既從宇文瓊玉口中說出,那麼必然已是板上釘釘,再無圜轉餘地。
她並不打算就此事詳細詢問宇文瓊玉,愣了一愣後,道了一句:“這事還真讓人意想不到!”後,便若無其事的岔開話題,與宇文瓊玉閒聊起來。
二人說不幾句,外屋便有人進來,稟說晚飯已擺好了。用過了晚飯,風細細到底覷了個機會,同宇文瓊玉說起回府一事。宇文瓊玉也不留她,只笑道:“你們府上有如此喜事,早些回去也是應當的!你也不必著急,等明兒午後我命人套了車,親自送你回府吧!”
風細細聞聲,忙笑道:“這幾日天冷,四姐姐身子又不好,就不必親送了吧!況我家中這幾日想必忙亂,若有一個不到慢待了姐姐,那卻是我的罪過了!”
聽她這麼一說,宇文瓊玉到底改口道:“既如此,我便使桂嬤嬤送你吧!她是伏侍過我母后的老人,辦事素極穩妥的!好在我們同在衍都,日後也多得是見面的機會!”
風細細自然稱謝不迭。二人又敘了幾句,眼看時候不早,風細細這才起身告辭。
宇文瓊玉也不留她,只喚了人來爲她掌燈送她回去毓秀閣,自己少不得起身送了幾步。
她本不是個好熱鬧的,如非必要,屋內通常也只留一兩個伏侍之人待命,因此倒也清淨。她那裡歪在榻上靜靜出神,旁邊卻終於有個伏侍的嬤嬤低聲的開了口:“公主!公主!”
擡眼看向那名嬤嬤。宇文瓊玉淡淡一笑,微微坐直身體,道:“桂嬤嬤可是覺得奇怪?”
原來這名嬤嬤,就是纔剛宇文瓊玉口中的桂嬤嬤。桂嬤嬤五旬左右年紀,生得甚是清瘦,五官雖不十分出色,看著卻也端正:“奴婢只是想不明白。爲何公主對風家二小姐這般客氣?因爲她是風家的嫡小姐嗎?”打發走了屋內另外兩名宮女。桂嬤嬤面露疑惑之色道。
揚了揚脣角,宇文瓊玉伸手取過一邊新沏來的茶,慢慢的喝了一口。及至擱下茶盞,這才答道:“我也不瞞你,前數日你回宮時,老三忽然來了。託我照應這丫頭一二!”
桂嬤嬤愕然:“三爺?三爺於男女之事上一貫潔身自愛,怎會忽然關心起這事來?”
微微皺眉。宇文瓊玉道:“這事我也覺得有些古怪!只是一時半會卻還沒有頭緒,看看再說了!”看風細細纔剛那模樣,對宇文珽之似乎並不在意,對宇文憬之反而頗爲上心。
不過這事一時半會的。卻也不好肯定,少不得是要再看上一段時間的。
見她無意細說,桂嬤嬤自也不敢深問。只問道:“六爺的這樁婚事,不知公主怎麼看?”
“不過一介庶女而已。有什麼可說的?”宇文瓊玉淡然,語氣之中,隱帶不屑。
嘴脣輕輕一動,桂嬤嬤遲疑片刻,最後卻只嘆道:“也不知六爺是怎麼想的?”
冷冷一笑,宇文瓊玉道:“風子揚如今在朝也算有些聲望,外頭又傳他甚是喜歡這個女兒,若是能借這樁婚事得到靖安侯府的支持,其實也算一樁美事!”
桂嬤嬤默默聽著,及至宇文琳瑯不再往下說,她才又輕聲的道:“連國公府與靖安侯府早勢同水火,六爺如今選了靖安侯府,只怕也未必就能得了好處呢?”
宇文瓊玉道:“這一點何用你說,老六心中可比誰都清楚明白!不過他更知道,一日有老三、老九在,連國公府就一日不會倒向幫他,這麼一比較,自然還是靖安侯府實在!”
說到這裡,她卻又忽的冷笑起來:“只是依我看來,那風子揚心機深沉冷酷,讓他錦上添花可以,雪中送炭……哼……淑妃的如意算盤,只怕卻未必能打得響呢!”
話說到這個份上,桂嬤嬤已是不敢再問。宇文瓊玉卻似乎來了興致,她繼續的說了下去:“不過仔細想想,老六也真是沒有更好的選擇了!京中世家不少,但肯將嫡女嫁給他的不會太多,庶女吧,他又棄嫌,也只有這個風柔兒,嫡不嫡,庶不庶,正合他所想!”
桂嬤嬤眼見她面色冷峻,脣角卻帶一抹譏嘲的弧度,說出的話,更是極近冷嘲熱諷之能事,心中卻沒來由的便有些害怕起來,忍不住上前一步,低低的喚了一聲:“公主……”言下卻已帶了阻止之意。
漠然掃視了她一眼,宇文瓊玉冷嗤道:“怎麼?現如今我竟連話都不能說了?”
桂嬤嬤被她這麼一掃,急的幾乎便要落下淚來:“公主,禍從口出呀……公主……”
重重哼了一聲,宇文琳瑯沒好氣的衝她擺一擺手:“好了好了,你下去吧!天兒也不早了,這幾年你身子也不好,去歇著吧!留翠璫守夜就好!”
…………
次日午後,風細細別過宇文瓊玉,帶了嫣紅二人自公主府側門登車,一路徑回靖安侯府。桂嬤嬤奉了宇文瓊玉之命,一路送她回去。馬車行至靖安侯府二門,風細細下了車,擡頭看時,卻見侯府門前,已然張燈結綵,一副喜氣洋洋的樣兒。
桂嬤嬤是代宇文瓊玉送風細細回府的,風府上下,自然不敢怠慢。侯在門口的乃是風府內院新提拔的丁媽媽,一臉笑意的迎上來,行過禮後,忙向桂嬤嬤道:“嬤嬤莫怪,這幾日我們府上正忙著,若有失禮,只望媽媽海量包涵!”
桂嬤嬤此來本不欲節外生枝,何況靖安侯府馬上又要與六王府結親,雖非正妃,卻也是正正經經的側妃,客客氣氣的寒暄幾句,便隨丁媽媽一起進了侯府。
一行人才剛折向後院,劉氏卻終於親身出來相迎。桂嬤嬤雖也是宮中有品級的女官,遇著侯夫人,卻還不敢怠慢,兩下里見了禮,劉氏便忙讓了桂嬤嬤在後院客廳坐了。
風細細也見狀,也只得作陪。桂嬤嬤也知侯府忙亂,也不多留,略飲了幾口茶,便起身辭了出去。劉氏仍命丁媽媽送她出去不提。
桂嬤嬤去後,劉氏這才擡了眼去看風細細,眸中似有審度之意。風細細本來問心無愧,見她看了過來,便也不避不讓的與她對視。二人互看良久,劉氏這才輕輕嘆了口氣,道:“這陣子府裡忙亂,你姐姐心情也甚煩亂,你若無事,還是少出門的好!”
風細細點頭,安靜道:“多謝繼母提醒!”見劉氏閉口不再言語,她便站起身來,行了禮,帶了嫣紅二人徑回自己住的小院。三人一路緩步而行,及至走到小院左近,風細細再擡頭看時,不覺有些發怔。這座院子顯然已被翻整過,雖說限於時日,屋宇院落並無大的改動,但院內院外,原先寥落空蕩的地兒上,卻都移了花木過來,角角落落整齊擺放著各色菊花,乍一眼看去,倒是秋色盎然,意趣十足。
碧瑩等人早得了消息,正在院門口處等著,眼見三人回來,當即歡歡喜喜的迎了上來。風細細出門幾日,如今回來,見著幾人,也覺心中甚是歡喜,待得進屋坐下,卻不免長吁了口氣,笑道:“人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細想想,還真是有些道理!”
嫣翠聞聲,少不得吐舌笑道:“小姐又胡說!咱這院子,再怎麼著也比狗窩強吧!”
衆人聽得都笑了出來,風細細也不在意,一面伸手接過碧瑩送來的茶水,一面問碧瑩道:“纔剛我聽劉夫人說,最近這幾日,大小姐的心情很不好?”
她知碧瑩消息最是靈通,因此順理成章的問了出來。
碧瑩聽她一問,卻不由的轉頭朝外頭看了一眼。只是這會兒門窗皆是緊閉,卻是不能看到外頭:“昨兒隱約聽人說大小姐又是哭又是鬧,還吵著要剪了頭髮當姑子,說寧可死了……”
碧瑩嗓音很輕,語聲因緊張而顯得有些乾澀:“又說爲了這事,夫人一怒,還摑了大小姐一記耳光……”說著卻又擡頭看了一眼風細細:“事後還吩咐下來,道是府中若有誰敢亂嚼舌根的,被她知道,必拔了舌頭,再賣到北方去!”
風細細點頭,便拿眼看了一眼嫣紅二人。嫣紅會意,忙笑道:“放心,我們省的!”
碧瑩聞聲,面色這才舒展了些,對劉氏,竟是十足的懼怕。
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風細細忽然問道:“六王府,很可怕嗎?”對宇文珛之,她所知不多,只知道宇文珛之府中,如今已有兩位王妃,一正妃一側妃,其他的,她還真是一無所知。
碧瑩聽她問起,臉色也不免有些古怪:“這事兒我也說不準,只聽人說六王爺府上風水不好!二位王妃這幾年共生了三位郡主,此外還有四位公主是侍妾所出,竟無一位世子……”
風細細聽得愣住了,好半日,才愕然道:“竟有這事?”
碧瑩點頭:“六王爺那位最小的郡主是今年八月才得的,本來京中都在傳,也該是位小世子了,誰料落了草一看,又是位小郡主。據說六王爺當場就氣得掉頭走了,屋也沒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