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思從前那短暫的一生,除了“陰差陽錯”四字,她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正如一切穿越狗血小說的劇情一樣,她也是爲救一個小孩而出了車禍。
所不同的是,她並沒有被撞到要害,她只是骨折,骨折而已。傷筋動骨一百天,自然不是小事,但也不過是靜養一段時間也就好了。更何況她所救的那個孩子的父母又恰是之前她去面試那家公司的老闆。她本以爲她的人生馬上就要一馬平川,錢途光明,結果卻遇到了因黑白無常有急事要辦而臨時代班、業務不熟的牛頭與馬面二位老兄。
這二位老兄要索的,本該是住在她隔鄰重癥病房內的一個風姓女子,結果卻誤勾了她的魂魄。本來這事倒是不難,大不了以“停屍房女屍在被醫院診斷爲腦死亡二十四小時後復生”爲題上個晚報的奇聞軼事版,再被人議論上一段時間,慢慢的也就風平浪靜了。
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太骨感,因爲風西西早幾年一時善心氾濫,曾簽過一份器官捐贈協議的緣故,等她好容易找到自己的身體時,卻發現,那具遺體早已面目全非了。
這麼一來,非但是牛頭馬面,便是她自己,也都傻了眼了。眼見覆生無望,兩下里也只得折中處理,由牛頭馬面二人將此事達於上聽,並請特事特辦,準以移花接木之法,補還風西西陽壽。要說起來,這樣的法子,近年來也不乏先例,因此上頭倒也並未留難,一口準了。
只是如此做法,也有許多規條,那就是必須雙方都願意。接下來的日子,風西西便在牛頭的帶領之下,四處尋找相宜之人,直到遇上風細細。其實她是應該滿足的,因爲風細細所提出的要求都並不苛刻,也並不太難辦到,只除了那個宇文珽之。
沒什麼理由的,想到宇文珽之這個名字時,她的腦海之中卻忽然現出了風家客廳內的那名青衣俊秀男子的身影。他……到底有沒有發現我?按說以她當時的情況,他是不該看到她的,可是……當時他的眼神,分明就是真真切切的落在她身上的。
胡亂的想了一回,風細細畢竟仍覺不太可能,到底將這事丟在了腦後。心緒一旦紓緩了下來,風細細頓時便覺睡意重又涌了上來,張口打了個哈欠後,她很快的便又陷入了夢鄉。
既來之,則安之,好歹我也是佔據了無上優勢的穿越黨之一呢。
許是吃飽喝足,又安了心的緣故,這一覺,她睡的很香,及至第二日睜眼時,卻早日上三竿。風細細翻身坐起,還未及開口叫人,外頭嫣翠早聽得聲音,匆匆的走了進來。見她已坐起身來,忙自上前笑道:“小姐醒了!”卻是笑語嫣然,欣悅之色溢於言表。
風細細與她二人相識雖還不久,卻對二人深具好感,見她如此,便也自然一笑,答應一聲後,便隨口問了一句:“嫣紅呢?”
嫣翠聽她問起嫣紅,不禁輕撅了一下小嘴,神色間似有不滿之意,但終於什麼也沒說,只道:“嫣紅姐姐昨兒值夜,早起我來時,見小姐正睡的香,便換了她回屋睡去了!”
覺出她神氣不對,風細細便偏了頭看她:“只是這樣?”她笑問道。
嫣翠本就是個藏不住話的直性子,風細細若不問,她或許也就忍了下去,不說什麼了,但這會兒風細細既問了,她又哪裡還憋得住,當下憤憤道:“還不是小姐昨兒吃的那桂花糕!今早我一聽嫣紅姐姐說起,便知這桂花糕必是廚房於婆子做的好事!那老潑婦做這等事,早非第一回。前年元宵節吃湯糰,闔府上下那許多人,也不曾聽見誰被砂子咯了牙,偏就我們屋裡,一碗湯糰竟吃出二三粒砂子來。虧得那日小姐因心裡發堵,見是黏食,便不曾動,否則豈不是要連小姐也一併吃了苦去!”說到此,早氣得小臉紫漲,恨恨不已。
風細細聽得好一陣無語,她卻是到今日才知道,原來這內院之爭,居然還有這種無聊的伎倆。閃了閃眸子,她開口問道:“那桂花糕可還在嗎?”記得昨兒她是吩咐了嫣紅要留下的。
輕哼了一聲,嫣翠悶悶的道:“早間嫣紅姐姐已帶了那些個糕點去了一趟小廚房,回來時雖未說什麼,但我看她面色,卻不大好看,必是那於婆子非但不肯承認,且又說了難聽話!”
風細細聽得眉頭直蹙。雖然相識不久,但嫣紅的性子,她卻已大致明白了一些。嫣紅的忠心自是毋庸置疑的,因其忠心,所以遇事時,總是第一時間便要爲自家小姐考慮。就如此次的桂花糕事件,她必是擔心自己處置不好,反受了對方的氣,因此趕在自己之前,草草了結了這事。只是她的心思固然可嘉,這種做法,卻並不可取。
風細細想著,心中已決定了要找個時間與嫣紅好好談談。只是這些話,目前似乎不必說起,免得反寒了嫣紅二人的心。這麼一想,她便順著嫣翠的意思冷哼了一聲,狀似惱怒的道:“這個於婆子,等日後得了機會,我必要好好教訓教訓她!”
嫣翠雖然無甚心機,但忠心卻並不輸於嫣紅,聞聲之後,忙搖頭道:“教訓於婆子倒不甚難,只是她女兒紅英如今卻是夫人屋裡頗得臉的大丫鬟,若鬧起來,怕又要生出許多事來!”
風細細本是聰明人,一聽這話,早知究裡。但她本不是那種會打腫臉充胖子的人,又知嫣翠這話也是一片好意,當下點頭道:“原來如此!你放心!”
嫣翠聽她說出這話來,不覺好一陣詫異,睜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她。她伏侍風細細已有多年,對風細細的性情自是瞭解得很。事實上,自打瞿氏夫人過世後,風細細便極少說話,對於府內諸事,更是從不關心。平日裡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悶在屋內,有時甚至一整日也說不了幾句話。今兒的小姐,與從前真是大不相同了呢,她忽然想。
風細細坐在牀上同她說了這一回話,早已煩了,當下隨手掀開綾被,伸足趿了繡鞋,起身下牀,往離牀不遠的那張梳妝檯走去。
說起來,穿越至今,也已有了好些天,她還沒認認真真的打量過現如今的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