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清影姐姐會陪著你的,一直一直,直到地老天荒。”謝清影的眼角噙著淚,嘴角卻挑起一抹笑容:“殿下放心,你會活得好好的,因為,清影姐姐不會讓你死的,她會保佑你,讓你平平安安活到九十九。”
“傻瓜,人生七十古來稀。”李俊茂拉著她溫暖如玉的手,緩緩的貼到他的臉上:“我不要什么九十九,我要的很簡單,我只求能和她一起走完人生的最后一天。我要的,從來都很簡單。”
“會的,殿下,會的。”謝清影的語調喃喃,緩緩俯下身,把臉貼在他的臉上,緊緊偎依,不分彼此:“會一起走完最后一程的,相信我。”
李俊茂的聲音漸漸的低下去,一絲污血逐漸滲出眼角和嘴角:“秋,你看,你看見沒有?是清影,是清影來了,她來接我了!是她,是她!秋,是清影,是清影,清影清影,別走……別走……”
“俊茂,俊茂,俊茂你怎么了?”一股異樣的感覺在謝清影心底泛起,她急忙抬起頭細細一看,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的驚惶,大聲呼喊:“俊茂,你醒醒啊!俊茂,俊茂,你快醒來啊!快醒醒啊!…………”
謝清影的驚呼驚動了周圍所有的人,各種奔跑闖進木門的聲音四起,李俊茂迅速被扶起,謝清影也逐漸被忙碌的眾人擠到最外面的邊緣。
看著忙進忙出不停穿梭的眾人,謝清影淚如滂沱。俊茂,俊茂,你一定要活下來,哪怕是為了我,你也要活下來。
沙漏一點一滴減少,月亮緩緩落下,太陽升起,穿過山林重重的迷霧,灑下一片金光,卻照不進謝清影的心里。
“縣主。”小季子飛奔而出,雙眼中滿是驚惶和焦急:“縣主,殿下的情形很不好,恐怕只能進行高先生所說的最后一步,再遲恐怕一切就完了!可是如今圣上和趙王爺都不在此地,我們,我們不敢做主啊!”
沉默中的謝清影雙眼露出一道狠厲,第一次拍板:“動手吧!一切就按照高先生說的辦法去辦,出了事,一切由我負責。”
謝清影的眼中,燃起幾年不見的斗志:“都還愣著做什么?還不速速下去準備?你們不用擔心,要是殿下真的就此去了,也有我謝清影去陪他;如果僥幸存活下來,這一切,自然都是你們的功勞。”
“是!”小季子連忙吩咐:“立刻去準備,就按照高先生當初留下的辦法做。”
看著眾人忙碌的身影,謝清影的腦海里又響起小季子曾經說的話:“高先生決意回山請出他的師尊來為殿下解毒。又擔心殿下的身體支撐不過毒性的發作,臨走之時特意吩咐,如果實在不行,就只能進行最后一招,換血。”
看著被架好的大鍋,逐漸被加滿的熱水,還有那各式各樣的藥材棉布繃帶都被迅速的添加進去。
謝清影慢慢的圍繞著大鍋轉了一圈。
“所謂換血,其實也就是拿兩個可以完全血液融合之人,將二人的血液對調,或者換掉部分,以達到減輕毒性的目的……”
“只是高先生試過多次,發現殿下的血液和普通人的血液都不一樣,除了當今圣上之外,居然沒有發現能與之相溶之人。所以……”
大南國遍尋不到的人,實則卻近在眼前。前些時日,謝清影就早已試過,她和他,兩個人的血液竟然可以完全混合在一起。也許,這就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命運,他和她之間,注定只能有一個可以活下來。
“縣主,一切都準備好了。”小季子來到近前,欲言又止:“縣主……”
謝清影輕輕搖頭:“什么都毋須再說。如果殿下將來恢復了光明,你們記得,去把戀秋妹妹接來……其它的,就交給老天爺安排吧!”
說話間,轉身就要往屋里闖。
“報,報,高先生,是高先生,高先生他們回來了!”一名侍衛滿臉興奮的從山腳狂奔而來。
回來了?居然是高先生在這危急關頭回來了!
巨大的驚喜充斥在眾人心間,小木屋的氣氛一下子沸騰。謝清影再忍不住,狂奔而出。
山腳下隱約傳來一陣說話聲,不多時,道路的轉角處出現一個闊別多年的人影--高大夫,同行的,還有幾名僧人和一位坐在軟轎上的老者,看高大夫小心攙扶老者下軟轎的模樣,應該就是當時小季子所說的,高大夫的師傅吧?
驚喜霎時充滿謝清影的胸腔,太好了!老大夫終于出山了!高先生終于把他的師尊接下了山。
同時,一陣別離的苦痛的悄然泛起。李俊茂的毒性解除之日,就是她謝清影消失之時。這是她暗暗決定的事情。
“高大夫,好久不見。”謝清影屈身一禮:“見過幾位師傅。”
”叫老夫費老就好。“老大夫連連擺手:“毋須在意這些虛禮,還是醫治病人要緊,病人在何處?”
說話間,轉身就往小木屋里走。
謝清影急忙前行引路:“費老大夫這邊請,我們正準備施行高先生所說的換血辦法救急。……”
費老行至門邊伸手一攔:“你一婦道人家,還是就在外面,等候就好。”
說完徑直走進了木屋。
高先生一臉的抱歉之意:“師尊的意思是去毒之時,無論男女都必須赤身裸體,你在一旁,終究男女有別,多有不便。”
謝清影理解的點點頭:“高大夫多慮了,這些清影明白。高大夫毋須擔憂。還有就是您所說的換血之法,清影的血液正好與殿下的血液相溶,如果有不要的話,清影義不容辭,還望高先生以治病救人為大,千萬別軟手。”
“那就好,高某進去給師尊打些下手。倒是你說的此事。”高大夫深深看了謝清影一眼:“高某會告訴師尊,看看師尊最后如何說。”
說話間,推開木門進去,消失在木門后,通過一人寬的門縫,謝清影看見費老正細細的為李俊茂切著脈,隨著木門緩緩的掩上,視線內的一切又緩緩被木門阻擋。
時間在謝清影面前已經失去意義,她木然的站在小木屋前,身邊站著的,正是滿臉是淚水的小季子。她想哭,眼中卻沒有了淚水。望著外面漫山遍野的紅葉,默默在心里祝福:俊茂,你一定要堅持,好好的活下來。
“茂兒呀,我的茂兒呀,嗚嗚,茂兒。”山腳下響起一串婦人的哭嚎,那種發自內心的痛苦,完全不是假裝可以裝出來的。一邊哭,一邊踉蹌的接近。
“王妃你慢些,小心自己跌倒。”是趙王爺的聲音。
“你當然無所謂,茂兒可是我從小一手帶大的,雖然不是我親生的,可是,我早已將他當作我的親生子,你放開我,茂兒,茂兒。”一個婦人和趙王爺拉扯著爬上半山腰。
來到木屋前嗚嗚哭泣,拼命拍打著木門。
“王妃別,費老正在里面為殿下診治,您可千萬別驚到了大夫,下針的時候移了位置。”小季子急忙勸慰著。
這話一出,王妃急忙停下手中的拍打,倒進趙王爺懷中細細的抽泣。
謝清影步步后退,慢慢的退到墻角邊,后背抵上墻角的花盆,腳下一軟,謝清影才發現兩腿好似灌鉛一般,難以動彈。
踢到花盆的聲音,讓哭泣的趙王妃抬起頭,終于看到謝清影的身影。
“你,你是……謝清影?”趙王妃掏出絲帕,抹著眼淚,通紅的眼眶直溜向謝清影臉上的疤痕。
謝清影站起,輕輕揭開臉上的紗巾,露出那張被毀容的臉。
“清影見過趙王爺,趙王妃。”謝清影認真見禮。
“你就是那個死掉的謝清影?”王妃的話語里帶著幾分氣急:“你怎么還有臉回來?你把我的茂兒害得還不夠嗎?你現在又回來干什么?都是你,都是因為你,你這個災星,要是茂兒不認識你,他就不會受這么多苦,遭那么多罪。”
不,不是的,不是的。
謝清影張嘴想反駁,卻反駁不了。
不錯,除去一開始自己救了他一次之外,好像,每一次都是自己連累的他,可是現在,她不能走,至少在他的毒性沒有解開之前,她不能走。
“王妃,你胡說八道什么?他們兩個人的事,讓他們自己解決,你別忘了,茂兒這幾年是怎么過來的。”趙王爺呵斥。
就在謝清影張口預言時,木門被打開,一臉興奮的高大夫探出身形:“ 毒解了,毒解了,殿下脫離了危險。”
毒解了?那毒竟然真的被高大夫解了?趙王和趙王妃開心至極,飛快的鉆進木屋內。
“茂兒,茂兒(殿下,殿下)。”趙王爺和趙王妃呼喚著李俊茂。此時的李俊茂光著上身,身體外面許多黑色的物質,好似一層油泥,發出一陣陣的惡臭。旁邊站立的小藥童,正在細細的擦拭著李俊茂的身體。
“別打擾他。”坐在一旁開藥方的費老阻止了二人的舉動,擱下筆,轉頭吩咐二人:“他剛剛才解毒,身體是最為虛弱的時候,至于他的眼疾,因為中毒時間過長,可能恢復得慢些,怎么樣也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慢慢拔除余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