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姐離開藥王谷奉命完成任務已經有些天了,回想當初她離開鍾彥凡的場面,簡直比生離死別還驚天動地。【】
藥王谷少了一個鐘樂軒多了一個鐘彥凡,變化也沒有多大,只是少了那麼一點吵鬧而已。
靈柩別苑,雖爲藥王谷貴客所住之所,但因爲藥王穀人員的擴充,也因爲衆人不想與孫遙靠的太近以至於被充斥著整個閣樓的火氣所侵襲,衆人目前更傾向於住在這裡,一來離閣樓近,萬一有召喚,也能及時趕去,二來自然也是圖個熱鬧,人多有人多的好處。
臨近正午,院中石桌邊,有兩人正在對弈。
一人白衣如雪,端坐輪椅,自有一番優雅中帶著貴氣的風骨。
一人藏青色薄衫,閒然而坐,帶著成熟的穩重。
一人執白棋,一人執黑棋,棋盤上邊,白子黑子縱橫交錯。
“與你對弈,真是要步步爲營才行。”鍾彥凡幾番遲疑之後,才姍姍落下一枚黑色棋子,越到後邊,越是難以下手。
鍾九隨意落下一子,漸成掎角之勢。
“這不是你自小教我的嗎?人生如棋,棋如人生,凡事都得步步爲營,居安要思危。”
鍾彥凡苦笑,指尖夾著的黑子,不知該落在何處:“但也不用對我這麼趕盡殺絕吧,好歹給我留點顏面啊,不用從一開始,就設下陷阱,一步一步把我逼到絕處吧。”
“棋場如戰場,對六……大師姐夫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不能手軟。”鍾九催道,“大師姐夫,該落子了。”
“這也得給我地方走啊。”鍾彥凡眉頭蹙了半天,落下一子。
鍾九挑眉:“這是自戕?”
“不用等著你來動手了,我還是自刎吧。”鍾彥凡輸了棋,還是保持著沉穩的笑容。
鍾九隻能將指尖的白子,拿在手中把玩。
“這趟回來,藥王谷真是熱鬧了不少呢。”鍾彥凡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想必這都是託某人的福吧。”
“大師姐夫想要說什麼?”鍾九的手指,靈巧地擺動,白子在指縫間自由滾動。
“呵呵……我還能說什麼呢?你應該明白的。”鍾彥凡擱下茶杯,“原本我還替某人擔心呢,現在完全是多餘了。”
“是嗎?”鍾九將白棋往棋盒裡一丟,“我連自己都不能保證會做什麼,大師姐夫何以有這個自信不用擔心?”
“此時的她,已經不是當初的她,而現在的你,也不是當初的你了。”鍾彥凡眼眸透著一種經年累月沉澱的睿智,“所以,往後還是少些……”
“什麼現在當初往後的?你們在說什麼?我是不是錯過什麼了?”鍾流朔突然竄出,探頭探腦,他的嘴巴上,還有一點黃色粉末,嘴裡還在微微咀嚼,“你們這盤棋都下了一個早上了,有完沒完吶。”
“與你無關的事,不想旁觀,可以入局。”鍾九一言帶過。
“我才懶得跟你們下棋,連我都隱瞞,你們真是太過分了。”鍾流朔憤憤不平,“我以後不會再給你通風報信了。”
“你知道的多了,說出去的也會多。”鍾九直擊重點,“我可不想再冒險。”
“哼!”鍾流朔自知理虧,“可你們也不能把我當成病人吶,好歹我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往後傳出去,還怎麼混吶。”
“那個時候,有頭有臉重要嗎?”鍾九問道,“不是應該掩飾纔是明智的嗎?還是你想昭告天下,堂堂十王爺不在江州封地而在藥王谷鬧事?”
“這……”
魚與熊掌不能兼得,鍾流朔也無法抉擇,因而只能被鍾九和秦挽依抉擇。
鍾九也不想繼續追究,這事已經過去了,沒有任何意義。
“出來這麼久了,你什麼時候回去?”
“回去?”鍾流朔猛然搖頭,“怎麼著也得等到咱們那無緣的嫂子給你做什麼手術之後才能放心離開吧。”
“是你無緣的嫂子,不是咱們!”鍾九強調。
“好好好,不管有緣的還是無緣的,反正我有種預感,這輩子是跟這個嫂子脫不了關係了。”鍾流朔挫敗地道,“誒,九哥,不如你娶了她算了,也省了無緣的三個字,叫著都多費脣舌。”
“可以啊。”鍾九痛快地頷首。
“真的?”鍾流朔沒有想到會得到如此精確的答案。
“當然。”鍾九笑瞇瞇地提出條件,“除非你先娶了楚楚。”
“九哥,我是開玩笑的呢,以後可別再把我跟莊楚楚混在一起談了,被無緣的嫂子聽到,免不了又是一陣冷嘲熱諷,這麼重口味的,小弟實在無福消受。”鍾流朔哭喪著一張臉。
“我也是開玩笑的。”鍾九道,“其實楚楚只是任性了一點,本性不壞,完全……”
“九哥,我來是跟你通風報信的。”鍾流朔馬上打斷。
“說說看。”鍾九勉爲其難地暫時不拿他尋樂。
“五哥已經注意到這邊了,還讓吏部郎中葉天申那個胖子打探,你得注意一點纔是。”鍾流朔把偷聽到的事情,一字不漏地報告給鍾九。
“也怪我當初大意。”鍾九神色微斂,“不過,即便知道了,也沒有什麼關係,我還能威脅他們不成?頂多讓他們知道當初那個突然隱遁的人忽然現身而已。”
鍾九微微轉動扳指,瞥了眼鍾彥凡。
“什麼叫沒有威脅?這話說的也太違心了吧。”鍾流朔不屑地道,鍾彥凡點了點頭,很是贊同他的話。
“至少他們知道我沒有威脅就行了。”鍾九淡定地補充了一句,“而且,我原本的確沒有威脅,是某人強行把威脅加到我的身上,陷我於水深火熱之中。”
“慚愧慚愧。”鍾彥凡難得露出無邪的表情,“往後你有事,我一定二話不說幫你。”
“也只有你,敢拿鍾家的江山社稷當玩笑。”鍾九的話,不知道是褒還是貶。
“慚愧慚愧。”被一個小輩訓斥,鍾彥凡沒有一點的羞愧之色,還帶著一點頑皮。
“不過,這倒是跟大師姐挺登對的。”鍾九道。
“承你吉言了。”鍾彥凡哈哈一笑,“現在啊,我是真的別無所求,就等你解決你的終身大事了。”
“九哥,我看,你完全可以考慮考慮咱……那無緣的……”
“啊……”忽然,一間屋裡傳出一陣河東獅吼,貫穿整個靈柩別苑。
鍾流朔聽得聲音,渾身一顫。
“什麼人,竟然偷吃我的蛋黃南瓜,馬上給我滾出來……”門口,秦挽依雙手各自握著一根筷子,東張西望之際,直接掃視到石桌這邊圍在一起的三個男人,藥王谷裡邊,除了他們三個,應該沒有人有機會對她的蛋黃南瓜下手。
鍾彥凡和鍾九齊齊望向鍾流朔,無言地望著犯罪之人。
“你們看我做什麼?”鍾流朔說的理直氣壯,眼眸滴溜溜地轉著,“好像是我偷吃的一樣。”
“難道不是嗎?”鍾彥凡反問了一句。
“本來就不是,什麼叫難道不是,那口吻,彷彿我偷吃的一樣,用不著這樣懷疑我吧?”鍾流朔一臉怒意。
“不是你?”鍾九拖長了語調,“整個藥王谷中,除了靈兒和你,我想應該沒人會做偷吃的事情吧?”
“那怎麼不是靈兒?幹嘛一下子就認定是我?”鍾流朔死鴨子嘴硬,就是不承認。
“這其一嘛,靈兒自然是光明正大的偷吃,至少會讓人知道的,哪怕當著我的面也一樣,這其二嘛……”鍾九指了指鍾流朔自己。
“我怎麼了?”鍾流朔有那麼點忐忑。
“物證還在呢,還需要懷疑靈兒嗎?”
鍾流朔往自己嘴脣上一抹,居然還沒有擦乾淨,上邊還有南瓜末。
“唔哼……”秦挽依的牙齒,咯咯作響,“無……緣……的……十……叔……子……”
既然已經被發現,鍾流朔決定坦白從寬,投降招供:“無緣的嫂子,我只是餓了,真的真的很餓很餓,所以只吃了那麼一小塊……”
“真的是一小塊嗎?”秦挽依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從牙縫裡蹦出,雙手握緊成拳,筷子都要被折斷了。
“兩塊。”鍾流朔伸出兩根手指頭,“千真萬確。”
“兩塊?還給我比勝利的手勢?漲姿勢了啊!”秦挽依二話不說,衝了過來,腳上的傷勢,已經癒合,只要不是激烈運動,小跑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無緣的嫂子,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鍾流朔抱頭鼠竄,躲避追殺。
“承認錯誤已經不管用了,你都犯了多少次錯誤了,小孩都學乖了,更何況還是你這麼大個人了。”秦挽依窮追不捨,“而且,你第一時間選擇承認錯誤了嗎?沒有!你竟然選擇欺騙我,是可忍孰不可忍,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就爲了一盤菜,你竟然要扒我的皮!”鍾流朔一邊繞著石桌跑,一邊控訴。
“沒聽過不以惡小而爲之嗎?”秦挽依握著筷子,像握著兩把飛刀一樣。
“你們兩個快幫我說句話啊!”鍾流朔無法說過秦挽依,只能尋求坐著的兩人幫助。
“大師姐夫,不如我們再下盤棋吧?”鍾九緩慢地收著白子徵詢。
“也好,這一回,我一定不會再著了你的道。”鍾彥凡收起自己的黑子。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絲毫不受干擾。
“你們……”鍾流朔就這麼被無情地拋棄了。
彷彿覺得鍾流朔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可憐,又或許覺得秦挽依忘記了什麼,鍾九“啊”了一聲,道:“依依,我忽然想起,你好像還欠我一個……”
“啊……我鍋裡還燒著東西,要焦了。”說完,秦挽依撒腿就跑,瞬間就沒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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