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荷院中,明黃的燈火,從窗戶上印射而出,顯示裡邊的人尚未就寢。{}
精緻的木牀之上,張氏平躺在那裡,髮絲披散,臉色蒼白,雙眼望著牀頂,不知所思,神情有些木訥。
“娘,你倒是說話啊,這段時間,究竟什麼事情鬱結於心,昨晚爹又跟你說了什麼,你纔會急火攻心暈倒的?”
張氏久未開口說話,秦靜姝不耐煩地站了起來。
“你要是再不說話,我可就離開了?”眼下張氏已經沒事,秦靜姝也不想耗在這裡,對一個不說話的人噓寒問暖。
“二小姐,夫人心裡難受,你就多陪陪她吧?”昨晚翠雲在屋外把秦徵和張氏的對話,一字不差地聽了進去,知道張氏耿耿於懷的是休書兩個字,但張氏不讓她對任何人提及,尤其是秦靜姝,所以她只能忍了。
“難受?究竟有什麼事難受?你們不說,我怎麼知道?”秦靜姝被翠雲拖在這裡,跟張氏說話,陪著她,可惜張氏沒有半點反應,還要讓她怎麼樣。
“翠雲,天晚了,讓靜姝回去吧。”張氏仍然盯著牀頂,紋絲不動,連神情也還是原來的。
秦靜姝實在受不了張氏這副姿態:“娘,我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到時候你或許會好點了。”
正當秦靜姝轉身往門口走的時候,翠璃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正好撞上了秦靜姝。
“小……”
秦靜姝本已不悅,又被衝撞,沒等翠璃解釋什麼,擡起手,朝著翠璃的臉頰扇了過去:“見鬼了,慌什麼慌,平日裡怎麼教你的,屢次不改,若是把你帶進宮裡,指不定還會犯什麼錯。”
翠璃捂著臉頰,跪了下去:“小……姐,奴婢不敢了,奴婢一定改,奴婢一定改。”
秦靜姝沒有心思追究她的冒失,翠璃的這個性子,一時半刻是改不了了,已經用了好幾年的丫鬟,她也不打算換掉,只能等帶到宮裡慢慢調教。
“起來吧,說,什麼事?”
“謝小姐。”翠璃站起身,顧不得臉上火辣辣的痛,回稟道,“大小姐來了。”
“秦挽依?”秦靜姝皺了皺眉頭,“她來幹什麼?”
翠璃忙給她解惑:“大小姐說來探望二夫人。”
“貓哭耗子假慈悲,她來探望,不知道安的什麼心,就說我娘睡了,不見。”秦靜姝直接回絕道。
“呦,二妹也在啊,真是趕巧了。”
秦挽依來到碧荷院,看到翠璃在,就知道秦靜姝也一定在裡邊,讓翠璃帶話,就知道秦靜姝會回絕,所以直接進來了,省得被晾在門口喝冷風,也不知道。
“你怎麼進來的?”秦靜姝面色不善。
“當然是走進來的了。”秦挽依在翠屏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來,走路之緩慢,只比蝸牛快了一點,“這在門口等了那麼久,也沒人出來,就直接進來了。”
既然已經讓秦挽依進來,秦靜姝也沒有將人推拒出去,不過,她折身回到屋裡,走回牀邊。
許是聽到動靜,張氏的頭,向外邊側著,居然已經有了反應,雙眸也已經回身。
秦挽依艱難地走到牀邊,牀邊已經有一條圓凳擺在那裡,她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佔了秦靜姝的位置。
“你怎麼來了?”
縱然張氏心裡對秦挽依帶著滔天的恨意,但她未來的寵辱,卻系在秦挽依的手裡,所以不得不應付,只是讓人聽不出她是恨還是委曲求全而已。
“聽聞二孃病了,我這心裡頭擔心的很。”秦挽依睜著眼睛說瞎話,“本該早點過來探望,只是今早從祠堂回來,雙腿痠痛的厲害,直到現在好點了,纔出來,還望二孃見諒。”
“難爲你有這番心思。”張氏的聲音,平平淡淡,沒有恨沒有笑,一點感情也沒有。
“不知道二孃哪裡不適?何大夫怎麼說?”秦挽依一副擔心的樣子。
“沒什麼大礙,只是有點操勞而已。”張氏也回以一笑,“我已經沒事了,若是雙腿還難受,就早點回去休息吧。”
兩人心裡各自盤算著什麼,面上和和氣氣,昨日的針鋒相對,完全沒有發生過一樣。
“既如此,那我不便打擾,二孃好好休息,我明日再來。”秦挽依在翠屏的攙扶下,緩緩地站了起來,又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待兩人走後,秦靜姝復又坐了下來。
“娘,爲什麼我問你,你不答,秦挽依過來,你就與她說話,你把我當成什麼了?”
“你不是想知道你爹對我說了什麼嗎?”張氏自嘲的一笑,娓娓道來,“已經安然無恙地度過了一日,接下來兩日,若是相府鬧出一點事情,尤其是秦挽依和你出了什麼事情,你爹就會給我一紙休書。”
“什麼?休書?爹是不是糊塗了?”秦靜姝脫口而出。
“糊塗?”張氏攥緊手中的被角,帶著悽然之色,“你爹精明的很,只要誰對他有利用的價值,誰就能在相府有權有勢。”
“娘,既然享用相府給予的一切,就必須得有付出,才能體現價值。”秦靜姝倒是不在乎這一點,“只是,難道秦挽依比我還有利用價值嗎?現在相府之中,誰還能比我更有價值?”
張氏也不知道秦徵藏著什麼事情,只能憑著接洽的感覺道:“你爹對她已經改觀,不再像之前那樣不管不顧了。”
“就算這樣又如何?”秦靜姝完全不把秦挽依放在眼裡,“一個醜女,能有什麼樣的價值?”
“雖然現在是毀了容,但並不代表不能復原?”張氏憂心忡忡。
“復原?”秦靜姝眼眸一轉,“娘,你不說我倒是忘記了,我們大興朝不是還有一個醫聖嗎?”
張氏蹙著眉頭:“什麼意思?”
“既然爹覺得我們是在針對她,不如我們將她送到藥王谷,讓她給醫聖看看,這樣,爹就不會覺得我們是在鬧事了?”秦靜姝微微一笑。
“萬一她要是恢復容貌了呢?豈不是更加肆無忌憚了?”張氏越發不安起來,如今毀了容都騎在她頭上,這恢復了容貌,指不定就會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娘,京都去藥王谷,山高水遠,出個什麼意外,誰也不能保證,而且,既然在外邊,誰又能懷疑到是我們做的呢?”秦靜姝心中有了計劃,“我們可是一片好意啊,再說了,就她那個毀容的程度,怕是連醫聖都無能爲力吧。”
“話是如此,但怎麼勸說你爹?”張氏想起昨晚的事情,胸口梗得難受,雖然對秦挽依恨之入骨,更想她快點離開相府,只是自己無能爲力了,“我是再不會去跟你爹說什麼了。”
“放心,這一次,我去跟爹說,就當是我這個快要離開相府的女兒給爹最後辦的一件事。”秦靜姝彎起嘴角,帶著一抹自信的笑意。
“你突然跟你爹提及,不怕他懷疑嗎?”經過這幾次事情之後,張氏覺得,還是有必要精密部署,現在的秦挽依,可不那麼簡單了。
“今兒相府不是來了一個不速之客嗎,只不過沒有見到秦挽依而已,想必明日還會再來吧。”
秦靜姝的眼眸,在燭燈中,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