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各處都得了老太太昏厥過去的消息。
顧婉音和周瑞靖正說話呢,聽見丫頭來報,都是驚愕莫名。互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底看到了一抹狐疑。先前都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昏厥了?顧婉音不如周瑞靖那般沉穩,已經是急切的問出聲:“剛才不還好好的嘛?”難道是二老爺?
只是那報信的丫頭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么,唯唯諾諾的什么也說不出來。
周瑞靖沉聲對顧婉音道:“走罷,去瞧瞧。”雖然看著和平日無異,似并不怎么著急。可是顧婉音還是從他匆匆的步伐上看出他的焦灼來。
周瑞靖從小在老太太身邊長大,感情自然是深厚無比的。此時聽說老太太昏厥,心中如何不著急?只是他慣于掩藏自己的情緒,這才看似沉穩,并不著急。實際上,此時只怕他恨不得肋下生雙翼,一下子就能飛過去瞧瞧。
顧婉音扣住他的手腕,低聲道:“世子爺別著急,老夫人上次病了之后,屋里隨時都備著救心丸呢。”話雖如此,可是她自己心中也是一片惴惴。
周瑞靖沒開口,面色沉沉,腳下的步子卻是絲毫不曾減少。顯然她的一番勸說,并未起到多大的效果。
不多時便到了老太太的院子里,也不等人稟告,周瑞靖就一頭闖了進去。二老爺頹喪的坐在外廳里,臉上一片黯淡。大約是因為都在老太太身邊伺候,所以竟是沒人理會二老爺,二老爺面前別說點心,連茶也沒有一杯。
周瑞靖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頭,二老爺如此神色。難免讓他有一絲不好的預感。不過他也沒開口問,徑直走向內室。
內室里只有甘露并幾個丫頭在。老太太被安置在床榻上,呼吸微弱,臉色蠟黃,看上去似乎情況不怎么好。
顧婉音忙拉過甘露問:“救心丸可吃了?還有,請的是哪一位大夫?”
甘露從未見過老太太如此,心中又急又怕,聲音竟是隱隱帶了幾分顫抖和哭腔:“救心丸吃了,可是卻似不見效。已經讓人去請平日給老夫人瞧病的太醫了。只是下著雨,路途又遠。不知何時能道。我還讓人就近先找個大夫來瞧一瞧,可是也不知能否找到。”
顧婉音皺起眉頭——救心丸竟是沒有用?老太太這一次的情況這樣兇險?
周瑞靖眉頭緊緊攏成一團:“最近宮里幾位公主皇子,還有嬪妃都病了,太醫院只怕現在不容易請到太醫。”
顧婉音一愣。也是皺起眉頭來。老太太情況這樣危急。卻是等不得。只是看周瑞靖那樣焦心,她只得柔聲勸道:“興許給老夫人看病的那位現在沒出診呢。”話是這樣說了,可她心里到底也沒有譜。心道。這會兒哪怕是個大夫都行,總能知曉老太太的情況到底如何,至少讓人先安安心再說。
這個念頭剛在心頭冒起,顧婉音便是眼前一亮,忙拉過甘露道:“去,去三小姐的院子里。將紅蕖姑娘請過來!”紅蕖那日一眼看出周語緋的方子是何人所開,而且三太太也說過。紅蕖因為那位老夫人,專研過醫術!不管醫術如何,總能先想法子穩住老太太的情況吧?
甘露愣了一愣,隨即便急忙的按照吩咐去請紅蕖了。
顧婉音便又安排周瑞靖出去將二老爺帶去旁邊耳房內——紅蕖畢竟是未出閣的姑娘,總不好和男人直接見面,還是回避一下得好。
周瑞靖本是不愿離去的,可是瞧著顧婉音極為鎮定誠懇的眸子,便是心中漸漸安穩下來,點點頭出去拉了二老爺回避一二。二老爺如今整個人都神魂出竅了一般,被周瑞靖拉著,竟是絲毫不曾反抗,甚至看都不看周瑞靖一眼。
見二老爺如此,周瑞靖忍不住又皺起了眉頭。這位二叔,實在是……
方才那樣的情況下,正是需要人坐鎮的時候,可二老爺竟只是呆呆坐著,任由一干丫頭忙亂!
再說三太太和二太太也得了消息,忙也是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三太太還好,二太太今日折騰了一日,心情也是郁悶至極,整個人都懶懶的不想動彈。如今趕過來,實在是強撐著。看二太太臉色蒼白的樣子,竟感覺好似隨時都會倒下去一般,實在是讓人心憂。
好在此時二老爺已經回避開來,否則二太太見了二老爺,只怕是平靜不下來,到時候,不知會鬧出什么事情來。
不多時,紅蕖也是急匆匆的趕到,隨身提著一個小木箱,應該是些常備的藥品和用具。
見紅蕖進來,圍在老太太床前的眾人忙不迭的讓出一條道來。紅蕖也不客氣,知曉此時是緊急時刻,只略點了個頭打過招呼,便是扣住老太太的手腕認真診起脈來。
顧婉音她們自然是大氣也不敢出,仔細的看著紅蕖臉上的神色,唯恐錯過一星半點。
好在紅蕖診斷完畢之后露出個淺笑,又道:“只是急怒攻心,好在救心丸吃得及時,并沒有什么大礙。只等太醫來了開方子就好。現在卻是不必動老夫人,讓她好好休息一番才好。”
眾人不約而同的松了一口氣。
不料紅蕖又道:“老夫人到底上了年紀,平日最好不要大喜大怒,否則傷身。”
眾人忙點頭應諾。而此時二太太好似已經支撐不住,額上細細的冒出一層汗來,臉色蠟黃,極為嚇人。
顧婉音看得真切,皺了皺眉,只得又向紅蕖懇求道:“紅蕖姑娘,我們二太太今兒也不舒服,你順帶替她瞧一瞧可好?”若是二太太就這么倒在了這里,一來不好看,而來老太太知曉了,只怕又要糟心。
不過是舉手之勞,紅蕖自然不會拒絕。當下替二太太診脈過后,卻是訝異的挑了挑眉:“二太太肝氣郁結,過度傷心導致血脈不暢……”不用說,自然是因為二老爺了。不過,說起來顧婉音也是有些責任的。二太太最是心疼銀子,如今連番遭受打擊,心情能好就怪了。
聽了紅蕖這樣說,顧婉音也不請紅蕖開方子,便謝過紅蕖,親自送紅蕖往外走。一面走她一面笑著感激道:“說起來,今日還多虧有你在,否則一時半會的也請不到大夫,我們可是不知如何是好。”
紅蕖爽快一笑:“舉手之勞罷了。對了,我瞧著世子妃體質有些偏寒,不如我寫幾個藥膳方子給世子妃調養一二?”
聞言顧婉音自然是喜不自勝,忙道謝道:“那我便是不客氣了。只是勞煩了你。”
“寫個方子有什么?片刻的功夫罷了。倒是這幾日,我住在語緋那兒,勞煩了世子妃了。”這幾日顧婉音每日不僅自己要過去幾次,還差人探望幾次,頻頻送吃食點心的,紅蕖看在眼里,很是感動。投桃報李,這才主動提出這件事情。換做他人,紅蕖是斷然不肯開方子的。畢竟是藥三分毒,萬一出了什么差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所以方才紅蕖雖然替老太太和二太太診脈,卻是只字不提方子和用藥。
“這算什么?”顧婉音也是爽朗一笑,瞧著紅蕖笑道:“你這幾日細心照顧語緋,我們感激你還來不及呢。說什么勞煩?若這算是勞煩,那我倒是巴不得你日日都勞煩我呢!有你在,以后咱們請大夫的銀子都省了,買多少點心首飾不夠的?”
二人有說有笑的走到院子門口,冷不防外頭沖擊來一個人,夾著一身的雨水將二人濺了一身。不僅如此,那人步伐極重,偏門口有積了水,用力一踩之下,竟是濺了許多泥水在她們二人的裙子上。
顧婉音驚了一跳,又見紅蕖一身的狼狽,頓時便是有些惱怒,剛出聲打算狠狠斥責這毛手毛腳之人一番,不料一抬頭卻是瞧見了周瑞明。便訝然挑眉:“二弟?”
周瑞明此時看起來比她們還狼狽許多,大約是出來匆忙,又走得極快,雖然有傘可衣裳還是濕了不少。鞋子也是布滿了泥水。更讓人驚愕的是——周瑞明此時雙目赤紅,雙頰潮紅然臉色卻是蒼白,看上去精神也不好。
周瑞明見自己沖撞了人,便忙站定,立在一旁,目不斜視,來不及與顧婉音問好便是急忙問道:“大嫂,老夫人如何了?”看來他如此急切,也是因為聽了老太太暈厥過去的消息。
顧婉音將紅蕖擋在身后,臉上這才緩和了許多,“沒什么大礙了。倒是你,這樣毛躁,沖撞了人可怎么好?還有你自己也是,也該顧惜身子,淋了雨要是生病了可怎么好?”說完她低頭去瞧一眼紅蕖裙子上的泥水,歉然道:“紅蕖,真是對不住了。”
周瑞明這才想起自己還未道歉,便忙作揖歉然道:“是我不好,沖撞了嫂子和這位姑娘,還請原諒一二。”
紅蕖生性爽朗,性子也柔和,知曉周瑞明是急著去看老太太,便爽快道:“無妨,公子也別往心里去。”說罷看一眼周瑞明那樣子,猶豫了一下卻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顧婉音讓周瑞明進去,她自己則又吩咐素琴親自送紅蕖回去。不料紅蕖臨走時卻是壓低聲音對她言道:“一會大夫來了,也給那位公子瞧一瞧吧。只怕他的病情,比起老太太二太太來更加嚴重。若是拖久了,說不得有性命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