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婉音一下子驚得從夢中醒了過來。
夢里的感覺還在。她瞪大眼睛,反應了好一陣子才從那種巨大的恐懼和害怕中回過神來??粗車煜さ臄[設,她才漸漸想起:她在家里。
窗外依舊是黑漆漆一片,除了微弱的蟲鳴聲之外再無動靜。
“丹枝。”顧婉音輕聲喚道,一開口才發現自己聲音又干又澀。
丹枝很快便是掌燈從外頭一掀簾子進來:“世子妃?”
“給我倒杯水罷。”顧婉音疲憊的翻身坐起,心中卻是回味方才的夢境。漸漸的蹙起了眉頭。她剛才夢見周瑞靖受傷了,一身的血。很是嚇人。她一驚一嚇,頓時便是醒了過來。
丹枝麻利的倒了一杯溫熱的茶水過來,顧婉音幾口灌下去,這才覺得“突突”直跳的心緩和了幾分,胸臆中的恐懼也才漸漸的平復下來。
“世子妃做噩夢了?”丹枝極為了解顧婉音,知曉她鮮少會半夜醒來,便是試探著問了一句。
顧婉音點點頭,將空杯子交給丹枝:“嗯,做了個不好的夢?!焙懿缓玫膲簟?
“夢都是反的。世子妃無需擔心?!钡ぶσ娝碱^緊鎖,一臉郁郁之色,便是柔聲的開口勸慰了一句。
顧婉音長長吐了一口氣,又重新翻身躺下:“大約我是白日里被四皇子妃說的話給嚇住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也是有的。”不過是一個夢罷了。憑著周瑞靖的本事,夢里那樣的情形,應當是不會出現的。只是去查看情況,又不是打仗,哪里就那樣輕易的受傷了?
想來,的確是她想多了。
顧婉音如此說服自己。閉上眼卻仍是有些睡不著,便索性又睜開眼睛與丹枝說話:“今兒四皇子妃的話你們大概也聽見了罷?”
丹枝也不隱瞞,當下言道:“聽見了一部分?!庇行┰捤幕首渝f得極輕。便只模糊的捕捉到只言片語。可饒是如此,仍是嚇得不輕。
“四皇子妃今兒被我拒絕,接下來一定會有動作。”顧婉音抿了抿唇。盯著被子上一只戲水的鴛鴦看著,“我懷疑。她會想法子設計咱們周家。比如,在背后推波助瀾,讓咱們周家在這次的事情里翻身不得?!?
丹枝蹙起眉間,半晌才緩緩道:“四皇子這些年來在民間聲譽極好。想來應該不會輕舉妄動才是。”
“暗里動手,自然不會被旁人知曉?!鳖櫷褚舻?,伸手輕輕拂過那只鴛鴦:“我和世子爺這樣不識抬舉,四皇子必然心生怨恨。就算不在京里動手。但是極有可能對世子爺動手。不然,今兒四皇子妃不會突然告訴我,世子爺遇到了麻煩。”或許這麻煩,周瑞靖現在沒遇到,很快就會遇到。而如今周瑞靖又不在京中,周家的勢力幫不上他一點忙。旁人若要下手,此時便是最好的時機。
“世子爺可是圣上派過去的,若是在那邊出了事,圣上一定會徹查。”丹枝沉吟片刻,才壓低聲音飛快的說了一句?!八幕首印T趺匆惨蓱勔环??!?
“若是借刀殺人呢?”顧婉音苦笑一聲,輕聲言道:“四皇子完全可以推給旁人。不一定要親自動手。”周家子嗣不多,尤其是長房這邊。而周家京中的勢力,基本上全在周瑞靖手中攥著。若是周瑞靖出了事。周家雖然不能被四皇子所用,可至少也沒有了威脅的能力。更甚至,屆時四皇子再拉攏周家其他的人——這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周瑞靖不會答應的事情,其他人,可不一定會拒絕。
“丹枝,去拿筆墨來,我修書一封,明兒一早開了二門,你就讓人送出去給世子爺?!被蛟S她的提醒,能及時讓周瑞靖避開一些是非也不一定:“這信,讓人日夜兼程送去,務必要在最快的速度之內送去?!比羰悄苴s在四皇子之前,那邊是最好。
見顧婉音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丹枝知曉若是今夜不讓她寫,她必然是再也睡不著的。所以當下只得無奈的去取了紙和筆來。
顧婉音披衣下床,飛快的將自己的擔憂寫了上去。只是寫完看了一番之后,卻是眉頭一皺,忽然將信箋遞到蠟燭上點燃燒了。
丹枝一愣:“怎么——”不是說要送信?怎么的又給燒了呢?
顧婉音皺眉道:“我怕路上有人將信攔截下來?!比粽媸沁@樣,寫得這樣明白的話,豈不是惹禍上身?本來一切事情都還在暗處,她這樣一下子抖摟在明面上,說不得就要引發軒然大波。
沉吟片刻,她又提起筆,寫了另外一封家書。信中只有一些家中瑣事,外加一些叮囑話語。任誰看了,也絕不會看出其他的名堂來。她又通讀了一遍,確定沒有什么問題之后,這才取了信封裝上,又用火漆封了口。
“送這封信罷?!鳖櫷褚舻吐暦愿溃骸罢覀€可靠的人想法子送去給世子爺。”她雖然說得隱蔽,可是相信周瑞靖一定會明白她要說的東西。
丹枝接過信,妥善收好了,這才又勸慰了幾句,“世子妃也無需太過擔心,憑著世子爺的本事,總不會有什么大事?!?
“嗯。時辰也不早了,你也去睡罷?!睂懥诵胖?,顧婉音心中大定,倒是又有了幾分困倦,便也打發丹枝去睡。只是想了想又不放心的囑咐一句:“二太太那頭若有什么異樣,一定要速速來回報與我。還有就是陶氏那里,也一定給我看牢了。衙門那邊,也需時時刻刻有人守著?!?
說起衙門,顧婉音便又想起三太太來。三老爺不知去沒去衙門?到底打探了什么消息出來?
……
第二日一大早,還沒等顧婉音去問三太太,三太太便已經是不請自來。
顧婉音雖然訝異,可是面上卻是不露聲色,笑著將三太太迎了進來,笑著問道:“今兒這是怎么了,三嬸這么早就來了,莫不是來蹭飯的?我這早飯都是極簡單的,只怕三嬸不喜歡罷——”
三太太勉強一笑,“這都十萬火急了,我哪里還有心思跟你開玩笑?”
“怎么了這是?”見三太太這幅樣子,顧婉音也不再玩笑,正了顏色沉聲問道。
“衙門里頭說,只怕這一回,咱們周家難逃關系。”三太太嘆了一口氣,“昨夜里我們老爺好不容易約了應天府的知府出來,酒過三巡之后,那人才吐露了一二。讓咱們做好應對的準備。若不是我們老爺將那人灌醉,只怕還問不出這些的。只是昨夜里我們老爺回來已經是夜半三更了,我想著你這里也落了鎖,也就沒有再過來。這不,今兒一大早我爬起來就急忙過來告訴你一聲?!?
顧婉音挑了挑眉頭,隨即臉色沉了下去,心情也是糟糕起來:“可是找到什么關鍵的證據了?”既然衙門里敢說這樣的話出來,想必就是有了證據。只是,這證據到底是什么?”
三太太皺眉答道:“倒也不是找到了關鍵的證據,而是因為實在找不到證據!但是既然沒法子證明咱們家的清白,又沒法子證明是旁的什么原因導致了這樣的局面。所以,我想著衙門的意思是,十有**要不了了之,讓咱們周家將事情扛下來?!?
“這怎么成?”顧婉音的臉色越發難看。若只是賠償銀子也就罷了,可是這不僅僅是銀子的問題!旁的不說,只說周家這聲望以后豈不是要一落千丈?若真是周家出了紕漏也就罷了,可是現在的問題是——這件事情根本就是不明不白!
“我也是這么說,所以才問問你,可有什么好辦法?”三太太嘆了一口氣,“這幾日,咱們周家的生意也不好做了。外頭的傳聞,也是越來越難聽。長此以往,可怎么得了?”三太太是真的擔心。
顧婉音沉吟片刻:“還是再等等看,看衙門怎么說。若是實在是不行,咱們再另想法子。不過,衙門查不出,咱們只能靠自己了。三嬸消息最是靈通,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三太太一聽顧婉音也是沒法子,當下臉色更是難看了幾分。沉默了片刻才又答道:“也沒什么有用的消息,不過那死者的弟弟,好像不是親弟弟,而是最近才認的。而且這幾日,那人常來找那三母子三人。又一次甚至硬闖了一回。門都砸壞了。”
三太太說的這件事情,顧婉音已經是知曉了。不過卻仍是道:“多謝三嬸了?!?
三太太勉強一笑:“也沒什么,若是能幫上忙,那就好。”
二人正要開口說話,外頭一個婆子卻是突然進來回道:“世子妃,上次那男的,又來鬧事了!”
“什么?!”顧婉音吃了一驚,扭頭與三太太對視一眼之后便是鎮定下來,沉聲問道:“怎么回事?”那勇子不是派人跟著了嗎?怎么會突然又來鬧事了?
婆子猶豫了一下,這才小心翼翼的言道:“那人抬了一口棺材,就放在咱們大門對面,還搭了個靈棚!就在咱們門口替他大哥哭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