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罷飯,丹枝上前詢問:“今日可要去給老夫人請安?
顧婉音點點頭:“自然還是要去的。”不管怎么樣,她也不會失了禮數,讓人拿捏住她的把柄。
只是還未曾來得及出門,老太太屋里的一個丫頭便是過來稟告:“老夫人說了,世子妃懷著身孕,這樣冷的天,不必過去請安折騰了。只管在屋子里好好養胎便是。”
這話聽著倒是沒什么異常。只是顧婉音心里明白,老太太說這話的時候,必定語氣是嘲諷冷笑的。明面上,老太太是讓她養胎,可是實際上,老太太這是變相的告訴她,最好不要出現在老太太跟前。否則,只不過是惹人厭煩罷了。而且,更是提醒她,她對周家最大的東線,就是懷孕生孩子,至于其他的——最好是不要多想。
不僅是顧婉音心中明白,就是丹枝碧梅她們幾個,又何嘗不明白?當下丹枝便是沉了臉色,只覺得老太太未免欺人過甚。雖說老太太是長輩,可是也不能這樣糟踐人!
顧婉音面上倒是沒有什么異樣,淡淡的的看了那傳話的丫頭一眼,隨后便是扭頭看向檀心,笑道:“檀心,我本想著今日帶你去給老夫人請安,不過既然老夫人如此厚愛,我也懶怠動彈。不過你卻是也該過去請安,這樣,你跟著這丫頭過去罷。老夫人身子不好,若是你能幫著調養一二,那便是再好不過。”
顧婉音這話說得體面又周到·既顯得她待人和善,更是讓人覺得,她對老太太一心孝順。也算是和老太太那番冠冕堂皇的話有了回應。
至于檀心那頭,自然是沒有任何異議的——本來檀心也打算找個理由去見見老太太,此時顧婉音這番話,不正是睡覺的遇到枕頭正好么?檀心想起太后對她說的那番話話,唇角不由浮起了一絲笑容來。只是隨即又不知想起了什么,又飛快看了一眼顧婉音。見顧婉音若無其事的在喝茶,這才又將心放回肚子里。
只是檀心不知曉的是·縱然顧婉音沒看見,可是難道旁人就沒看見了?丹枝和碧梅,以及素琴可都是看得分明呢!
等到檀心跟著那丫頭出了院子,素琴這才冷笑一聲:“看看她那樣兒,若說沒有什么貓膩,鬼才信呢。那眼珠子活脫脫就是個黃鼠狼的眼睛,賊眉鼠眼的。看著就讓人惡心”
“好了,越說越難聽了。”顧婉音笑著斥道,素琴最近說話越來越潑辣了,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自家人聽了倒是沒什么·可是若是外人聽了,指不定心里怎么想呢。頓了頓,見素琴滿臉不服氣,便是又笑道:“你也別覺得委屈,今兒丹枝那些話你可是聽見了?你這背后議論到底是落了下乘。可明白了?況且,她越是急切,咱們才能越快知曉她心里的貓膩呢。”
“這倒也是。”素琴想了想,這才又笑了,轉身往外頭走去;口中笑盈盈道:“我這就去打探打探,看看她那樣迫不及待的要見老夫人是為了什么!”
顧婉音好笑的搖頭·卻也是并未阻止。倒是丹枝笑罵一句:”你這猴兒,成天日里也不知在想什么!”
說話間,素琴已經是沖了出去。
碧梅給杯子里續了水·看著時辰差不多了,這才笑著開口:“這會子,估計老夫人已經是看見了賬本。很快,二太太那頭就會有消息了。今兒老夫人,只怕是忙著呢,到時候有沒有那功夫見檀心,也是不一定的。”
“老夫人肯定會見檀心的。”顧婉音嘆了一口氣,抿了一口茶·意味深長道:“太后必定是有話要帶給老夫人。”而且·那檀心必定也是有自己的打算和目的。
檀心去了老太太院子的時候,卻是被攔在了老太太屋子門外頭·只說老太太現在有事,沒有時間見她·讓她略等等。然而這一等,便是足足一個時辰。縱然是檀心再好的脾性兒,也是心中有了些不耐煩。更是捉摸不透老太太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過,老太太此時的確是沒功夫見檀心。
老太太飛快的翻看著手里的賬本,面色越來越陰沉起來。老太太三丈遠的地上,一個婦人跪在地上,那婦人正是顧婉音口中王貴喜家的。那賬本,不必說,自然是二太太這么些年來,如何虧空了中饋的證據。
王貴喜家的心里清楚,這些年來二太太虧空的數額到底是有多龐大。更肯定,老太太只怕是要氣的不輕。
老太太等不及翻看完,便是猛然合上了賬本,狠狠地喘了一口氣后,這才灼灼的盯著王貴喜家的,冷冷道“說,既然你早有了這些證據,為何一直不肯拿出?”
王貴喜家的忙將頭伏得低了一些,誠惶誠恐的答道:“回老夫人,縱然我早有證據,可是心中更是害怕。二太太的性格,老夫人想必也是了解的。若是我貿然拿出——只怕這賬本,如何也是到不了老夫人手里的。而且,這樣龐大的數目,我也不敢肯定到底是不是真的——”
“當初不敢拿出,這會子倒是敢了。”老太太沉吟片刻之后,卻又是冷笑一聲,反而質問道:“你自己說,到底是誰在背后指使你?”時間這樣巧合,老太太著實是不能相信,這其中沒有貓膩。甚至,老太太隱隱的心中已經有了人選——那人自然是顧婉音。
王貴喜家的心中一跳,只覺得一顆心似乎都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了,當下連忙磕頭道:“老夫人明鑒,我背后并沒有人。老夫人難道忘了,我婆婆可是老夫人您的陪房,我們一家人自然知曉誰才是咱們正經的主子。之前我怕惹禍故而不敢拿出,可是如今看著世子妃持家艱難,這才相信二太太的確——如今老夫人要重新將中饋交給二太太,我也是怕老夫人您再次被二太太蒙蔽,故而才斗膽——”
老太太在王貴喜家的說話時,一直灼灼的盯著她看,仿佛要將對方的心底的小心思都要看穿一般。
然而王貴喜這番話早就是準備好的,此時說出卻是沒有半點遲疑,全然一副忠心耿耿的樣子,自然是老太太完全看不出半點破綻來。
“罷了,你先下去吧。”自從看了賬本之后,老太太便是覺得心中煩亂得厲害,此時也沒有那功夫和心思再計較這些了。只是在王貴喜家的爬起來之后,又突然問了一句:“這件事情,你可還告訴了旁人知曉?”
王貴喜家的連忙搖頭,極為誠摯的言道:“這樣的事情我如何敢到處亂說?甚至我連我家那口子都是沒有告訴半點的。只是這賬面上的問題,我能看出,說不得旁人也會看出—”言下之意,便是說,縱然或許她沒有說,可是未必旁人就不知道。不過這樣一來,倒是將她自己的責任都撇開來。
老太太揮揮手,神色有些疲憊:“下去吧。”畢竟年歲大了,又太久沒有管這些事情,如今看了這么一會兒賬本。又生了氣,當下身子便是隱隱有些不舒坦,精神頭更是有些不足的樣子。只是眼神不經意落在桌子上那本賬簿上的時候,老太太的目光登時便是一冷,神色也是陰沉了幾分。
老太太不是不知曉二太太趁機往自己腰包里貪錢的事情。可是老太太一直認為,二太太縱然貪財,可是到底也會有個分寸,怎么也不會做得太過。所以老太太這才睜一只閉一只眼,只當是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如今呢?如今看了這賬簿,老太太才明白了什么叫貪得無厭!什么叫膽大包天!什么叫后悔莫及!
老太太越是想著二太太恭順的樣子,越是覺得心里堵得慌,最后終于是忍不住沉聲吩咐外頭的銀鷺:“去,將老二媳婦給我叫來!”
二太太今日因為要重新掌管中饋,所以并沒有過來請安。見了銀鷺聽說了老太太讓她過去的時候,還是愣了愣,有些不明白老太太這是什么意思。自然,銀鷺也并未提醒二太太只言片語。
等到二太太一頭霧水的進了老太太的屋子,剛開了一個口:“老夫人—”一句話還沒說完,冷不防的便是有一件物什破空而來,竟是朝著她的臉面直直飛來。剛下意識的一偏頭避開,還未曾看清楚到底那東西是什么,便是聽見老太太沉怒的聲音——
“你倒是跟我好好解釋解釋,這是什么東西!”
二太太只覺得心中跳得厲害,方才若是她躲避慢些,那東西便是果真要砸在她面容上了。而此時一頭霧水的時候聽見老太太這番話,便是果然轉頭去看東西。
地上赫然躺著一本賬簿。
二太太忽然便是覺得心中跳得厲害,一股不祥的預感便是涌出,親不自禁的吞了一口口水。不過仍是緩緩的將那賬簿撿起來翻看一番
只看了幾頁,二太太的面色,便是陡然的慘敗起來!手指更是一陣陣戰栗,幾乎抓不住厚厚的賬本。然而仿佛中了魔咒一般,二太太縱然心中驚濤巨浪,可是卻還是忍不住一頁頁的翻看下去。然而越是往后看,二太太便是越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