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聲響完。顧婉音便是松了一口氣,三太太也是松了一口氣。方才聽見喪龍鐘響了,她們不約而同的便是都想到了是不是圣上駕崩。幸而不是,鐘聲不足九聲,只有八聲。八聲,是太后駕崩。
二人相對嘆了一口氣,不約而同的放下手中的筷子。三太太站起身來:“我就先回去了。”
太后駕崩,也是國喪,自然有許多事情要準(zhǔn)備的。掛白是肯定的,這個時候三太太自然要回家去主持大局。
顧婉音點點頭,也是起身:“那我就不多送了。”鎮(zhèn)南王府和三房那邊相比,要準(zhǔn)備的事情更多更復(fù)雜,她也是閑不了的。
三太太勉強(qiáng)一笑:“哪里就需要你送了。”隨后便是迫不及待的出了門,一路回家了。
丹枝并幾個大丫頭和管事婆子媽媽都過來了,顧婉音也不客套,直接吩咐:“對聯(lián)和紅燈籠都換下來,大門口也要掛白。還有,都把鮮亮的衣裳收起來,另外也去廚房吩咐一聲,這段時間不殺生,也戒葷腥。”想了想又怕還不周到:“府上那些經(jīng)歷過先皇國喪的老嬤嬤們那里去問一聲,看看有沒有什么遺漏的。”
管事嬤嬤們應(yīng)了之后,便是匆忙去忙去了,顧婉音又問丹枝:“去前頭看過沒有?世子爺呢?”
“世子爺一大早就出了府了。”丹枝答道,“不過已經(jīng)讓人去找了,想來很快就能找到。”
顧婉音點點頭,看著身邊幾個大丫頭:“你們都操心些,若是我又想不到的,就提醒我一句。這個時候,可是馬虎不得的。”
幾個丫頭自然都忙是應(yīng)了。
顧婉音嘆了一口氣,心中卻是想——太后去的,也太過突然了一些。不過,這么一來怕是秦王不能如期去封地了。太后這么一去。秦王作為長孫,自然是要留下來的守靈盡孝的。這么耽擱,少說也要一兩個月。真不知道是天意要留下秦王在京城里,還是秦王運(yùn)氣好。遇到這樣的事情,可以順理成章的滯留在京城里。
這么一滯留,也不知道要生出多少問題來。太子和段皇后,此時也不知道是怎么個想法?而秦王呢?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傷心?
不過很快顧婉音也就沒功夫再想這些了,太后這么一去,京城里所有有誥命的都是要進(jìn)宮哭靈的。也就是說——不僅是她要進(jìn)宮哭靈,還有王妃也是該去的。王妃雖然在別院。可是到底也沒多遠(yuǎn),若真不回來……
想了想,顧婉音還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便是叫來丹枝:“你說,要不要請王妃回來?”眼看著秦王走不成了,她是怕再出什么變故。所以不愿意讓王妃和夕照回來。
丹枝嘆了一口氣,柔聲勸道:“我明白世子妃的心思。只是這樣的事情,如何比得上其他的事情?若是真不去。事后被人詬病了又如何是好?就是王妃自己,怕也是想回來的。”
“罷了,派人快馬加鞭去接王妃回來吧。”顧婉音點點頭。知道自己是有些太過了。不過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帶著孩子不方便,就索性讓夕照再留一段時間。等暖和了再回來吧。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們每日都要進(jìn)宮哭靈,也實在是沒有精力照顧她。”
丹枝應(yīng)了,忙不迭的出去傳話了。
顧婉音斟酌著,又交代了一些府里要注意的事情,心里這才漸漸的安定下來。于是又讓人去將素色的衣裳拿出來,進(jìn)宮的時候好穿。
剛交代完,就聽見外頭稟告說是晉王府上的人過來傳話了,顧婉音忙讓人進(jìn)來了。這次來傳話的是周語緋的陪嫁丫頭清河。清河進(jìn)來之后。忙就要給顧婉音行禮。
顧婉音擺擺手,“都這個時候了,不必多禮,說正事兒吧。”周語緋這樣心急火燎的派人過來傳話,還派的是心腹丫頭,便是知道定是有要緊事情了。
清河也知道事情緊急。當(dāng)下也不多禮了,上前來看了一眼旁邊的碧梅等人,知道都是顧婉音的親信,便是也不避諱,壓低聲音道:“太子妃讓我跟世子妃說,讓世子妃進(jìn)宮的時候小心些。秦王……宮里現(xiàn)在正亂著,怕是有照顧不周的地方,世子妃自己多準(zhǔn)備些。另外,請世子妃準(zhǔn)備準(zhǔn)備,一會下午就進(jìn)宮去哭靈吧。”
說完這個,她又上前兩步,走到顧婉音的身邊,將聲音壓得極低的對著顧婉音的耳朵言道:“太后去得突然,宮中一片人心惶惶。”隨后清河便是退回去,匆匆行禮:“還請世子妃將這句話轉(zhuǎn)告給世子爺。我得回去了。”
顧婉音點頭,讓碧梅送清河出去,隨即自己便是進(jìn)了里屋去換衣裳。又將頭上一應(yīng)花簪都去了,赤金的首飾也去了,用銀簪綰了發(fā),耳墜子也換成了白玉的。又讓人準(zhǔn)備了一些能填饑的點心藏在袖子里,做好了進(jìn)宮的準(zhǔn)備。
只等著到時候?qū)m里來報喪的宦官過來,她就能出門。
不僅是自己的衣裳換過了,就是周瑞靖的衣裳她也是準(zhǔn)備好了,在等著周瑞靖回來就能換上。
周瑞靖是騎著馬一路飛奔回來的。面色沉沉的,看著十分凝重。太后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沒了,的確不是一件好辦的事情。不過好在壽材什么的都是早早預(yù)備好的,如何守靈哭靈出殯,也都有規(guī)章制度。要緊的是朝廷。太后扶持圣上即位,又扶持秦王,手中的權(quán)力也是不少的。這么突然去了,對朝廷來說,必然又是一番動蕩。
周瑞靖的衣裳是反穿著的,在外頭沒有衣裳可換,只來得及將衣裳脫下來反穿了。
見了顧婉音周瑞靖什么也沒說,只是一路快步的進(jìn)了內(nèi)室。見了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的素衣等物,便是點點頭,一言不發(fā)的就開始換衣服。顧婉音親子服侍的,將丫頭們都打發(fā)開去。
趁著替他換衣裳的時候,顧婉音將方才周語緋特地派清河過來說的話都說了,尤其是后頭清河在她耳邊說的那句話,更是沒有漏過。
周瑞靖聽了,抿了抿唇,也是壓低聲音道:“太后的確是去得突然。之前說是病了,其實只是禁住了太后,不讓太后和外界聯(lián)系罷了。太后身子,其實很好。”
顧婉音一愣,下意識的點點頭。心頭卻像是劃過了一道閃電。是了,太后之前的病,也是假的。太后一直以來,并沒有病。只是為了隱瞞外頭的人,所以才說是病了。可是好好的,太后卻是突然沒了。這個便是有些意味深長了。
顧婉音看了周瑞靖一眼,周瑞靖明白了她的意思,鄭重的點了點頭。顧婉音一顫,只覺得背脊都是冰涼起來。
太后突然沒了,應(yīng)該是有什么內(nèi)情的。至于這個內(nèi)情……她不應(yīng)該知道,也不會知道。就是周瑞靖,怕額是不知道細(xì)節(jié)的。這個,應(yīng)該是她猜的。
周語緋是知道的,可是周語緋卻并沒有明說,只派人含含糊糊的說了這樣一句話。
太后突然沒了,自然不會是太子和段皇后的意思。也不會是圣上的意思。不管怎么樣,太后都是太后,是圣上的親生母親。就算是太后做得再過分,圣上也不可能這樣狠毒。從之前就能看出來了,太后只會“病”,不會死。
可是太后現(xiàn)在突然死了。
“秦王這樣一來,怕是要留在京城了。”顧婉音低聲的言道,將周瑞靖的腰帶扣上。又將一包點心遞給他:“晚上也不知道顧不顧的上吃飯,若是顧不上,用這個好歹墊一墊。千萬注意自己的身子。”頓了頓又言道:“我已經(jīng)讓人去請母親回來了。夕照……我讓她留下了。”
周瑞靖點了點頭,伸手將顧婉音摟在懷里:“辛苦你了。你也保重身子。”他還好,只是進(jìn)宮守著,防止有什么意外。而顧婉音要進(jìn)宮哭靈,哭靈的時候只能一直跪著,是極耗費體力的,而且也也傷膝蓋。想起這個,周瑞靖低頭看了一眼顧婉音的膝蓋:“腿上綁個棉墊子吧。天冷,地上涼。”
雖然也要生火盆,可是地上到底還是冰涼的,這么一直跪在地上,怎么也受不了。
顧婉音心中暖暖的,微微露出一個笑容來,點點頭應(yīng)了:“嗯,你別擔(dān)心,我一切都準(zhǔn)備好了。”相比她自己,她更擔(dān)心周瑞靖。秦王若是要在這個時候生事……
不等他們再多說幾句,宮里就來人了。顧婉音和周瑞靖忙迎了出去。
宦官穿著白色的麻衣,面上悲戚的報喪:“太后娘娘殯天了!還請王妃和世子妃早些進(jìn)宮去。”
顧婉音應(yīng)了,又塞了銀子,又叫來丫頭們囑咐一番,便是跟著周瑞靖出去了。馬車上也是掛了白,就連馬上也是披了白布的。
夫妻二人一路往皇宮去了,少不得又在馬車上說了幾句。直至在宮門口,這才分開了。臨下車之前,周瑞靖遲疑了片刻,仍是開口言道:“祖母怕是也要進(jìn)宮的,到時候……你多多照應(yīng)一番。”
顧婉音自然是不會推辭,只輕聲卻鄭重的回了三個字“你放心。”
周瑞靖便是大步流星的去了。
顧婉音輕嘆了一聲,也是轉(zhuǎn)身朝著后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