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老們雖不如黃萬千那樣癡迷書法,但其中不乏附庸風雅的文士。就算談不上有多高的鑒賞能力,但辨別字跡是否出自同一人還是不在話下。
邱紫茉內(nèi)心害怕至極。因為直到此時,她才真正認清時安夏是個怎樣的人。
時安夏做事是有準備的!不逞口舌之能,不打嘴仗,不說廢話,只做實事。
最可怕的是,她不知道今日之事,時安夏手里到底有多少底牌。
她絕望極了。
時婉晴見族老們一個個都點頭表示,那封信確實是女兒的字跡,心里異常惱火,看魏采菱的眼神都變得陰毒,“魏姑娘,你沒和時公子見過面,也不代表他沒出過門。”
她的丫環(huán)分明來稟報過,說起少爺接了信就出門了。信是門房遞進去的,自然是有印象。
魏采菱朝著時安夏笑笑,時安夏又回以一笑,這才向北茴示意。
北茴便出去帶了幾個人進來。
那幾個人中的嚴大正是昨晚值守正門的門房。
他證明了時云起確實離開了侯府,“當時外頭有人來送信,說信是給起少爺?shù)摹P〉淖屓税研潘瓦M去后,起少爺就從正門出去了。”
時婉晴鼻子冷哼一聲,一副“我就知道”的樣子。
但嚴大話還沒說完,“起少爺其實是去巷口讓賣湯圓的丁老漢挑了挑子過來,買了湯圓給小的吃。”
另一個孫婆子昨夜值守的后門,她趕緊上前道,“老奴可作證,起少爺當時給奴婢幾個也一人買了碗湯圓吃。”
側(cè)門的婆子奴才們都紛紛出來作證。
嚴大道,“起少爺體恤小的們深夜值守,更體恤丁老漢半夜賣不完湯圓就不回家。起少爺真是個好人,昨晚還在門口跟小的嘮了半天,叫小的要注意保暖。后來是陳公子帶著幾個府衛(wèi)來找起少爺,起少爺就跟著一起回了冬青院。那會就是夜半子時,已經(jīng)很晚了。”
一堆府衛(wèi)出來作證,說起少爺自那之后,一直在冬青院溫書,沒出過院子。
說到這里,連老侯爺都已經(jīng)聽明白了。
時云起接了信就是故意出去晃了一圈,讓人以為他接信出府。那時候定是時婉晴的人躲在一旁看著,結(jié)果不過是人家虛晃一槍而已。
現(xiàn)在那么多人都能作證時云起的行蹤絲毫無疑,人家上哪兒都有人證。
時婉晴也懂了,恨得咬牙切齒,“你們!你們設(shè)計引我上鉤!”
時安夏絲毫不否認,淡淡道,“邱夫人若不是存心陷害又怎會上鉤?”
北茴手揮了一下,那幾個看門的下人就出去了。
接著又有個人進來,那不是侯府的下人,而是萬鴻醫(yī)館的掌柜。
掌柜進來后看了一圈,搖搖頭,說沒見著買藥的人。
直到碧嬌、念珠等人被帶到堂上時,那掌柜一下就把碧嬌認出來了,“是她!她買的‘美人散’!”
邱紅顏聽到“美人散”幾個字,臉色頓時又紅又白,望向邱紫茉的目光也就變得憎惡。
她想罵幾句,可自來不會罵人,張了張嘴,就低下了頭,委屈的眼淚止不住往下掉。
碧嬌哪見過這等陣勢,在時安夏幽沉目光的強大壓迫下,雙腿一軟就跪了下去,“是夫人和紫茉姑娘讓奴婢去買的,不關(guān)奴婢的事。”
掌柜作完證,拿了賞銀走人。
邱紫茉臉色慘白。
時婉晴覺得自己又要暈了。
時安夏冷冷看她一眼,“請申大夫來治治邱夫人愛暈的毛病。今日不管你是暈了還是死了,本姑娘也一定要把你這顆毒瘤從族譜中拔了!”
時婉晴氣得胸脯上下起伏,只覺一口血卡在喉嚨,隨時都會噴薄而死。
她終于體會到了母親當時在厚德堂是多么無助。
時安夏就是只吃人的野獸,吃人連骨頭都不吐的野獸!
她也后悔了。
不該惹!
不該惹的啊!
她本來在侯府還是有幾分體面的,當初來的時候,時安夏并未對她有多少無禮之處。
就算這次來京在老侯爺院里那次初見,時安夏還與言兒,與紫茉紅顏幾個,溫溫有禮,淡笑晏晏,兄友妹恭。
是什么讓她一次次惹怒這只小豹子?
她已經(jīng)不太記得了。
似乎是搶馬車,似乎是在茶樓幫黃姑娘踩踏,似乎……她腦子一片混沌,天旋地轉(zhuǎn),暈過去了。
申大夫來得及時,只一粒藥丸就讓她不得不醒轉(zhuǎn)。
便是聽到北茴在說,“紫茉姑娘裝作與紅顏姑娘談心,在茶里給紅顏姑娘下了藥,紅顏姑娘就暈了。美人散有個特點,就是藥效有半個時辰的沉睡期,等人醒了,藥效也就發(fā)作了。所以在這半個時辰里,她們把紅顏姑娘悄悄抬去了荒院。”
那幾個抬人的小廝和丫環(huán)被帶進來,一一承認,都說是得了夫人的吩咐辦事。
北茴面無表情繼續(xù)道,“等他們走后,東蘺姐姐就把紅顏姑娘從荒院帶走了。”
申大夫也證明,是他調(diào)藥給紅顏姑娘解了“美人散”。
時安夏淡漠地看了一眼時婉晴,又看了一眼邱紫茉,“既然紅顏的清白在你們眼里一文不值,那么邱紫茉的清白在我眼里,也一樣一文不值。”
是她吩咐東蘺動的手腳,將“美人散”放進了邱紫茉晚上吃的燕窩里。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其實,走到這一步,你們還是可以回頭的。”時安夏淡淡道,“邱夫人,但凡你還有點良知,懸崖勒馬,你的女兒就不會遭受這奇恥大辱。”
下一個進來的人,便是一個男子。他身型跟時云起十分相似,高挑瘦弱。
如果不看那雙眼睛,長相還算周正。但就是那雙眼睛,實在太猥瑣了。
南雁看到這個人的時候,不由難受地閉上了眼。竟然是他?
沒錯,這個男子就是南雁前世的丈夫陳金福,那個被罰去莊子里干苦力活兒的陳媽媽的兒子。
陳媽媽對兒子千叮萬囑,一定要想法子接近南雁。
只要拿下了南雁,憑著南雁在姑娘跟前的臉面,她就能順利從莊子里再調(diào)回侯府享福。
為什么選擇南雁呢?其實很好理解。
五個丫頭里,東蘺會功夫,性子直,不好糊弄;北茴更是厲害的人,娶回去還不知道誰伺候誰;西月性子悶,在姑娘跟前不太說話,算是最不得寵的,所以不必選;紅鵲年紀太小,長得又太出挑,也不合適。
就只有南雁是最好的人選。性子溫柔可愛,會講話,在姑娘跟前很得臉。當然,也是最好拿捏的人。
于是最近一陣,陳金福總是在侯府外晃悠,指望能碰上南雁。
可南雁每次出門,都是跟在姑娘身邊,陳金福無法靠近。
結(jié)果他接近南雁的目的沒達到,卻被時婉晴和邱紫茉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