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成軒一會兒哭,一會兒鬧,撒潑打滾,哭求原諒,說自己錯了。
這樣子和前世被趕去甘州時簡直一模一樣。
那時候還有時老夫人在他身邊,安慰他哄他,“兒啊,你先回甘州避避風(fēng)頭。待風(fēng)頭一過,我就讓人來接你。”
可現(xiàn)在,沒有人會這么對待他了。
時成軒六神無主。
看著三媒六禮娶回來的正妻,他恍惚了。
她說,“我不中意你,你也不看好我。”
其實不是這樣!不是這樣的啊!
時成軒哭成了淚人,“當(dāng)初成親的時候,我也是歡喜過的……”
這么個大美人兒在面前,他怎能不歡喜?
可他對她好,她不領(lǐng)情,還老把他往外趕。
他一個大老爺們,總不能一直求著她吧?
一個女子整天冷臉對他,他也是要面子的。只能裝出不情愿的樣子,怪母親給他娶了一房不通情調(diào)的媳婦兒,
他納了這么多妾室,最初不也是想要引起唐楚君的注意嗎?
尤其是溫姨娘進(jìn)了府后,長袖善舞,柔情蜜意,與唐楚君的冷臉形成鮮明對比。
他便是多次帶著溫姨娘在唐楚君面前招搖……可唐楚君還是不理他啊。他只能納了一房又一房,最后麻木了,就安心養(yǎng)著妾室。
時成軒后來也以為自己不喜歡唐楚君,可現(xiàn)在真正被逼著和離的時候,忽然就想起成親時,他滿心的歡欣和喜悅。
等待洞房的時刻,他那般小心翼翼。
送她第一支簪子時,他也是想親自插上她的如云墨發(fā)。
他想為她描眉涂脂,吃她嘴上嫣紅……可她不讓!她不讓啊!他能怎么辦?
時成軒痛哭流涕,委頓在地,抱著唐楚君的大腿緊緊不放。
唐楚君緩緩道,“我原本是認(rèn)命的。我想著,你只要不惹事,不來煩我,為了兒女不被議論,我都忍了。可現(xiàn)在是要人命的大事,名聲和命比起來,不值一提。”
她彎下腰,將時成軒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然后親手將他扶起,好言好語道,“觀音像是太后栽贓給咱們的,如果時安柔拒不承認(rèn),咱們就得背上謀反的罪名。你想清楚,是你來背?還是我的夏兒來解決?”
時成軒聽得一臉茫然,悲傷地問,“既然夏兒能解決,我又為何要背?”
時安夏淡漠應(yīng)道,“因為我不愿意再為你解決這些莫名其妙的禍端。你若肯與母親和離,我便再為你解決一次,大家也不用撕破臉。你若不肯,我和母親都撒手不管,你愛怎樣,便怎樣。”
唐楚君冷沉道,“既然你信任你那女兒安柔,就讓她給你解決好了。你和她,還有她姨娘,你們自己過日子去。以后再也莫來我面前晃蕩半分。”
外面有個聲音傳來,“怕是不成了。父親和溫姨娘定是難再聚首。”
從外頭進(jìn)來的是時云起,他滿眼寒霜地看向時成軒,“妹妹走失,是溫姨娘伙同沈嬤嬤干的。沈嬤嬤找到了,我已經(jīng)報了官府,很快官爺就來拿人了。”
時成軒呆若木雞,“怎,怎么會這樣?我分明問了,問了溫慧儀。她,她說不是她。她說不出話,但她搖頭了,她搖頭了。不是她啊……”
唐楚君看著時成軒這窩囊廢的樣子,聽著他語無倫次的話,氣得血直沖腦門,走上前,狠狠一巴掌打在時成軒臉上,“她說不是她!她搖頭!她和她女兒推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了算了!”
這一巴掌打得極狠,用力過大,使得唐楚君頭上的衩環(huán)都掉落了一只。一縷頭發(fā)滑下來,襯得她凄慘狼狽。
她彎腰將衩環(huán)撿起來時,已是淚流滿面,“時成軒,我曾經(jīng)給過你機(jī)會。我讓你自己去查,可你就是隨便問幾句,敷衍了事。她說沒有,你就信;她搖個頭,你就信。我也曾說過,如果被我們找到了證據(jù),證明我女兒是被溫姨娘偷賣出去的,我就跟你和離定了!”
時成軒捂著被打疼的臉,心頭也難受極了。可終究,他還存著僥幸的心思,“會不會,會不會……搞錯了?”
他現(xiàn)在倒不是護(hù)著溫姨娘,而是如果能證明搞錯了,不是溫姨娘賣的女兒,起碼能求個不和離。
他是一百個不愿意和離的。
時云起眸色里滿是憤恨,撕碎了父親的幻想,“沈嬤嬤已經(jīng)承認(rèn)了,是她收了溫姨娘五十兩銀子,讓她同在府里干活兒的堂兄來帶走的妹妹。且,當(dāng)時妹妹被裝在一個木箱子里帶出城,還是乘了父親您的順風(fēng)馬車。”
時成軒被打擊得面無血色。
唐楚君不再廢話,轉(zhuǎn)身就走。一邊走,一邊將滑下的頭發(fā)挽上去,又用衩環(huán)固定住。
她行走如風(fēng)。
時成軒追出來,“楚君,你要去哪?”
唐楚君看都不看他一眼,只一意往前走。
時云起和時安夏也齊齊追出來。兄妹倆互看一眼,抬腿便追上前,只護(hù)在母親身側(cè),并不攔她。
他們身后,又跟了一串丫環(huán)婆子們,都風(fēng)風(fēng)火火朝著同一個方向而去。
然后,越來越多的丫環(huán)婆子小廝們都跟了過去。
活兒也不干了,先看看發(fā)生了什么大事。
時安雪推了一把哥哥時云舟,“你快去叫母親,我先追上去看看。”一溜煙,鉆進(jìn)了人群。
時云舟:“……”
想了想,還是按照妹妹的吩咐去通知了母親于素君,然后又拔腿往那邊跑了。
等于素君趕到荒院的時候,就看見唐楚君完全不顧形象地坐在原本就一身是傷的溫姨娘身上,又是捶,又是扇耳光。
唐楚君滿臉的眼淚,聲音也是顫抖而模糊,“你虐我兒子,你賣我女兒!你這個黑心爛肺的壞女人!我打死你!我打死你!我今天打不死你就不叫唐楚君!”
她長長的指甲斷了,斷口更加尖利,劃得溫姨娘臉上到處都是帶血的傷。
時成軒被唐楚君的樣子嚇?biāo)懒耍厍荒凰釢捅瘋顫M。
他跪在唐楚君身旁,想去拉她,“楚君,別打了,你別傷了自己的手好嗎?”
唐楚君氣瘋了,手一揮,推他一把,指甲劃過時成軒臉上的細(xì)皮嫩肉,頓時就留下了一條鮮紅的血痕。
唐楚君發(fā)瘋一樣繼續(xù)捶著溫姨娘。
溫姨娘驚恐地看著一向懦弱的唐楚君,嘴里發(fā)出吚吚呀呀的尖叫聲,還有粗重喘氣的嚯嚯聲。
她只有一個信念:我不能死!柔兒很快就會來接我了!柔兒被吉慶皇太后看重,定然要得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