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浩然能來,這就是說賀家肯出面了。
沈幼芙臉上仍是淡然從容的神情,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背後一層薄汗已經沾溼了裡衣,此時冰涼地貼在身上,十分難受。
沈幼芙不再與那老婦糾纏,信步走到廳堂門口,微笑著看著迎面而來的兩人。
露兒與易浩然兩人原本並不十分搶眼,可沈幼芙這樣旁若無人的樣子,自然引得一屋子人都朝外張望。
待看清來人只是一個婢女,和一個相貌斯文的男子時,族老瞬間勃然大怒!
“沈幼芙!你既然已經認罪,就別想再搞什麼花樣!”族老一張臉都已經扭曲,從牙縫中一個字一個字地擠出殘忍的話,“別忘了,自縊可是你自己選的!”
沈幼芙眨眨眼……你還給我別的選項了嗎?
就沉塘和自縊兩種,你倒是選一個我看看!
自縊最起碼是自己動手嘛……當然,選這個,主要還是爲了能更好的拖延時間——反正說話不算數的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幹了。對著這些莫名其妙就想要她性命的人,她難道還要信守承諾?
沈幼芙伸出手,制止了族老繼續怒吼:“稍安勿躁,我的婢女好像有話要說。”
沈幼芙的從容,將族老與幾名老婦比得就像是暴躁的熊孩子。
“哪有他們說話的地方,給我打出去!”族老一手猛拍桌子,另一手順勢就掀翻了一張高幾。
族老一聲令下,屋中幾個老婦都從椅子上竄了下來!她們早就看不順眼了,正是憋著一肚子氣沒出撒呢!
老夫人驚得連聲阻止,這些老婦卻只當沒聽見,而族老也裝起耳聾,甚至靠在椅子上閉起了眼睛。
一時間,廳中亂作一團,這些人不但看沈幼芙不順眼,更是看沈家的一切都不順眼!
她們順手砸了幾張紅木椅子,又推到了幾隻插著花朵的慈瓶,廳中乒乓聲不絕於耳,更是有人直接朝沈幼芙撲過去。
——打外頭那兩個人有什麼意思?當然是抓破眼前這個小賤人的臉,更叫人痛快!
沈幼芙見有人朝自己撲來,連忙側身躲開。
“嗷嗚!”
只聽一聲慘叫穿透廳堂的屋頂——沈幼芙還好好站在那裡,而動手的那個婦人,卻已經被人拗斷了手臂,重重摔在地上!
拗斷她手臂的,不用說,正是剛剛趕到的易浩然。
沈幼芙衝易浩然點頭致謝。
今天無論把沈家鬧成什麼樣子,有易浩然在,這些人是傷不到她分毫了。
易浩然的忽然闖入,讓衆人一時亂了分寸。
看著地上嗷嗷哭喊的婦人,其他人也都趕緊停下了手腳,躲在一邊觀望形勢,然後等著族老再次發話。
族老比那幾個老婦鎮靜多了,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眼易浩然,見對方雖生得面貌斯文,卻高大魁梧,定是有些功夫再身上的。
而自己今天來,卻沒有想過沈家竟然敢動手。
眼看打不過,族老一拍桌子,朝老夫人喝到:“這人是誰!竟敢向我族中長輩動手?你們到底還姓不姓沈!”
老夫人也急了,沈老太爺雖然不在了,但沈家當然姓沈。
“快快住手,有什麼事情,坐下來慢慢說。”老夫人先是勸住易浩然,隨後又對族老和其他族裡人道:“這位客人並不是我們府上的,是知州老爺府上的……”
知州老爺府上的……
“知州老爺也管不了我們的家務事……你來做什麼?”族老對著易浩然忿忿道——只是聲音卻已經小了不少。
沈幼芙冷笑。
誰說管不了?易浩然只是賀府的人而已,這要真的賀老爺來了,您老人家還敢這麼說……那確實挺有骨氣的。
易浩然聽見了族老的問話,他先看向沈幼芙。見沈幼芙點頭,他這才沉穩地答道:“我來送銀子給沈七小姐。”
族老很想重重地再拍一下桌子,不過硬生生地忍住了。
對方只是來送銀子而已,難道以爲這樣就要賣他們面子麼?
“既然是來送銀子,便將銀子放下吧,不過今日我們沈家有些家務事要處理,就不留客了。”族老想將這黑衣人打發走。
族老想得很簡單,反正對方不可能一直賴在沈家,就算他能磨蹭過今日,明日,可沈幼芙的罪名是定下跑不掉的!
族老的臉上提前寫上了勝利。
“銀子太多了,放不下。現在都運到府門口了,只等請示七小姐該如何是好。”易浩然直愣愣地答道。
易浩然一句話撂下,連地上嗷嗷叫的婦人都顧不上疼了!
什麼叫銀子太多了放不下!她們這樣拼命,得了的好處,也是就一小點銀子而已……
眼看人心要亂,族老當機立斷道:“什麼銀子,到底是多少銀子?”
族老關心這個銀子的數量,也不是沒有道理。他之所以想要除掉沈幼芙,之所以跟大房總有往來,這都是因爲——沈家的銀子其實與他的腰包息息相關!
只不過,這其中隱秘的關係,就不爲人知了。
此時他聽說有衆多銀子送來,第一個想法就是留下銀子。哪怕先放過沈幼芙一馬呢!反正也就是讓她揹著罪名多活一兩天而已。
“不多……賀府欠了沈小姐的銀子,可一時還不清,只能先還這幾車……”
銀子都用車來裝了?廳中傳來嘶嘶倒抽氣的聲音。
族老也嚇了一跳,不過,沈家要是這麼有錢,哪裡還用得著開米鋪子?這一定是沈幼芙在裝神弄鬼!
“活了這麼大歲數,我還沒見過幾車銀子!”族老恨不得現在就將他們揭穿,狠狠羞辱他們一番,“都隨我出去,我倒要看看,沈家七小姐又多少私房?”
族老跟銀子較上勁了,沈幼芙一時得了空閒,趕緊上前攙住老夫人,對老夫人重重地點點頭:“孫女無事,祖母保重。”
老夫人原本因爲保護不了沈幼芙,又被這些人將沈家鬧得烏煙瘴氣,心中正是難過。聽了沈幼芙的話卻像受到了鼓舞。
連孫女都不怕,她還有什麼怕的。
只是不知這一回,孫女能不能真的脫險啊!
衆人都朝府門外走去,沈幼芙一邊攙扶著老夫人,一邊轉身對露兒說道:“聽說銀子不少,這要都搬進來,恐怕需要些人手。你去請三叔來吧!咱們二房,不是還欠著他的銀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