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明天變成了今天成為了昨天,最后成為記憶里不再重要的某一天,我們突然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被時間推著向前走,這不是靜止火車里,與相鄰列車交錯時,仿佛自己在前進的錯覺,而是我們真實的在成長,在這件事里成了另一個自己。
幻來腦海中突然閃現出了這句話。
是的,明天確實變成了今天而且已經成為了昨天,明天的陳沐和郁柏變成了今天的鄢幻來還有昨天的王賁。在這個意想不到的時代,在這個戰火紛飛的年代,他們再次相遇了。當她以為這一切都能重新開始時,命運卻讓他擁有了新的身份,讓他永遠的記不起她了。一切都成為了錯覺,大家都成為了另一個故事里的自己。
“姐,你快看,那不是賣弩大叔嗎?”順著龍傳手指的方向幻來看到了已經被套上牛車的十幾個人中果然有他們今天上午才見到的賣弩大叔,而且看神情這些人好像是大叔的親人吶。
“龍傳,怎么回事啊?大叔他們這是要被帶到哪里去呢?”幻來焦急的問道。
“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過看這情形大叔一家好像要被砍頭了。”
“什么?砍頭?”幻來驚訝的說道。
“喲,你們還不知道吧,當官的說曲師傅一家犯了通敵賣國之罪,依照律法曲師傅本人要被車裂,他的父母妻子要被問斬,還要被滅三族。”旁邊一位看熱鬧的大嬸跟他們說。
“車裂?滅三族?”幻來感到一陣目眩,胃里直翻騰。
“我們跟上去就知道了,跟我來。”說著便拉起幻來的手跟隨牛車來到了菜市口。
此刻整個菜市口已經站滿了圍觀的人,大家交頭接耳的議論著眼前即將發生滅族之難的一家,有同情、有輕蔑甚至還有人像看演戲一樣的看著這命運堪憐的一家子。
“曲陽為我韓國子民,卻與敵國通信、通言、私藏敵國錢幣欲以叛國潛逃。按照韓國律法“以城為外謀”者處以通敵之罪,車裂其本人,斬其父母妻子同產,滅其三族。同村里正王大牛未能及時發現,亦同斬首。”
“龍傳,大叔可是因為我贈
送的秦幣而遭殃嗎?”幻來緊緊的握著龍傳的手擔憂的問道。
“噓,不要亂說話,官府想要治誰的罪還需要理由嗎?”
“可是……”未等幻來說完,龍傳已經把她拉到一邊了。
“姐,你聽俺說。俺知道,你很想救大叔一家,但是現在執令官既然已經下斬令,事情便再沒有可轉圜的余地了。而且這是韓國而非大秦,如果我們貿然上前去為大叔求情,不但大叔性命救不了,就是我們也要一共服罪。大叔全族都要被滅,我們現在能做的就只有替他們收尸讓他們入土為安了。”龍傳悲哀的說著,他的神情既冷靜而又淡然,看得出這應該是他司空見慣的事情。但是初遇此事的幻來又如何能平靜的接受這般殘忍的事呢?
“我明白,”幻來哽咽的說道“讓我靠近些,送大叔一家最后一程吧!”
幻來和龍傳擠到人群的最前面,眼中含淚神色哀傷的望著已被套在五馬上的曲大叔。大叔似乎也在人群中看到了他們,只見曲陽仰天大喊:“我曲氏一族今日命絕如此,我不怪國法苛嚴無情、不怪狗官栽贓陷害,原是我曲氏一族命該如此。好心人啊,曲某不求你為我族人收尸掩埋,求你到我家中看一看,且一把火燒去我們的草屋,曲某不想再在這無道的人世間留下任何痕跡,讓所有人忘記我曲氏一族吧!曲某感激不盡!”最后的話曲大叔已經泣不成聲,幻來的眼淚也抑制不住的奔流下來。她感到了歇斯底里的無助,那種想做卻做不了,想要卻得不到的感覺充斥著她的心胸,她被那感覺壓抑的透不過氣。
“時辰到,行刑!”剎那間,幻來覺得整個世界都是紅色的,到處都是令人發嘔的血腥味,幻來覺得腿下一軟便再無知覺了。
“姐姐,姐姐,醒醒啊……”迷迷糊糊地,幻來好像聽到有人在呼喚她,但是她卻并不想睜開眼睛。她害怕再次看到那滿眼色鮮血,她不想再有那歇斯底里的無助感,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她總是逃不開那可怕的血,為什么?
“姐姐,醒醒啊,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啊!”龍傳情切的呼喚著。
“已經結束
了嗎?他們?”幻來依舊沒有睜開眼睛
“是……曲氏一族都死了。”龍傳猶豫了半天,但是還是如實的回答了。在幻來昏倒的這段時間,他曾經想等她醒來就告訴她曲大叔一族都沒有死,或者編一個故事說曲大叔一家被俠客所救逃亡去了。但是最終他還是選擇了實話實說,縱然真相會非常傷害善良的姐姐,他也不想欺騙她。
“為什么會這樣?是我害死了曲大叔還有他們全族的人啊!”幻來雙手捂住臉放聲的大哭。
“姐,俺知道你很難過,可是這就是我們生存的世道。今天是曲大叔,也許明天就會是我們。你說是你害死了曲大叔,那么曲大叔明知私賣兵器是死罪還要到集市售賣也是因為你嗎?你還記得他是因為啥才去集市的嗎?”龍傳感慨的說著,“如果有天俺死了,俺只希望姐姐不要為我難過。”
“不要,不要再有死亡了。我實在承受不起了。”幻來崩潰的說道。
“姐姐,你別哭了,為了不讓姐姐傷心俺也會保重的。姐姐,你還記得曲大叔臨刑前的那番話嗎?你不覺得有點怪嗎?”
“有點怪?”幻來停止了哭泣,認真的回味著曲大叔臨刑前的話,“曲大叔說不求好心人去為他們收尸,只求到他家中去看一看并且放火把草屋燒掉,他說他不希望有人記得他們生活的痕跡,讓曲氏一族徹底消失。”
幻來只顧著傷心難過,若不是龍傳提醒她還真沒有想過曲大叔最后的那番話會另有所指。“對啊!身體發膚授之于父母,曲大叔受車裂之刑已是身首異處,但是這時他卻不考慮常人都期望的能夠入土為安,而是要好心人到他家里去看看。”
“是啊,俺覺得在刑場時曲大叔肯定是看見我們了,他的這番話應該是對我們說的,我們應該就是他所說的好心人。”龍傳有把握的說道。“姐姐,你有沒有發現刑場上曲氏一族十幾人中并未有身患重病的小女孩呢?”
“你的意思是說曲大叔那個生病的小女兒并不在其中。”幻來對龍傳的推斷有些驚訝。
“我想我們得去趟曲大叔的家,也許答案就在那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