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六眼神憐v惜,忍住上前哄我,柔聲道:“元妃娘娘僭大可放心,咱們要對付的是完顏亮,絕不會傷害娘娘您。
我怒極反笑,破口罵道:“放你娘的狗屁!你家主公是個什么東西!使出如此陰險的伎倆,不惜制造戰爭來完成計劃,他就算坐上了皇位也別想本宮會屈膝下跪!”
李老六急道:“你你你怎能罵人,家主公對娘娘——”
黃臉大漢喝道:“老六,你的話太多了!時候不早了,馬上去辦事,再不派人回京主公該等急了!”說罷三人疾步走出屋子,留下一臉惶然的我。
不行!我必須出去!必須逃回中都阻止迪古乃上當!
可是,房門緊閉,守衛重重。
一股前所未有的絕望感鋪天蓋地地襲來。
我是他們的誘餌,是他們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他們不可能不會防備我潛逃。僅僅過了一個時辰,屋外又多了十名守衛,就是一只蒼蠅葉也飛不進來。
難道,我就只能這樣,束手無策地等著壞消息傳來······
煎熬,這叫人百爪撓心的煎熬!
憂慮成疾,我的身子,猶如被寒風摧殘的枯枝,一日日變得虛弱不堪。李老六又急又慌,生怕我就此一命嗚呼,遍尋名醫幫我調理身體。我就像一個女鬼,混混沌沌地渡過了寒冬,絕望地迎來正隆六年…···
正月,迪古乃向南宋下最后的通牒。
二月,迪古乃親率大軍,號稱六十萬,發兵南下。
六月,大軍抵達汴京,迪古乃再一次向南宋要人無果。
九月,大軍渡過淮河,攻破南宋重鎮廬州。
十月,迪古乃率部分兵力沿長江往東來,尋找渡江口,并派水師由海道直驅臨安。
此時,李老六低著頭,絮絮訴說天下形勢。黃臉大漢緊緊地盯視著我,瞇著眼微笑道:“原來曾擔心,我們是否高估了娘娘這顆誘餌的分量竟不想這完顏亮果然是個癡情種子。
我默然冷笑,努力強迫自己咽下口中的飯菜。一旁的劉大人面露憂慮,詢問道:“主公那邊為何遲遲不動手?再耽擱完顏亮就要打到我大宋帝都去了呀!”
黃臉大漢嘲笑道:“你宋國帝都又不是頭一次面臨危險。別走來走去的,幾位將軍已暗中從前線調兵北還,消息傳來是遲早的事。
劉大人急道:“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我雖是主公的人,更是大宋的臣子,我如何不擔心!完顏亮勢如破竹來勢洶洶,聽說他前陣子還在汴京曾寫了一首詩,怎么說來著。”
李老六接話道:“萬里車書一混同江南豈有別疆封?提兵百萬西湖上,立馬吳山第一峰。”
我心下震撼,同時充滿了恐懼與擔憂。如此野心勃勃、豪情萬丈的言志詩,流露了迪古乃骨子里最熱血、最狂傲的本性。這樣一個桀驁自負的人,一旦遭遇了致命的失敗,就等于毀了他的全部生命和尊嚴
后果不堪設想!
老天呀,求你大發慈悲,救救我,救救我吧!
一陣腳步聲突然響起,劃破了寧靜的夜空。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一戎裝士兵興奮地沖進來,叫道:“成功了!成功了!主公已控制京城,順利登基當上皇帝了!”
天哪!
再度醒來時,床前跪坐著一位郎中,正搭著我的手腕把脈。
李老六見我醒來微露喜色,長舒一氣。
我死死地盯著他,恨得幾乎要嘔出一口血,冷冰冰地問:“時至今日,你們仍不肯告訴我,那個陰險小人究竟是誰?”
李老六縮一縮肩膀,看了眼黃臉大漢,見其并未反對,終于點點頭,老老實實地答道:“今上……便是曾經的曹國公······葛王完顏……完顏褒……”
我驚得目瞪口呆,失聲叫道:“你胡說!你胡說!烏祿是什么人我
黃臉大漢見我情緒失控,一個箭步沖上來,牢牢地鉗制住我雙手,寒氣森森地說:“哼,今上當初柔懦避世,還不是被完顏亮逼的!元妃娘娘可曾聽過一句古話,天道輪回報應不爽,完顏亮當年弒君奪位,今日也該嘗嘗被背叛的滋味!”
我大口大口地喘氣,掙扎著滾下床榻,以可笑的姿態拼命往門口爬。我不想再聽,不想再探究烏祿的心思,不想再去思索其中的是是非非。我只想立刻飛奔至迪古乃身邊,我只想見到我心心念念的丈夫······
李老六上前扶我,卻被我狠狠甩了一耳光。他不敢吭聲,不敢呼痛,臉色難看地擋在門前,從口中擠出一句話:“我勸娘娘不要太傷心,保重身子,來日陛下會將娘娘風風光光地接回京城。”
我流淚冷笑,雙手握拳,胸口劇烈起伏,“完顏烏祿未免太小瞧本宮,本宮此生只有郎主一個丈夫。要本宮再嫁,除非本宮死!”
李老六大為震撼,怔怔地說不出話來。前來報信的士兵不明所以,被我幾近瘋狂的舉止嚇出老遠。黃臉大漢冷眼片刻,出聲問道:“今上即位,完顏亮是何反應?”
小兵醒過神,嘖嘖說道:“說來可怪了,陛下即位后,接連調兵遣將,準備與完顏亮決一死戰。豈知完顏亮聽聞京城有變,不僅不收兵反攻京師,反而下令繼續前進。如今他軍中人心大亂,不少軍將見風使舵,偷偷離開了前線。昨日完顏亮僅率十萬人抵達采石磯對岸,與宋軍隔江對峙,像是要打渡江戰了。”
李老六吃驚地說:“竟有此事?完顏亮不要皇位了?”
聞得此言,我再難抑住翻江倒海的情緒,坐在冰涼的地磚上撕心裂肺地痛哭出聲。李老六手足無措地望著我,低低嘆息道:“娘娘也算是有福的,完顏亮為了娘娘·……竟然也江山也顧不上了······”
十一月的一個夜晚,傳來迪古乃兵敗采石磯的消息。
軍心渙散一發不可收拾,將士們不愿再跟著他賣命,不愿再跟著一個為女人出征的君主吃苦冒險。京城已經換了新主人,他們大批大批地從前線潛逃,爭先恐后地向新主人諂媚獻殷勤。
當我察覺李老六態度的轉變時,一顆悲憤的心開始慢慢有了熱度。我打開妝奩,描眉撲粉,沐浴凈身,穿上華裳,以他從未見過的妖嬈模樣,突兀地出現在他視線中。
李老六面色漲紅,急忙后退一大步,垂首道:“娘娘有何吩咐請直說。”我輕輕一笑,褪去外面的衣裳,赤足行至他跟前,嫵媚地笑道:“長夜漫漫,難免寂寞,你說我有何吩咐?”
他呼吸漸促,轉身就要逃,我不顧一切地撲上去,口吻歹毒地威脅道:“大勢已定,我這顆誘餌也失去了作用。放我走,我今晚就是你的。不放我,來日我回京成了你主公的新寵,你看我不整的你家破人亡!”
李老六身子一顫,眸光復雜地凝視我幾眼。我雙唇緊抿,心下瘋狂吶喊,一只足纏上他的腿,來回磨蹭。
僵持半會,他唇角輕抽,沉聲道:“我放娘娘走。”
我睫毛輕動,極力壓抑住心頭的喜悅,顫抖地伸手去解他的衣襟。李老六卻推開了我,背過身道:“我一人做不了主,無法大大方方地放娘娘走。今晚子時,我會放一把火,屆時娘娘換上丫鬟的衣服,趁亂逃出去。往東去五百步外,有快馬等著娘娘,剩下的路娘娘就好自為之吧。”
說著,又扭頭看我一眼,補了句:“完顏亮正朝瓜洲進軍,打算從瓜洲橫渡長江。娘娘可直接去瓜洲,與他相見。”
我點頭似撥浪鼓,含淚跪在他跟前,不停地道謝。李老六慌忙扶起我,連呼不敢,又囑咐了我幾句,便急急地離開了。
當夜,天空晴朗,火光沖天。
我打馬飛奔,沿著長江一刻不停地朝往東去,只盼天公作美,千萬不要來一場大雪。
日升日落,寒風呼嘯。虛弱的身體,如何禁得住一天一夜地狂奔,早已麻木的失去了知覺。若非緊緊貼著馬脖子,早已在半路累的掉下去。大腦一片空白混沌,心中只有一個信念,就是不停地跑下去,哪怕爬也要爬到他身邊!
天色漸漸變暗,路邊的枯草隨風搖弋·發出沙沙的響幺。滾滾長江水洶涌東流,怒吼著,激蕩著,如一口音色洪亮的鐘鼓,敲打著我振作精神。
最后一縷陽光消失在天際,放眼望去一派荒蕪之景,不見半點人煙。勉強又跑了一刻鐘,終于發覺遠處的山坡上,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煙火。再定睛細瞧,仿佛可見旗幟飄揚、轅門高聳,數道身影來回走動,像極了正巡視動靜的哨卒。
我心下大喜,立即夾緊馬肚,朝前狂奔。
豈知將要接近時,道路兩側突然竄出數名士卒,扛著長槍攔住了我的去路。
一崗哨喝問道:“軍營中地,來者何人,速速報上名來!”
我艱難地直起腰身,氣若游絲地問:“此處可是金帝完顏亮的營寨?”
那崗哨神色微變,上下打量我幾眼,疑問道:“你是······”
我卻無力再答話,身體撐到了極限,隨著一陣寒風刮來,搖搖晃晃地栽下馬背。
“天啊!快抱住她!”
~~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