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當真是海神之物
兩人過去時,溫柳年正在專注盯著甲板,眼睛都不眨一下。
楚淵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就見那里放了一張宣紙,也不見有何稀奇,不知為何會如此全神貫注。
段白月試探著叫了一聲:“溫大人?”
溫柳年被驚了一下,趕忙站起來行禮:“皇上,西南王?!?
“愛卿免禮吧?!背Y不解道,“這就一張宣紙,盯著它作甚?”
“回皇上,方才卓統領來找微臣,說軍中有位老漁民提醒他,今晚或許會有風暴,讓大家都小心著些。”溫柳年道,“可看這天色,著實不像要下雨的樣子,那漁民便教說可用一張宣紙鋪在甲板上,記下水霧將其浸透的時間長短。”
“如此便能預測風暴?”楚淵問。
溫柳年搖頭:“也不能十成準,微臣在這里已經守了半天,這紙也沒見有變化。這南海之中天氣變幻莫測,即便是風里來浪里去的老手,只怕也未必就能次次都猜中。”
天上日頭明晃晃的,一絲云彩都沒有,看著的確沒有預兆要下雨起風。不過楚淵依舊下令全軍多加提防,大戰在即,多留幾分心總沒錯。
段白月站在瞭望臺上,看大軍忙著用鐵索固定小一些的戰船,再遠眺,便是一片茫茫霧氣,像是凝結在一起,風吹也不散。
楚淵在下頭朝他揮揮手。
段白月縱身跳下來:“談完事情了?”
“只是些例行問話罷了,也就一盞茶的工夫?!背Y道,“走,帶你去吃好東西?!?
段白月笑道:“這話可不像你,溫大人還差不多?!?
楚淵拖著他一路到了廚房,還沒進門便聞到一股香氣,鍋里也不知在煮些什么,咕嘟咕嘟的。
段白月問:“魚?”
“是趙大當家特意出海,替溫愛卿捕來的?!背Y道,“平日里難得一見,離水即死,制成魚干也不好吃,只有在這海里能吃到新鮮貨。”
段白月掀開鍋蓋看了一眼,道:“你若是喜歡,我明日也去撈給你?!?
“你湊什么熱鬧,這三目黃只能碰運氣,可不是出海就有?!背Y道,“況且我又不吃魚,只想讓你嘗個鮮罷了?!?
段白月低頭喝了口湯,楚淵問:“喜不喜歡?“
“你專門替我搶來的,自然喜歡?!倍伟自马槃菸菇o他一勺,“溫大人少吃這一碗,想來又要愁苦許久。”
楚淵坐在桌子對面,趴著看他吃東西。自己也不餓,就覺得心情不錯。
“笑什么?”段白月放下湯匙。
楚淵道:“看著還挺賞心悅目?!?
“那是。”段白月自得,“畢竟是皇后?!比绾文懿缓每矗ㄈ菰旅渤留~落雁,書里都這么寫。
楚淵懶洋洋伸出手,想要捏他的鼻子,船只卻猛然一晃。
“小心!”段白月將他一把扶住,拉到了自己懷中。下一刻,船便晃動地愈發厲害,外頭的侍衛跌跌撞撞跑來,道:“啟稟皇上,西南王,起大風了?!?
段白月帶著楚淵走出船艙,就見天色果竟已是一片昏黃,狂風掀起巨浪,重重打在船舷上,濺起數丈高的水花。
段白月將他護在懷中,道:“去高處看看?”
楚淵點頭,頂著風與他一道艱難登上高臺。就見風浪雖大,不過由于一早就做好了防范,所以大軍并未受太多影響,陣營也不見慌亂,倒不必過分擔憂。
大雨傾盆而下,段白月帶著楚淵回到船艙,這當口自然燒不出熱水,于是只取了一塊干的手巾替他擦了臉,又打開柜子,想要拿件厚實些的披風出來,不料居然摸到了一手水。
“怎么了?”楚淵坐在床邊問他。
段白月趕忙將柜子里的東西拿出來,伸手一摸最底,依舊是干燥的,方才松了口氣。
見他不說話,楚淵走過來,又問:“你在干什么?”
“沒什么,方才嚇我一跳,以為船里進了水?!倍伟自铝喑鲆患L,“不知為何,其余衣物都是干的,只有這一件到處都是水。”
楚淵伸手摸了一把,又看了眼地上的東西,道:“不是披風,是這個盒子在滲水。”
“我送你的月落?”段白月意外,打開那木匣一看,果然便見銅鏡上已布滿霧氣,還在滴滴答答往下淌水。
“還真不是一般的東西。”楚淵道,“八成的確是海神娘娘留下來的?!?
段白月往里看了一眼,道:“依舊照不出人影?!?
“先拿出來吧。”楚淵道,“等風平浪靜了,再找來溫愛卿,看他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段白月點頭,另取了件衣服將他裹上床,一手抱人到自己懷中,另一只手抓著床頭,以免被越來越劇烈的顛簸甩出船艙。
又一個巨浪打來,船只被拋到頂點。楚淵伸手護住段白月的頭,怕會撞到床頭,想了想嫌不夠,又索性整個人都壓在他身上。
眼見人就在自己身邊,不親白不親。段白月順勢湊上前去,卻沒料到剛好撞到一個震顫,兩人牙齒重重磕在一起,酸痛交加金星亂飛,幾乎連眼淚都冒出來。
楚淵心里郁悶,低頭狠狠在他脖頸處咬一口:“老實點!”
段白月倒吸冷氣:“好好好?!痹趺催@么兇。
楚淵取了一個軟枕,塞在他的頭頂與床頭之間,又將人抱緊,方才放了心,在他胸前等著風平浪靜。原以為頂多一兩個時辰便會過去,誰知足足過了三天,天上依舊是一個驚雷接一個驚雷,黑壓壓的,白日里也像是子時。
這日午間,段白月去廚房拿了饅頭與淡水,回來就見楚淵正坐在桌邊,于是皺眉道:“回床上待著,這才剛安穩多久,外頭天色可是一點光亮都不透,估摸著還有巨浪?!?
“我卻覺得快要放晴了。”楚淵拿起桌上月落,道,“這鏡子不滲水了?!?
段白月接到手中一看,果然鏡面已經極為干燥,不再像前幾天那樣,一直淅淅瀝瀝往下滴水。
“若明日天當真晴了,你可就是大功一件?!背Y道,“月落看著像是能預知往后幾日的天氣,海中行軍作戰,這比什么都重要?!?
段白月嘖嘖道:“運氣好了攔也攔不住。我當初買它,可當真單單只為了哄你一個開心?!?
所以說無論何時,對媳婦好些總沒錯,難保什么時候就能撿到寶貝。
如此又過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烏云居然當真便散了開去,晨光穿破云層,暖融融灑在甲板上。大海一片平靜,所有將士都松了口氣,忙著將被風浪損毀的船體修補。楚淵也將那面月落鎖入木匣,放到了床頭的暗格里。
段白月用拇指蹭蹭他的臉,道:“吃了這幾天饅頭咸菜,都給我餓瘦了?!?
“亂說,哪這么快。”楚淵躲過他,“走吧,去看看溫愛卿?!?
“我方才遇到了,一點事都沒有,正在與趙大當家一起煮臘肉?!倍伟自碌?,“憑這可就比你強多了,到現在也不肯吃飯?!?
“餓了?”楚淵摸摸他的肚子。
段白月委屈道:“嗯?!?
楚淵笑著放下手里公文,湊過去親他一口:“那我叫人傳膳,你想吃什么?”
段白月將人抱進懷里,還未來得及說話,四喜便在外頭稟告,說是先鋒隊抓到了一個姑娘,自稱是天鷹閣的人,要見皇上與西南王。
“天鷹閣,厲鵲?”楚淵意外。
“說不定還真是,先前探子就說她出了海。”段白月道,“我去看看,你留在此處吧。”
楚淵點頭,又道:“這里距離翡緬國已經很近,無論她說什么,都多留幾份心?!?
“自然?!倍伟自峦崎T出去,讓四喜先給楚淵拿些點心墊肚子,自己登上一艘小船,命船工帶著去了最前頭。
一個女子正低頭站著,身上裹著楚軍的棉袍,頭發也濕了,看著頗為狼狽。
“王爺?!弊吭弃Q道,“就是此人。”
聽到有人說話,那女子怯怯抬頭,果真是厲鵲。
“厲姑娘?”段白月上前,“你怎么會在此處?”
“王爺。”厲鵲唇色慘白,凍得瑟瑟發抖,啞著嗓子道:“我是聽到楚軍來了,所以特意趕來投奔的?!?
卓云鶴也在一邊道:“這位姑娘就在不遠處的淡水島上,弟兄們去取水時撞到了她,原以為不是奸細便是妖精,后頭卻聽她自稱認識皇上與王爺,屬下不敢疏忽,便順道帶來了。”
“的確是一位朋友的家眷?!倍伟自碌?,“罷,將人交給本王便是。”
厲鵲看著像是松了口氣,道:“多謝王爺。”
段白月叫來段念,讓他找了一身干衣裳讓厲鵲換了,又帶上另一艘船,問道:“姑娘為何會出現在這南海荒島上?”
“先前我與哥哥鬧脾氣,心知若待在大楚境內,無論何處都會被他尋到?!眳桖o道,“便跟隨商船出了海,后來被人騙了銀子,便一直在各個島國間流落輾轉。這陣要開始打仗了,人人都閉門不出,我也找不到活干,便想著賭一把,看能否僥幸找到王爺,帶我一道回楚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