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溫大人回了王城
“說是天辰砂,這名字也不算準。”司空睿解釋,“說是巨石反而更為妥當,相傳是當初女媧娘娘補天時遺留下的神物。”
段白月道:“這世間有故事的石頭,十塊有九塊都是這個出處。”
楚淵道:“何以斷定那巨石就是天辰砂?”
司空睿道:“這還當真不是我的功勞,而是要多謝鬼手前輩。”
“染霜島的鬼手神醫?”楚淵心中一喜。
“正是。”司空睿道,“說來也巧,我這回方才到琉璃洲,便在島上遇到了熟人,是追影宮的幾位兄臺,也是為了找天辰砂。”
“朕曾寫書信給秦宮主,請他幫忙找尋天辰砂。”楚淵道。而鬼手神醫是秦少宇的師父,又長居南海,會先眾人一步打探到消息不意外。
“有鬼手前輩在,想來不會找錯藥。”司空睿道,“那巨石通體赤紅,即便是深埋地下,也會在夜晚透出紅光,應當不難找。”
“如此大的一塊石頭,要怎么入藥?”段白月疑惑。
司空睿爽快道:“大不怕啊,抱著慢慢嚼,每天吃一口,有個三五年也就吃完了。”
段白月:“……”
楚淵有些心情復雜,道:“少當家可有問過鬼手神醫,此物可否砸碎煎成藥汁?”
司空睿:“……”
楚淵繼續用探尋的目光看他。
司空睿撓撓腦袋,道:“皇上勿怪,平日里與段兄貧嘴習慣了。這天辰砂既是石料,自然不必吃。鬼手前輩說了,放入冰室中每日運功打坐,有個半年一年便能解毒。”
楚淵松了口氣。
段白月道:“周圍可有兵力把守?”
“沒有。”司空睿道,“我拐彎抹角打探過多回,也乘著商船道附近查看過,那就是一處荒島。海島不比內陸,上頭若是有人,就要有糧食清水,但周圍百姓都說從沒見過補給船上岸,更有甚者,索性說那里有妖魔鬼怪,傳得神乎其胡,應當是楚項散步出去的謠言。”
段白月還在摸著下巴沉思,錦娘卻已經匆匆前來,說是方才去送飯時發現,裘戟已經一命嗚呼。
眾人前往后院查看,就見南摩邪正蹲在尸體邊。見到眾人后擺擺手:“身上蠱蟲都在往外跑,莫要靠近。”
段白月伸手將楚淵攔在自己身后。
“用蠱蟲續了這么多年命,五臟六腑皆已變形,又被你重傷兩回,早就該死了。”南摩邪站起來,“用化尸水處理掉吧,省得蠱蟲再害人。”
段白月道:“有勞師父。”
“出去吧。”南摩邪從懷中取出一個小藥瓶,示意段白月關上院門。
楚淵道:“早知他如此命短,便不該手下留情,再多審幾回,或許能再問出些關于荒野云頂的事情。”
“現在知道的消息也不算少。”段白月道,“荒野云頂的位置,洋流走向,以及裘戟先前也提到過,這座島上沒有任何兵力,只是司空兄又確認了一回而已。”
楚淵道:“若是有機關陷阱呢?”
段白月笑笑:“行走江湖這么些年,什么大風大浪沒走過,還會怕機關陷阱不成。”
楚淵依舊皺眉。
“至少事情發展到現在,都是對我們有利,別想了。”段白月道,“吃點東西?外頭在祭海神,你若嫌鬧,我去買了帶回來。”
楚淵道:“四喜在煮飯。”
段白月道:“那我先送你回房。”
楚淵道:“我想單獨去海邊走走。”
段白月猶豫了一下,點頭:“嗯。”
楚淵一個人出了宅子。
司空睿簡直無法理解:“你為何不跟上去?”
段白月道:“喜歡一個人,就要時時刻刻跟著?”
“那是自然。”司空睿道,“想當初,為了能抱得美人歸,我——”
段白月道:“輾轉難眠,垂淚天明。”
司空睿笑容僵硬。
段白月轉身離開。
司空睿很懊惱,自己方才就應該告訴他,天辰砂吃是不用吃,但是要跪。那么大一塊石頭,估摸能鑿十幾二十個搓衣板,跪平一個算一個。
楚淵在海邊礁石上坐了很久很久,旁邊有幾歲的小姑娘看他,這個大哥哥眼睛可真好看,笑笑的,亮亮的,像是天邊的星星。
又過了五日,段瑤也折返離鏡國,說軍隊已安置在附近的島礁上,為了隱匿行蹤,是以商幫的名義出海,五艘商船只能帶一千余人。
“若荒野云頂上當真無軍隊把守,一千人也多。”段白月道,“辛苦了。”
“不辛苦!”段瑤笑容滿面意氣風發,用邀功的眼神看嫂子。
楚淵笑笑,伸手將他叫到自己身邊。
既然人馬已齊,那也沒理由再拖延。眾人商議出具體計劃后,便乘船離開離鏡國,破浪前往琉璃洲。
司空睿坐在瞭望臺上,一臉神往。
“司空哥哥。”段瑤在他面前揮揮手,納悶道,“你沒事吧?”
司空睿道:“不知段兄將來大婚之時,會不會大赦天下。我老家有個七娘舅,前陣子打瘸了鄰居的腿,按律要坐三年牢。”
段瑤:“……”
就在想這個?
“說話啊。”司空睿遞給他一根山楂條。
“哥哥當真會與皇上成親嗎。”段瑤坐在他身邊晃腿,“皇上與哥哥除了談戰事,都不說別的。”
“你怎么知道?”司空睿納悶。
“我偷聽的。”段瑤一臉嚴肅。
司空睿:“……”
“先前在王城的時候,哥哥與皇上也會說公事,可不是現在這感覺。”段瑤道,“你不懂。”
“我懂。”司空睿道,“眉來眼去那種。”
段瑤點頭:“嗯。”
“不慌。”司空睿攬住他的肩膀安慰,“感情這種事,不求多,只求有。待段兄解毒之后,到王城死皮賴臉纏上一陣子,便也就成了。”
段瑤道:“皇上不是秀秀嫂子。”
“那可是,秀秀比皇上兇蠻多了。”司空睿扯下自己的領口,“看到這疤了嗎?當初她當我是登徒子,放了十八條狼狗攆我出門。”
段瑤:“……”
“所以說,都不是事。”司空睿老神在在,“你我只管等著喝喜酒便是。”
段瑤想了想,認真點頭:“嗯!”
船隊航程頗為順利,很快就抵達琉璃洲附近,停泊兩日補給后,在一個黑夜駛離港口,順著洋流扯起風帆加速前行,終在兩日后的子夜抵達荒野云頂。
暗黑色的島礁,荒涼而又寂靜。
“這座島看著不算大。”段白月道,“我先上去看看。”
南摩邪點頭,還未說話,楚淵便道:“朕也去。”
段白月皺眉。
“皇上還是別去了。”段瑤也勸,“說不定會有危險。”
楚淵搖頭:“無妨。”
段白月道:“我與司空兄前往便可。”
司空睿在旁抽抽嘴角,你們兩口子起爭執,為何要拉上我。
楚淵道:“西南王。”
段白月:“……”
楚淵看著他。
段白月看四喜。
四喜暗中連連擺手,雖說也是擔心皇上,但這都叫上“西南王”了,眼瞅著就要觸怒龍顏,旁人可不成,要哄得是王爺自己哄。
楚淵仗劍出了船艙。
段白月嘆氣,轉身跟上去。
彎月慘淡,一片黑暗。楚淵踏過平靜海面,穩穩落在地上。其余人緊隨其后,只有段瑤與錦娘留守船上,等著下一步指令。
四周很安靜。
南摩邪道:“分頭去找,到了萬不得已的之時,再用信號彈相互聯絡,以免被楚項的人發現。”
段白月點頭。
司空睿看著他,這當口你若是當真實心眼與皇上分開行動,估摸我那娘舅是等不到天下大赦了。
幸好,事實不像想的那么遭。
楚淵踩開面前枯枝。
段白月緊走幾步,在他前頭開路。
這座島嶼雖說看著不大,要真靠人找起來,卻也要費些時間。況且又是黑夜,連走路都要分外小心。
楚淵不小心踉蹌了一下,段白月一把握住他的胳膊,卻又瞬間松開。
楚淵:“……”
段白月取出手套戴好,重新將手伸過來。
楚淵抬手掃開,自己繼續往前走。
段白月道:“我手上帶毒。”
楚淵道:“哦。”
段白月道:“我走前頭。”
楚淵沒說話。
“生氣了?”段白月問。
楚淵道:“你別說話。”
段白月嘆氣:“我是怕傷到你。”
“讓你別說話。”楚淵道,“看前頭。”
段白月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天色已經逐漸發亮,在一片林地正中,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隱隱透出紅光。
楚淵揚揚嘴角,扭頭看他:“喏。”
段白月笑:“找到了?”
楚淵拍了拍他的胸口,自己向前走去。
段白月牽住他的手:“小心。”
楚淵懶洋洋道:“大膽。”
段白月將他的手握得更緊。
兩人小心翼翼接近那片空地,四周沒有任何異樣聲響。
段白月抽出玄冥寒鐵,重重插|入地下,在沒入兩尺之時,劍鋒像是接觸到了堅硬的物體。
“埋得不算深。”段白月道,“小心一些。”
楚淵點頭。
段白月單手按在地上,驟然運氣貫入一道內力。
腳下土地嗡嗡顫抖,原本看著堅固如鐵的地面泛起沙塵,如同被埋入無數管小炸藥一般。
楚淵皺眉,什么邪門功夫。
段白月道:“菩提心經。”
楚淵道:“哦。”
段白月笑了笑,再插|入玄冥寒鐵,很輕松便能將土翻開。
楚淵道:“我去找前輩與司空。”
“挖出這塊石頭用不了多久。”段白月道,“等會我隨你一道去。”
楚淵點頭:“也行。”
果然,不出一盞茶的功夫,段白月便已經將天辰砂差不多挖了出來,只在面上覆蓋薄薄一層土。兩人起身出了密林,與南摩邪及司空接頭后,又一道折返。
“當真是塊紅色巨石?”南摩邪在路上就問。
“就在前頭。”段白月道,“深夜發光,應當不會錯。”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司空睿滿心喜悅,緊走幾步想要去先瞧瞧稀罕,卻又像是聽到了什么異常動靜。
其余幾人也停下腳步。
“嘶嘶”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明顯。
“小心。”南摩邪沉聲吩咐。
西南府養了這么些年毒蟲,自然對這種聲音不陌生。眾人屏息凝神繼續往前走,在接近那處大坑之時,心里都道了聲晦氣——就見在天辰砂上,正盤著一條黑色巨蟒,頭顱碩大,信子青黑。看身形,一口氣怕是能吞下三個成年男子。
“乖乖。”司空睿道,“看著都快成精了。”
段白月道:“先按兵不動,師父去找瑤兒與軍隊過來,而后我去引開它,其余人抓緊時間帶走巨石。”
南摩邪掉頭去找段瑤。
楚淵卻皺眉。
“放心。”段白月看出他的心事,“這里只有我不怕蛇毒,管它是精還是怪。你到時候與師父一道,好好保護自己便是。”
楚淵猶豫片刻,道:“小心。”
段白月點頭:“好。”
兩人相互對視,司空睿在心里感慨,都什么時候了,居然還有心思眉來眼去。
過了陣子,南摩邪折返原地,說段瑤與五百將士已守在林地外,一聲令下便可攻入。
段白月道:“行動吧。”
南摩邪叮囑:“這蟒蛇看著不像善茬,不可大意。”
段白月答應一聲,握牢玄冥寒鐵走過去。
楚淵幾乎連呼吸都要屏住,一顆心懸在嗓子眼。
巨蟒原本正要睡覺,卻聽到身后有動靜,于是驟然揚起頭,警惕地看著入侵者。
段白月并未給它過多回神的時間,直接拔劍便攻了上去。巨蟒在島上橫行多年,還從未遇到過如此膽大妄為的敵手,鱗片與劍鋒相撞,發出“錚錚”回響,竟是未傷分毫。
司空睿道:“皮厚。”
楚淵單手握住劍柄,隨時打算上前相助。
巨蟒被成功激怒,高高揚起上半身,向著入侵者砸了過去。段白月閃身躲過,劍鋒再次閃出寒光,在它相對柔軟的腹部劃出一道血痕——活了千年的生靈大多有靈性,在島上并未侵犯漁民,他也不想一定置其死地。
巨蟒愈發憤怒,血盆大口里吐出腥臊的臭氣。段白月再次躲過它,轉身向林地另一頭跑去。
巨蟒緊隨其后,尾巴無意中卷過天辰砂,倒是將其又帶出幾分。天賜良機,南摩邪果斷招手,段瑤帶著軍隊迅速趕到,分工協作先將巨石用黑布罩住,又拿了繩索捆綁好,協力抬起沖向岸邊。
司空睿也在幫著扛石頭,累得氣喘吁吁。
別人都是上島尋寶,只有自己,是替狐朋狗友偷床。
寶貝與否暫且不論,沉可當真是沉。
巨蟒狂怒地吐著信子,尾巴狂掃,所經之處草木無生一片狼藉。段白月躍上一棵大樹,隱匿在了林葉后,屏住呼吸看著它。就見那巨蟒在原地盤旋片刻后,便放緩速度,最終盤在了一棵樹下。
算時間差不多眾人已經登船,段白月也悄無聲息下樹,想要前去會和,巨蟒卻驟然睜開了眼睛。
段白月頓住腳步。
兩下僵持,足足過了半盞茶的功夫,那巨蟒方才重新盤臥回去。
段白月松了口氣,想要繼續走,耳邊卻又傳來破風聲,像是有什么東西一瞬而過。
一枚七龍鏢重重打在樹上,赤紅色的小蛇被釘住七寸,來不及掙扎便已斃命。
段白月心里一驚。
楚淵上前一把拉住他:“走!”
巨蟒聽到動靜,雙目重新猛然睜開。段白月來不及多想,反手丟下一枚煙霧彈,拉著楚淵一道向林外狂奔。巨蟒雙目被刺痛,狂躁著將一條巨尾四處橫掃,一棵大樹傾斜欲倒,兩人雖及時躲到了一邊,卻沒料到樹倒之后,會有無數條方才那樣的鮮紅小蛇凌空落下,如同雨霧一般。
段白月暗罵一聲,抽出玄冥寒鐵掃開毒蛇,卻依舊有一條蛇掉到了楚淵肩上。眼見它已經亮出毒牙,段白月干脆伸手攬住他的脖頸,將胳膊送到毒蛇嘴邊。
“喂!”楚淵大驚失色,想要掙開他,那紅色小蛇已經牢牢咬住了段白月,牙齒鮮紅涎液腥臭,一看便知劇毒。
楚淵心里猛然一涼,手心也瞬間冰冷。
下一刻,卻是那小蛇全身僵直,掉到了地上。
“練過菩提心經,這林中沒有什么比我更毒。”段白月抱住他的腰,手中玄冥寒鐵劃出凌冽劍氣,生生殺出一條路。
“這邊!”段瑤在船上揮手。
段白月帶著楚淵凌空而起,幾步踏過水面,穩穩落在了船上。
“開船!”南摩邪下令。
船只很快乘風駛離,蛇群在岸邊盤踞了一陣,也便各自散開。荒野云頂重新恢復寂靜,朝陽升起一片燦金,就像是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一般。
“險些以為出了事,瑤兒都快要帶人殺進去找了。”南摩邪道。
“是出了些亂子。”段白月道,“不過是小麻煩,林中除了巨蟒,還有毒蛇群。”
楚淵握住他的胳膊。
“不要碰。”段白月掙開他,“聽話,血有毒。”
“呀,哥你受傷了。”段瑤這才看到他的傷處,趕忙上前,“被什么玩意咬了?”
“三眼血。”段白月答。
“哦。”段瑤又坐回去,“那沒事。”
楚淵:“……”
“是當真沒事,西南府中有不少這小毒蛇,瑤兒喜歡。”段白月道,“過一陣子就不流血了,包住反而好的慢。”
楚淵道:“嗯。”
“高興一點啊大家。”司空睿道,“如今天辰砂已經到手,段兄也就能回西南府解毒了。”七娘舅出獄指日可待,非常激動。
段白月扭頭看身邊人。
楚淵和藹一笑,提醒:“先前說了,拿到天辰砂后,便各不相欠。”
段白月:“……”
其余人瞬間出了船艙,極有默契。
楚淵自己倒茶喝。
段白月道:“我……”
“朕讓你說話了嗎?”楚淵單手撐著腮幫子,另一只手敲敲桌子,“閉嘴。”
“等我回西南解完毒——”
“也不慌。”楚淵端著茶杯,極有深意地看他,“等到半年一年之后,有些賬,朕再與西南王慢,慢,算。”十分親切,并沒有咬牙切齒。
段白月:“……”
楚淵飲盡杯中茶,起身出了船艙。
外頭三個人立刻蹦開,開始認真扎馬步打拳。
強身健體,健身健體。
楚淵站在船頭,看著海面無邊碎金,眼底寫滿笑意。
“楚項若是發現天辰砂被盜,不知會怎么想。”這日在船上,段瑤道。
“他要發現的可不單單是天辰砂被盜,還有離奇失蹤的裘戟。”段白月道。
“還有王富貴。”司空睿補充。
段白月:“……”
找死。
“發現了又能如何。”司空睿繼續道,“他也不會知道是何人所為,就算是懷疑皇上,看他現在的實力,也沒膽子起兵北上。”
“皇上說了,還要幾年才會考慮攻打南海。”段瑤道,“到那時再來看,也不知這里會是何模樣。”
“怎么,還想來?”司空睿遞給他一塊點心。
自然是要來的。段瑤心想,皇上要打仗,哥哥自然會來,而哥哥來了,西南軍就要來,自己與師父也就會跟來,或許連金嬸嬸都會來。
倒也是……熱鬧。
等到了白象國,司空便與眾人道別,興高采烈回去與娘子兒子團聚。大船停在岸邊補給,段白月還在打坐運氣,段瑤卻敲門進來,道:“哥,告訴你件事情。”
段白月道:“何事?”
段瑤道:“皇上也走了。”
段白月睜開眼睛:“走?”
“一個時辰前就走了,不讓告訴你。還有,皇上臨走前說了。”段瑤道,“讓你先解毒。”
段白月問:“然后呢?”
段瑤道:“然后就安心當你的西南王,不許北上,否則見一次打一次。”也是凄慘。
段白月失笑。
“還笑,嫂子都走了。”段瑤撇嘴,盤腿坐在他面前,“不追啊?我可是冒著抗旨的風險來找你的,現在若是追,還能追上。”
段白月道:“這么多年都過來了,何必急這一年半年。”
“你還真不著急。”段瑤雙手撐著腮幫子。還當要淚流滿面去追。
段白月道:“有些事急不來。”
段瑤道:“娶媳婦還不著急,府里的紅綢緞再過幾年,該變抹布了。”
段白月笑:“待到將來,我定然會日日守著他。”
段瑤警惕:“那西南府呢?”
段白月道:“給你。”
段瑤悲憤。
就知道!
段白月重新閉上眼睛打坐。
“喂,你真不管嫂子啦。”段瑤推推他,“不說別的,楚項的殺手還在王城官道上等著呢。”
段白月道:“自會有日月山莊護駕。”
段瑤:“……”
要你何用。
“他是皇上。”段白月道,“總不能事事都由我做主。”
段瑤張了張嘴,道:“先前你可不這么想。”滿皇宮的眼線,連吃什么都要往西南府報,搞得自己好奇了許久,八珍醬菜到底是個什么玩意,為什么天天早上都要吃。
“先前是先前。”段白月道,“如今是如今。”
段瑤道:“說了等于沒說。”
段白月笑笑:“等你將來找到心愛之人便會明白。”
還是別。段瑤捏捏自己的下巴,情情愛愛,聽了就煩。
一個人挺好。
半年后,西南府。
“哥哥!”段瑤手中揮舞書信,“出來接圣諭!”
段白月放下玄冥寒鐵,推門出來。臉上的圖騰已然淡去不少,只有湊近細看才會發現。
“銀子。”段瑤將信藏在身后,討價還價。
段白月道:“想要多少銀子,去賬房領便是。”
段瑤興高采烈,將信雙手遞上前,順便懊惱為何嫂子不肯多寫幾封書信,否則自己怕是半月就能蓋房買田當員外。
段白月笑笑,拆開看了一遍。
“嫂子說什么?”段瑤問。
段白月淡定道:“那位溫大人被召回王城了。”
段瑤道:“還有呢?”
段白月道:“只有這一件事。”
段瑤納悶:“召個大人回王城,還要特意寫一封書信?”
段白月道:“是啊。”
段瑤敏銳閉嘴,因為他感覺自己一天比一天英俊的哥哥似乎心情不太好。
果然,往后一個多月里,不斷送來的密報也無數次提到了這位溫大人。
皇上連吃了三天火鍋,嘴角上火,只因溫大人喜辣。
皇上與溫大人徹夜長談,兩天后才將人放回去。
溫大人提出水利改造之法,皇上大喜,賜了錦緞金銀。
溫大人在皇宮旁買了一處宅子,走路溜達就能到宮門口。
皇上叫溫大人小柳子,甚是親熱。
皇上命御廚出宮,去向烤魚鋪子的師傅學調料秘方,因為溫大人愛吃。
……
段白月笑容淡定,眼底殺氣。
段瑤及時道:“那位溫大人成親了,成親了。”
段白月道:“哦?”
“是真的。”段瑤將最新的信遞給他,“你看!”
段白月臉色和緩不少。
南摩邪在旁啃水果:“據說這位溫大人找了個土匪,名叫趙越。”
段瑤納悶:“師父怎么知道?”
南摩邪道:“今日去市集閑晃,聽馬幫劉老板說的。雖說是土匪,但長得英俊啊。在西北出名得很,經常有男女老幼結伴前去官府門前等,只為了看趙公子一眼。”
段瑤:“……”
西北百姓聽著也很悠閑啊。
“有一回這趙公子穿了件水藍色的袍子,第二天全城的布料便都賣脫銷。”南摩邪繼續道,“劉老板也因此發了筆橫財,今日跟我說的時候唾沫星子飛濺,高興得很。”
“真有這么好看啊?”段瑤內心充滿好奇。
南摩邪繼續道:“可不是,畫像也是人人都要搶,才能買回家糊墻上。”說完又補充,“和灶王爺糊一起。”
“聽到沒。”段瑤感慨完之后,伸手推推哥哥,“溫大人找了個這般英俊的美男子,你可以不用擔心了,繼續好好練功解毒去。”
段白月淡定端起茶杯。
再往后,西南府的送往王城的折子,便都是由這位溫大人批復。與楚淵先前的寥寥數筆不通,溫柳年批復起來極為認真,經常一個折子寫不下,還要附一封書函。先是洋洋灑灑吹捧一番西南富庶,民風淳樸,而后便委婉提示,此等小事,就不要再送折子了,累人也費馬,西南王自己決定便是。
段白月:“……”
謀士小心翼翼問:“可還要奏?”
段白月面無表情,道:“奏!”
謀士為難,道:“可最近無事可報啊。”
段白月道:“那就找些事情。”
謀士頭很疼。
于是過了月余,溫大人便又收到了一封西南府送來的折子,厚,且厚。
“溫愛卿。”楚淵推門進來,“這都深夜了,再不回去,趙大當家該尋來了。”
“皇上。”溫柳年起身行禮,“微臣看完這個西南府的折子,便回去。”
“哦?”楚淵饒有興致,“這回又是為了什么事?”
溫柳年老老實實道:“微臣沒看懂。”洋洋灑灑寫了十幾頁,也不知要表達個什么意思,看得眼睛疼。
楚淵大笑。
溫柳年納悶,皇上看著心情像是挺好?
“回去吧,四喜已經備好了轎子。”楚淵道,“這封奏折,朕親自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