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讓我好好照顧你。”荊元麟笑了下,端起手邊的茶盞暖暖手。
清水并不相信,殷商前來回只是說這些,“還有呢?”
“其他也并沒有什么。”
“肅王,你有必要騙我嗎?你們那日的對話我是有聽到的,表哥前來必然是因為你當日所言。表哥是不是想通了,他是不是回了大周要去阻止這場戰爭?你今日入宮到現在才會,是不是也因為這件事情?”
荊元麟抿了口茶,繼續的將茶盞托在手上,笑了下,抬頭看著她,微笑中說不出的酸苦。
“清水,你也知道這場戰我們誰都阻止不了,因為這場戰爭是兩國皇帝和朝堂文武百官的決定,更因為赤狄和大周的宿仇舊怨。我們能夠做的就是延遲這場仗,縮短他的規模和時間,達到最少的傷亡。”
“昨日殷公子前來的確是說了他的想法,他同意了我的觀點。他只是說他要去安排一切的事物,具體是做什么并沒有對我說。畢竟這接下來他的行動會涉及到他的隱私,我無權過問。”
“至于今日我奉召入宮……”他苦笑了一聲,將茶盞放在了茶幾上,自嘲一聲,“昨日我上書皇上,請求前去邊關。今日皇上召我便是詢問此事。”
“你要去邊關?”清水有些詫異,他一向都是風輕云淡,笑容溫和,她已經忘記了他曾經是個戰將。
“是。我昨日在見殷公子之前便收到了邊關那邊傳來的消息,寒王已經對大周動武。我前往或多或少可以起到一些作用,能夠在一定的范圍內阻礙這次兩國交戰。”
清水看著他陳懇的眼神,她第一覺得他不是那么的讓人討厭。似乎這幾年他對她的囚禁,對身旁人的心狠手辣都不是那么的讓人厭惡和憎恨。
“我和你一起去。”她說。
“不行,你一個女人……”
“你為什么總是瞧不起女人?”清水不滿的駁斥。
“我不想你受苦受傷。打仗是男人的事情。”
“你認為你能夠阻止得了我嗎?”
荊元麟沉默須臾,苦澀的笑了下,的確,現在他已經關不住她了。即便是現在不讓她去,她還是會有辦法前往。與其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還不如就在他身邊,至少他還能夠保護她。
“清水……”他起身走到清水的身邊,伸手抓著清水的手,清水錯愕的要收回手,卻發現荊元麟抓的很緊。她打量的望著他。
他微微的垂著頭看著彼此的手掌,然后抬眸看著她的臉,似乎在尋找什么,接著便是對上她的眼睛。
“如果……這場仗結束,我們都平安的歸來。答應做我的妻子行嗎?我們不要孩子,我會待央兒如己出。”
清水愣怔了一下,用力的掙開荊元麟溫暖的手掌,別過目光。
“肅王……你我感情……還沒到那個地步。”
“我們可以慢慢培養感情,我可以等。”
“肅王……你……”她有些不適應,畢竟這么多年荊元麟在他的心中都是表面溫和內心冰冷之人。在她的心中,她們只是互相利用的關系,她對于他最深的感情,也不過是因為感激當年他幫她逃出了皇宮而已。
“清水,我不會逼你。我要的是你的心甘情愿。”
“對不起,我……這么多年經歷了這么多,我的心早就死了。”
“我會等你。”
清水覺得這個話題有些尷尬,便立即的借口天色已經不早了,未央會想她的,她要立即的回木槿園。
荊元麟沒有攔她。她走到門前,忽然轉了身問:“你什么時候動身?”
“后日,宜早不宜遲。”
“好!”
回木槿園的一路上,她的心都不能夠平靜。荊元麟對她的感情,她或多或少是能夠感受到的,這么多年她是他的夫人,他對她卻從沒有進一步的行為,除了囚禁她之外,他幾乎沒為難過她。若說感情,她可能一直都將他當成最普通最普通的一個朋友罷了。
回到木槿園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央兒和遺一坐在大門口的門檻上等著她。旁邊的南軒一直在勸著他們回屋,外面冷。兩個人卻是不聽。見到清水的時候兩個人都忙著迎上前。
清水一邊摟著一個將他們帶進大堂內。江流霞遞給她一個手爐,略有責怪的道:“這么晚回來,讓遺兒和央兒等了你許久,晚飯都沒吃呢。”
清水看著她們,溫柔的教訓:“以后不許這樣了,要聽江姑姑的話知道嗎?”
兩個人連連的點頭。
清水便和江流霞說了今日的事情,并說明自己后日便要去邊關,遺一和央兒都要交給她來照顧。
江流霞坐在她身邊,遲疑了一下,問:“你決定了?”
“是。”
江流霞抿唇苦笑一聲,“我知道你們兄妹都一樣性子,我勸不了的。不過,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遺兒和央兒的。但是……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我會的!”她看了眼面前的兩個孩子,為了他們,她也一定會活著歸來。
央兒昂著頭問:“姑姑要去哪里?央兒也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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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兒也去!”
清水撫著他們倆毛茸茸的頭發,笑道:“好,但是要再等幾年,等你們長大了。因為那是大人去的地方。”
“什么地方還只能夠大人才能去?”遺兒很是好奇的追問。
清水笑著道:“以后你就知道了。別多問了。”
遺兒也乖巧的不問。拉著央兒到暖爐邊玩,清水和江流霞說了些話。
第三日,清水便收拾東西,剛出門,便見到了靈修立在門外,旁邊是一駕馬車。
“王爺讓屬下過來接王妃。”
她剛要上車,南軒追了出來,“姐姐,我和你一起去,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不必!你留下來保護其他人。”
“這里有趙波大哥和小傲已經夠了。而且軍中必定少不了傷員,我行醫多年,肯定能夠幫上忙。”
見清水沒有點頭答應,他豁然笑著逗趣問:“姐姐是不相信我的醫術嗎?”
清水也是笑了,“走吧!”
到了肅王府,府門前已經準備了十來匹精良馬匹。荊元麟站在門前的石階上。
清水下了車后,他迎了上來。
“這個時節前去邊關路途必定不好走,馬車不便,而且事情也緊急,只能夠騎馬。要委屈你受點苦了。”
清水笑了下,這些對她來說算得了什么。
“那就啟程吧!”她走到一匹馬身邊,從小廝手中接過韁繩,翻身上馬,動作干凈利索。
荊元麟不禁的笑了,吩咐所有人上馬。
一路到了邊關赤狄軍駐扎之地,此處雖然不像蒼狼城還有積雪覆蓋,但寒風依舊凌冽,吹在臉上如刀子一般。四野的草木也只是剛吐出綠芽,放眼看去依舊是荒涼。
到了軍營中,荊元麟便帶著清水去見了寒王。寒王已經收到了消息荊元麟會過來,但是見到清水的時候,他還是詫異了一番。荊元麟之前可是為了讓她出軍營,主動上書要娶她的,如今竟然還帶她入營。
但是這畢竟是荊元麟的事情,他沒有多問,荊元麟自然也不會主動去說明此事。若非此次關系重大,他這輩子都不想再踏入軍營。
從寒王口中他們得知現在兩軍的情況,顯然這次赤狄是做了充分的準備,大周那邊卻是因為主帥不在,代主帥威信不高,導致軍心渙散。第一次兩軍的接觸,便讓大周傷亡慘重。
荊元麟問:“寒王接下來的方略是?”
寒王看了他一眼,笑了下,“肅王雖然奉旨出入軍營,但畢竟不是我軍中的將領,有些事情不方便透露。”
荊元麟自嘲的冷笑一聲,“寒王是在防我?”
“我是按照規矩辦事。當然,若是肅王有什么好的方法也可提出。”
他沒有與他爭辯。只是平靜的道:“如今大周主帥不再軍中,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寒王計劃應該是乘此機會一舉攻破裂云關。只是,當年沒有皇甫卓在,寒王沒有攻下裂云關,如今……寒王有幾成的把握?”
寒王目光如冰,當年雖然大周戰敗,但是沒有攻下裂云關已經是他心中的一個心結。荊元麟卻偏偏的提此事。
“此次本王必定會拿下裂云關,直搗大周帝都華京!”
“滅了大周?”
寒王冷冷看了他一眼,卻出奇的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荊元麟微微的笑了,然后便借口一路奔波有些累了,先回營帳休息。
出了主帥的營帳,清水道:“寒王是抓住了大周主帥不在的這個機會。同時這的確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如果寒王知道了對方主帥已經回營,并且已經布下軍陣,或許能夠緩上一緩,給我們更多的時間。”
荊元麟微微的點了點頭,“但皇甫卓如今身在華京,而且……”他的話戛然而止,看著清水微微的蹙了蹙眉頭,卻不再說下去。
“而且什么?”
“沒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好的辦法?”
“目前只能夠讓大周軍制造一個假象暫時的蒙過寒王的耳目,至少讓寒王不敢輕舉妄動。”
“的確是個辦法。”
兩人回到了營帳,南軒正坐在旁邊的軟墊上又在搗鼓他的藥。瞥了眼他們,笑著道:“我剛剛去尋了小師父,從那里得知,公子是回了虞國。但算算日子現在應該正在從虞國去華京的路上。”
“可有探聽到表哥的計劃?”
“沒有,小師父那里似乎并沒有接到公子的任何消息。不過,聽小師父說,獨孤繹身邊有公子安插的人,且是獨孤繹的心腹,如今他或許能夠幫上我們。”
荊元麟笑了:“看來殷公子是勸服了連將軍。”
清水皺了皺眉頭,“我想這不是表哥勸服了他,是他內心也不想再報仇了。二十多年了,所有人都活在仇恨中,活的像一個棋子一般,步步都受著牽制,應該都累了,都想結束,都想過著普通人的生活。我想表哥此刻的決定,他們應該都會支持的,也都會更加尊重他的抉擇。”
“仇恨……你還恨皇甫卓嗎?”
清水不言,走到南軒對面的軟墊上坐下,隨手擺弄桌上的一個小瓷瓶。
荊元麟也走了過去,在她身邊盤膝而坐,依舊認真的問:“你還是放不下?”
沉默了許久,她微微的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
荊元麟笑了笑,卻含著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