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志的臉色一片鐵青,一頭如同藤條般干枯扭結的頭發(fā)此刻也被汗水打濕,一縷縷地貼在額頭上。他一下接著一下地吞咽口水,似乎這樣能讓他放松一些。
在又試了幾下后,朱志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已經(jīng)無法離開了這棟二層小樓了。他有些緊張地看著緩緩將他籠罩其中的黑暗,嘴里嘀嘀咕咕的開始說著一些什么。
許久之后,慌亂的朱志在那一陣嘀咕聲后終于平靜了下來,黑暗中,他的目光閃爍不定,猶如一只受驚的小獸,徒然地望著四周,尋找著安全的巢穴。終于,那只小獸想到了什么,他再次伸手入懷,在里面一頓翻找,當手再一次拿出時正握著一只手電筒。
明亮的光圈立刻將這片世界的黑暗驅(qū)散一空,黑暗仿若翻滾的霧氣向外層層移動。朱志在光明亮起的同時懸著的心也落回了肚子里,人總是懼怕黑暗的,即使黑暗中什么都沒有,有的僅僅只是黑暗,那也會引起人們最深層次的恐懼,也會勾起他們埋藏在心底深處的慌亂。似乎黑暗就代表著恐怖、驚悚、陰森、詭異,似乎黑暗就是噩夢的代名詞。
可又有多少人能想起,我們從出生的那一刻就是從黑暗中走來,當我們老去,一睡不醒時,迎接我們的難道不還是黑暗?有黑暗就會有光明,有光明也必然會有黑暗。黑暗事實上并不帶有任何情緒,并不代表任何意義。它其實也只是組成我們生命的一部分,而人們之所以害怕它,只是因為人們害怕未知。其實真正的恐懼并不是來自于黑暗,而是來自于人們自己的心。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東西也就是人心。
這樣的道理很可惜朱志不明白,所以當手電筒的光芒亮起時他覺得自己安全了,自己得救了,哪怕只是一小會兒。
明亮刺眼的電筒光芒隨著朱志的移動緩緩籠罩了整間屋子,朱志呼吸略微有些急促,他花了將近二十分鐘才將一樓轉(zhuǎn)了個遍,什么都沒有,他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這樣的情況對于其他人來說或許是一個好消息,可對朱志來說卻顯得有些失望。
他今晚來到這棟老宅是報著某種目地的,只是那種目地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知道。
休息了兩分鐘,朱志的目光順著樓梯上望,停在了二樓。只是沉吟片刻,他就毅然決然地踏了上去。
一步!
兩步!
三步!
朱志嘴里的嘀咕聲越來越大,那聲音忽高忽低,帶著某種奇異的,說不出的古怪韻律。若是聽得久了,便會讓人有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墒侨裟阆胱屑毬犅犓止镜木烤故鞘裁矗呐率悄愕亩渲苯淤N在了朱志的嘴唇上你都聽不出任何一個音節(jié)。
就這樣一邊吟唱著朱志一邊爬著樓梯,他的臉色已經(jīng)恢復了正常,只是眼睛仍舊不時向四周觀望。
終于,朱志踏上了最后一階臺階,他提起的一口氣頓時呼出,可異變就在他這口氣呼出的同時發(fā)生。
只聽“啪”的一聲脆響,朱志手中的電筒忽然暗了下去,不必問,自然是燈泡爆裂。朱志嚇了一跳,可還不等他做出反應,一股陰冷寒風瞬間刮過了他的身體,與此同時,一股帶著森然鬼氣的桀桀怪笑響在朱志耳邊。
朱志開始渾身顫抖,嘴里的嘀咕聲此時已經(jīng)變作了吶喊嘶吼。
忽高忽低的音節(jié)開始在這棟二層小樓里激蕩,發(fā)出一聲聲扭曲了的回聲,朱志滿頭大汗,目光如同銳利的尖刀在黑暗中刺出一個個的透明窟窿。
陰寒散去,詭笑消失,剩下的只有朱志粗重的喘息。
似乎一切又都恢復了正常,至少朱志是這么認為的。可是忽然間,朱志的身體頓時僵硬,他的臉色幾乎在一瞬間就泛起了青綠色。
他感覺到有一只手輕輕落在了他的右肩膀上,那只手的動作很輕,也很柔,就仿佛一片羽毛緩緩落下。可是那種感覺卻又是那般清晰,朱志能感覺到自己的肩膀一陣發(fā)涼,就好像被一盆冰水澆下。
朱志喘息著,他的耳中響起自己心臟劇烈的跳動聲。他緩緩轉(zhuǎn)頭,身體就像是一部生了銹的機器般生硬。終于,他看向了自己的右肩膀,可是,那里什么都沒有。
可朱志并沒有放松,他分明看到自己右肩膀上的衣服凹了下去,那分明是一個人的手掌印。
怎么會有手掌???朱志的瞳孔猛地一縮,他此刻是站在樓梯上的最后一階,自己上來前分明查看過一樓所有房間,這棟老宅里,一樓絕對只有自己一個活人,那么,那么剛剛到底是……
朱志再次開口吟唱起那古怪的旋律,似乎這樣可以鼓起他的勇氣。他的手更是攥緊了手鏈上的夜叉捉鬼像,可這一切并不能帶給他安全感,他的身體仍舊顫抖不止。
猛吸口氣,迅然轉(zhuǎn)身,朱志的雙眼圓睜,眼珠幾乎都要暴突而出??稍谒砗笫裁炊紱]有,只有一扇敞開的大門——一樓的大門。
大門?
朱志瞳孔猛地收縮成了針孔大小,在他身后的怎么會是一樓的大門?他記得分明,自己剛才明明被關在了屋里,大門緊鎖,自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打不開那扇鎖緊的門。在無奈之下自己才走向了二樓,而自己站立的位置也應該是樓梯的最后一階。
可是,可是現(xiàn)在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又回到了一樓的門前?朱志的臉色已經(jīng)無法形容,猙獰可怖的嚇人,他的喘息聲連成了一片,驟然聽去就像某種即將爆裂的蒸汽機。他神經(jīng)質(zhì)地將頭扭來扭去,身子隨之搖來晃去,一雙眼睛圓睜著轉(zhuǎn)了不下一千度。
他還是站在大門口,他真的還是站在這棟鬼屋的大門口,根本沒有移動過??墒莿倓偘l(fā)生的一切到底是什么?自己轉(zhuǎn)了一遍的房間是怎么回事?自己所爬上的二樓又是怎么回事?難道是自己的幻覺?還是說……
勇氣終于徹底從朱志身上消失,恐懼控制了他的思緒,控制了他的身體,朱志尖叫著沖向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