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如此模樣，李世民頓時氣打不出，寒聲問道：“余少卿，你乃此案的當(dāng)事人，可有什么好說的？”

“啟稟陛下，此案微臣雖然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然則至始至終，皆是乙彌泥孰俟利泌可汗執(zhí)意如此的結(jié)果，各位大人不妨想想看，乙彌泥孰俟利泌可汗久處漠南荒莽之地，一來到大唐花花世界，見到美麗嬌嬈的麗人，自然是蠢蠢欲動想要一度風(fēng)流，微臣向來以賓客之上，萬般無奈之下只得帶可汗到平康坊游玩，然而不料卻撞到了一個羅剎惡女，也不知因?yàn)槭裁丛騼扇司勾蟠虺鍪郑覐浤嗍胭估诳珊贡悴恍冶磺厍鍤⒑Γ渲邪盖榧?xì)節(jié)微臣當(dāng)時因?yàn)榛杳栽趥?cè)，所以也不甚了解。”

余長寧這一番話說的是不緊不慢，完全是一種敘述的口吻，當(dāng)了冤大頭的思摩若聽到他將責(zé)任全部推到自己身上，且如此顛倒是非黑白，非氣得從棺材里爬起來不可。

話音剛剛落點(diǎn)，中書令楊師道首先提出了疑問，繃著臉道：“但是余少卿，既然你已經(jīng)昏迷不醒，為何后來又到了秦清閨房？還有一點(diǎn)，坊間傳聞你與秦清關(guān)系密切，不知可有此事？”

楊師道這一番質(zhì)問可謂說中了事情的關(guān)鍵，也是余長寧是否牽涉其中的關(guān)鍵點(diǎn)，一時間大殿氣氛頓見肅然，無數(shù)雙眼睛靜靜地看著余長寧，顯然靜待他的答復(fù)。

余長寧坦然自若地站在殿中，臉上沒有一絲驚慌之色，輕嘆道：“下官不知昏迷了多久，醒來之時心里惦記乙彌泥孰俟利泌可汗的安危，所以疾步出去察看，誰料竟發(fā)現(xiàn)秦清割掉乙彌泥孰俟利泌可汗的頭顱，我一時間驚慌失措弄出聲響被秦清所發(fā)現(xiàn)，押入里屋后恰逢公主府軍士到來，所以就被秦清劫持

。至于下官與秦清的關(guān)系……”

說到這里，余長寧又是一聲沉重嘆息：“下官以前曾替秦清作過一首詩詞名為《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與她也算認(rèn)識，所以偶爾會坐在一起探討詩詞歌賦，但交往卻是泛泛，對秦清了解也不深。”

余長寧這番謊話可謂天衣無縫，睿智如李世民君臣，也沒聽出絲毫的破綻，大殿沉默半響，魏征問道：“那不知余駙馬后來是如何逃出來的？”

余長寧沉聲回答道：“下官雖然被秦清劫持而去離開長安，但實(shí)話實(shí)說，秦清對于下官的態(tài)度卻還是十分友好，這幾天一直帶著我藏身在北阪山區(qū)的一座小木屋中，待到她昨天箭傷好了一些后，便放我回去。”

魏征皺眉又問：“那你可知道她為何要刺殺乙彌泥孰俟利泌可汗？因?yàn)閺陌盖榻?jīng)過來看，完全是一場有預(yù)謀的刺殺。”

“回稟大人，下官被劫持后曾聽秦清提及，她的母親乃是隋朝陳貴妃，昔日隋朝滅亡陳貴妃避難突厥，思摩妄想讓陳貴妃委身于他，所以膽大包天想將陳貴妃奸丨淫，陳貴妃誓死不從之下唯有咬舌自盡，所以思摩乃是秦清的殺母仇人。”

李世民捋須開口道：“原來如此，怪不得會在秦清的廂房發(fā)現(xiàn)陳貴妃的靈牌，陳貴妃朕以前也曾見過，多好多美的一個女子，沒想到竟死于思摩之手……”

楊師道愣了愣，突然拱手道：“天子有憐憫之心固然可貴，然而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乙彌泥孰俟利泌可汗畢竟乃我大唐重臣，況且死于我們大唐境內(nèi)，于情于理都應(yīng)該給突厥降部一個交代。”

余長寧心頭一凜，暗暗嘀咕道：擦，這不是提醒陛下須得處置我嗎？楊世道這老家伙當(dāng)真得饒人處不饒人。“

話音落點(diǎn)，不少大臣已是紛紛出言贊同，而與余長寧關(guān)系要好的房玄齡卻是捋須沉默，因?yàn)樗裁靼赚F(xiàn)在不是開口求情的時候。

李世民微微頷首，突然亢聲道：“鴻臚寺少卿余長寧何在？”

余長寧拱手道：“微臣在此。”

李世民肅然開口道：“爾身為鴻臚寺少卿，竟視法度為無物，公然帶領(lǐng)乙彌泥孰俟利泌可汗進(jìn)入平康坊，致使乙彌泥孰俟利泌可汗被秦清殺害，現(xiàn)在朕就剝奪你的鴻臚寺少卿之職，自個兒回家好好反省吧

！”

李世民沉穩(wěn)的尾音尚在回蕩之中，大殿中的群臣不由愣怔住了。

凡是官員違紀(jì)犯法，皆是先由刑部勘驗(yàn)罪責(zé)，然后庭審交予天子定奪，從來還沒有天子直接定罪的情況出現(xiàn)，沒想到李世民竟公然當(dāng)?shù)疃ㄗ铮眯滩繛闊o物，如何不令群臣大是錯愕。

話音剛剛落點(diǎn)，刑部尚書劉德威立即出列勸諫道：“陛下，這樣似乎有些于理不合吧，還望圣心另斷。”

魏征也是拱手道：“劉尚書此言不錯，請陛下不要亂了國家法度。”

李世民心知此事自己也有一定責(zé)任，所以才避開刑部直接替余長寧定罪，也料到了會出現(xiàn)群臣勸諫的局面，所以當(dāng)下鎮(zhèn)定自若地開口道：“有功必賞有罪必罰乃圣主之為，朕豈會不知？但余少卿也是一個難得的人才，最近替朝廷解決了不少大麻煩，朕也不能光顧著懲罰而忘卻他昔日之功勞，就先剝?nèi)ニ俾殻院笕粲袡C(jī)會再帶罪立功。“

話說到這個份上，群臣都明白了李世民想要保余長寧的用心，魏征本來還想勸誡，但皺了皺眉頭，卻罕見沒有開口，一言不發(fā)地退到朝班中去了。

無官一身輕，此刻余長寧心里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氣，撩開衣袍故作感激零涕道：“多謝陛下恩典，臣一定謹(jǐn)記教訓(xùn)在家閉門思過，不負(fù)陛下的期望。”

李世民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不搭理他，徑直問道：“諸位愛卿，乙彌泥孰俟利泌可汗突然遇害，漠南突厥現(xiàn)在已是群龍無首，為防止生出動蕩，不知可有良策？”

房玄齡閃身出列拱手道：“陛下，目前最重要的是選出乙彌泥孰俟利泌可汗繼承者，另再派朝廷大員前去漠南突厥安撫為妥。”

“房卿所言大是。”李世民微微頷首道，“那好，就由中書侍郎杜正倫任安撫使前往漠南突厥進(jìn)行安撫，至于后續(xù)繼承人，尚書臺先拿出一個初步意見來送給朕定奪。”

話音落點(diǎn)，群臣立即拱手應(yīng)命，但李世民以及朝臣們?nèi)f萬沒想到的是，一場暴風(fēng)雨已在漠南開始醞釀，當(dāng)它到來之時，整個中原以及周邊諸國都會為之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