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云在蒼狼衛的陪同下騎著白馬緩轡而至,白‘色’的貂皮氈帽下壓著一頭烏黑發亮的青絲,俏臉仙子般美麗,雪山般冰冷
行至河谷之前,正在指揮收拾戰場的芷云疾步而至,對著汗王立即撫‘胸’行禮。
“芷云將軍,情況如何了?”甄云的語氣舒緩從容,仿佛在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芷云興奮開口道:“啟稟汗王,薛延陀全軍覆滅,目前黑穆爾將軍正在追擊逃跑的真珠可汗。”
聞言,甄云的眉頭輕輕蹙了起來,嘆息一聲道:“這此我們兵行險招,以疑兵之計‘迷’‘惑’拔灼,主力部隊前來此地設伏,總算是功夫不負有心人,打個一個漂亮的殲滅戰,現在薛延陀已是不足為慮,只要能夠抓到真珠可汗,大事可定。”
“敢問汗王,此戰之后我們又該如何?回師幫助耶律將軍對付拔灼?”
“現在拔灼已是成了一條喪家之犬,根本不足為慮,此戰之后我們立即率軍前往郁督軍山,突厥汗國要重新成為漠北的主人!”
甄云鏗鏘有力的話音落點,芷云被久久震撼了,不能置信地喃喃道:“汗王,我們……能行么?”
甄云展顏笑道:“真珠可汗在漠南吃了如此敗仗,現在國內早就一片空虛,許多部落頭人也是死者甚多,正是顛覆其權力的絕妙之時,只要我們率領大軍攻占薛延陀汗帳,一定能夠使整個漠北為之歸心。”
這時,一隊騎兵飛快地朝著此地卷來,當先一騎正是大將黑穆爾。
黑穆爾馳馬于甄云之前,摘下掛在馬鞍上的一物揚起‘激’動不已地開口道:“啟稟汗王,真珠可汗夷男的頭顱在此,請你檢驗。”
聞言,一絲‘激’動的‘潮’紅從甄云俏臉上一閃而逝,她細細地端詳著這顆白發披散、鮮血淋漓的頭顱半響,突然之間竟有幾分落寞,喃喃開口道:“曾經的你多么不可一世,逝者如斯夫,命也!勢也!安心去吧……”
便在此時,一股濃郁的血腥突然隨風而至飄入了甄云的鼻端,望著眼前雙目怒瞪的猙獰頭顱,甄云突然覺得‘胸’口一悶,心中猶如翻江倒海一般難受,臉‘色’也是變得蒼白無比。
眼見端坐馬上的汗王突然搖搖‘欲’墜,芷云大驚之下疾步上前扶住她道:“汗王,你沒事吧?”
甄云蹙眉閉眼,纖手捂住檀口半響,好不容易才壓下心頭的翻滾感覺,淡淡開口道:“無妨,大概是連日來急行軍受了一點風寒,沒有大礙
。”
芷云輕聲勸誡道:“雖是如此,但汗王也不能掉以輕心,末將這就找郎中替你診治。”
甄云沉‘吟’半響,終是點點頭,輕聲吩咐道:“記住,要找懂得漢人醫術的郎中,而不能請那些只會招搖撞騙的薩滿巫師。”
芷云點頭一笑,疾步去了。
是夜,突厥騎兵在一處遠離戰場的草原河谷扎下了營壘。
大戰之后突厥騎士們放松了心頭之弦,大碗喝酒,短刀剁‘肉’,一片喧囂吵鬧。
顯赫的王帳中燈燭明亮,甄云正慵懶地斜躺在一張白~虎皮上休憩,周身上下軟得沒有半分力道。
帳簾一動,芷云帶著一個跨著‘藥’箱的郎中走了進來。
那郎中大概三十來歲,頭戴一頂略顯破舊的羊皮氈帽,頜下留著三寸山羊短須,周身上下的長袍綴滿了補丁,第一次進入如此顯赫尊貴人物的帳篷,郎中驚恐得整個人都在瑟瑟顫抖著。
“啟稟汗王,郎中帶到。”芷云行至帳內撫‘胸’一禮。
“嗯。”甄云夢囈般低聲應了一句,美目慢慢地睜開。
郎中一直低著頭不敢說話,他一直以為突厥汗王必定是一個胡須糾結,聲音低沉的男子,沒想到此刻竟聽到了一個‘女’子的聲音,大驚之下不由抬起了頭來,然而剛剛看得一眼,整個人都是為之呆住了。
感覺到那郎中對自己的無禮直視,甄云一雙好看的秀眉不由蹙了蹙,一旁的芷云心領神會,立即低聲喝斥道:“管好你的眼睛。”
郎中臉‘色’一紅,急忙低下頭來唯唯諾諾地應得一聲,那驚‘艷’無比的感覺依舊久久地留在心中不散。
甄云重重地打了一個哈欠,開口道:“芷云,對郎中講講本王的病情
。”
“是。”芷云應得一聲,繃著小臉述說道:“從今晚開始,汗王感覺到疲憊無力,‘胸’口憋悶,惡心嘔吐,敢問郎中是何等原因?”
郎中一番沉‘吟’,輕聲道:“感覺像是受了風寒,不過小的要診脈一番,才能確定病情。”
想到要讓這等卑賤之人觸碰汗王高貴的身體,芷云不由‘露’出了猶豫之‘色’,不料甄云卻絲毫沒有介意,招了招手輕聲道:“讓他過來便是。”
話音落點,郎中在芷云的帶領下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當看到一段蓮藕般的潔白‘玉’臂展現在自己眼前,郎中不由血氣奔涌,舉步維艱,呼吸也為之急促了起來。
然而他知道如果膽敢冒犯眼前這位大人物,必定是千刀萬剮的結局,輕輕地吐了一口氣穩定心神,他伸出顫抖的右手搭在了甄云的脈搏上。
細細地診脈良久,郎中突然起身一躬道:“尊貴的汗王,你并非是受了風寒,而是有了身孕。”
郎中的聲音不輕不重,但卻猶如炸雷一般響徹在甄云的耳畔,驚得她一個‘激’靈便坐了起來,不能置信失聲高叫道:“你說什么?!”
郎中嚇得心頭一跳,身子躬得更低了:“經過小的剛才的診脈,發覺汗王你已經有了身孕,目前胎兒已有兩月之久。”
甄云呆愣得猶如木雕石俑,半響后才輕聲問道:“診治準確么?”
郎中回答道:“小的敢以‘性’命擔保,絕對無差。”
又是一番良久的沉‘吟’,甄云發出了一聲莫名的喟嘆,對著芷云輕聲吩咐道:“取一只金碗送給先生,權當診金。”
芷云應得一聲,來領郎中出帳去了。
很多年之后,這位郎中依舊記得自己曾替突厥汗國最偉大,也是最美麗的汗王診治病情的事情,而作為診金的金碗,也被他當作寶貝保存著,即便再苦再窮,也沒有拿出去變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