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鱼机如何接线

第十四章 明月

刀如電閃,這電閃般的刀,秋長風也曾經(jīng)見過。

在青田時,就是這閃電般的一刀,差點將葉雨荷斬在刀下。到如今,青田換成了觀海,這幾個高手竟然潛入軍帳中刺殺漢王。

他們恁地這般膽大包天?他們行刺漢王所為何來?難道他們不知道,漢王已和朱棣決裂,轉眼就要回返南京,他們的大敵,不是漢王,而是朱棣?

轉念雖快,可刀光更快。

刀光一閃間,漢王生死關頭,終于酒醒八分,飛出桌案,砸在刀光之上。漢王也是高手,他如果不是高手,當年也不會在浦子口的千軍萬馬中殺入,救出朱棣,橫槍斷后。

只可惜刺客更是個高手——高手中的高手。那刺客更能找準時機,趁漢王酒醉、身無利刃、護衛(wèi)多不在身邊時驀地出手。早算準了這必殺的一擊,豈是個桌案能夠擋住的?

刀光稍暗,轉瞬更亮。刺客劈裂上好的楠木桌案,追斬到漢王的頸旁。

有血飛,血光瀲滟。

隨著血飛的是一只手,孤零零地飛舞到了半空。手指修長有力,指甲帶著血紫色。手掌寬闊,一握之下,掌生殺大權。可那只手以后再也不能握起了。

眾人望著那只斷手,眼中均是露出了駭異之色。

那是漢王的手!

刺客一刀砍落,漢王只來得及用左手擋住了那必殺的一刀。刺客一刀砍斷了漢王的左手——那曾經(jīng)翻云覆雨的一只手。

漢王眼中帶分迷惘駭異之色,他似驚詫,似不信,似乎還不能接受手斷的現(xiàn)實。可他的眼中驀地現(xiàn)出七分嗜血,十分殺機。

他眼中的殺機一現(xiàn),就算殺手見到,都是為之一寒。

漢王出手——在刺客得手的剎那間出手。他一揮手,眾人就聽到轟的一聲大響,震耳欲聾。

軟刀飛空,刺客一聲悶哼,抽身爆退,竟顧不得再殺漢王。他忍不住伸手去捂膀臂,眼神亦變得驚駭欲絕。

刺客方才一招得手,只感覺漢王右手抬了下——漢王手上的一個東西似乎冒了股青煙,他的右邊整個膀臂就如被雷轟一般,失去了知覺。他驚凜之下,只能退卻,摸去的時候才駭然發(fā)現(xiàn),他整個膀臂已消失不見,半邊身子血流如注。

漢王手上究竟是什么,竟有這么大的威力?那刺客不待再想,就感覺腦袋挨了重重的一擊,一時間天昏地暗,倒了下去。

秋長風終于趕到,趁刺客驚駭之際,將之擊暈。不待他進一步的舉動,就聽到軍帳中又是轟的一聲大響,軍帳撕裂,冷風夾雜狂雪倒卷進來。

漢王冷哼一聲,倒撞出了軍帳。他畢竟身經(jīng)百戰(zhàn),知道這種情況下,先救自身最為要緊。才出軍帳,一人就掠到了漢王的身邊,漢王才要抬手,那人駭然閃避,叫道:“漢王,是我。”

漢王右手才抬,又緩緩放下,發(fā)現(xiàn)近前的竟是紀綱。

驚變發(fā)生不過瞬間。紀綱安置好寧王,才沖進帳中,就被爆炸逼迫出來。再見漢王時,見漢王殺氣滿面,左手卻已不見了,饒是紀綱經(jīng)歷過大風大浪,亦是色變。他認得,漢王手持的利器叫轟天火,內(nèi)裝火藥鐵彈,威力極大。這種利器煉制極為不易,不料想,漢王的手上竟有。

這時才有兵士蜂擁過來。驚蟄當先沖至,見狀驚問道:“漢王,怎么回事?”

漢王恨聲道:“刺客呢?”他發(fā)現(xiàn),不但刺客不見,就連秋長風都已不見了。

驚蟄惶恐道:“有兩個人沖了出去,秋長風追了上去,霜降也帶了幾個人跟著追出去。卑職怕漢王有事,這才趕來。”

漢王咬牙道:“你立即帶營中高手去助秋長風,若不抓回刺客,提頭來見。”

驚蟄一怔,但見漢王殺氣如霜的神色,不敢有違,立即帶人急去。紀綱招呼孟賢過來,低聲耳語幾句。孟賢領命,如飛奔去,顯然是將此事稟告朱棣,再行決定。

漢王不理紀綱,突然一把握住了左手臂。他這時才感覺到手腕痛得撕心裂肺,直入骨髓……

秋長風沖出軍帳,雙眸只是盯著前方那模糊的人影,如影相隨,不讓對手逃脫他的視線。

或許是因為漢王這次帶到觀海的人手實在不多,或者是因為漢王心灰意冷之下,眾軍衛(wèi)也心生離意,少加防備。因此,忍者喬裝歌姬,輕易就潛到帳內(nèi),在秋長風和忍者奔出軍帳的時候,甚至連阻攔都少見。

這在以往,倒是難以想象的事情。

奔行中寒風刺面。秋長風顧不得再去想漢王的樹倒猢猻散,只知道這次一定要抓住前方的那個忍者,因為那個忍者絕對是忍者部的首腦人物。

潛入軍帳的三個刺客均是忍者部的頂級高手,這些人驀地冒險前來刺殺漢王,所為何來?

秋長風心思飛轉,腳下不停,呼吸有了分急促。可前方那道黑影仍舊腳步不慢,似乎知道這是生死一瞬間,他被秋長風逼出了無盡的潛力,可以一直逃到天邊。

那忍者有著狐貍般的狡猾、野狼般的耐心,也有著駱駝一樣的耐力。

這些品質,忍者都要擁有。那人既然是忍者部的高手,在這些方面自然更勝一籌。

若是旁人追蹤這么久,定會心力交瘁,多半早就放棄。可秋長風卻不放棄。他經(jīng)過七年地獄般的磨煉,加上七年的隱忍,或許沒有磅礴的氣力,但絕對有常人難及的耐力——甚至比忍者還要堅韌的耐力。他自信,就算忍者極具耐力,他也一定能對抗到對手先倒下的時候。

飄雪飛舞,浪聲如潮。

秋長風聽到潮聲時,心頭微沉。他追出了漢王的軍營,竟然奔行數(shù)十里,追到海邊。

若忍者入海,他想再擒住對手,將會更加千難萬難。

秋長風想到這里,心中微急,陡然間長嘯一聲,身形陡快。剎那間,他已到了那忍者身后三丈之內(nèi)。

那忍者遽驚,她已然疲憊不堪,此刻只想倒下來好好睡個三天三夜。但她知道身后跟著的無疑是個極為可怕的人物,因此她不能不逃。

秋長風的執(zhí)著迫出了她的全部潛力。她一直覺得,秋長風也是三鼓而竭,眼下兩人比拼的無非是耐力,看誰先放棄。可她從未想到過,秋長風竟還有一鼓作氣的實力。

這個秋長風遠比她了解的還要可怕許多。

秋長風驀地加速,追到那忍者三丈之內(nèi),才待出手,那忍者陡然身形一閃,不再直沖向海,反倒撲向左側的巖石峭壁處。

那忍者陡然變了方向,瞬間又拉開了和秋長風的距離。秋長風悶哼一聲,倏然轉向,撲向海岸旁的巖石峭壁處,止住了腳步,神色微變。因為那忍者剎那間,消失不見。

這實在是極為詭異的現(xiàn)象,就像那忍者倏然幻化在了空中。

若是旁人見了,只怕以為是見了鬼怪。秋長風卻閉上了眼睛,喃喃道:“忍術中的色藏術果然名不虛傳,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擋得住我的轟天雷?”他手一揚,幾點銀光倏然射出,直奔對面的巖石。

他對忍術之法甚至比很多忍者還要精通,不然他也不會在金山時,連破忍者的諸多忍術,甚至伊賀火雄和藏地九天遇到他,都是鎩羽而歸。在他的記憶中,最少知道忍術八技中的一百三十七種法門,而色藏術就是其中的一種。

色藏術屬于忍者八技中的藏之法門,其實就是將大自然中動物的自保本能加以運用,如同變色龍一樣,可將自身化作與周邊環(huán)境相同的顏色。

忍者突然憑空消失,不用問,那是使用了色藏術,化身為巖壁的顏色。

銀光未到,巖壁上卻有塊石頭樣的東西沖天而起,將銀光撞向旁邊的巖石上。只聽到叮叮叮的幾聲響,銀光擊在巖壁上,跌落下來,卻沒有發(fā)出驚天動地的聲響。

那忍者立即知道上了秋長風的當。秋長風雖知道她用了色藏術,但顯然一時半刻發(fā)現(xiàn)不到她的藏身之處,因此才用言語恫嚇。

轟天雷的名字,一聽都很駭人。如果真的是炸藥的話,根本不必考慮忍者藏身何處,只要忍者還在附近,就難免被波及。那逃命的忍者一念及此,根本來不及再想,就現(xiàn)出了真身。

當她意識到那幾點銀光根本不是轟天雷,或許是幾塊碎銀時,已再次暴露。最要命的一點卻是——秋長風突然不見了。

濤聲清冷,遠遠地傳來,讓那忍者突然感覺沁人心脾的冷。

她立在巖石上,張目四望,只見到蒙蒙的雪光中,怪石嶙峋,似乎全是秋長風的化身。她知道自己由暗到明,秋長風卻已由明入暗。她一想到秋長風的手辣,不由得長吸一口氣,陡然放松下來。

她并不急于離去,反倒一伸手,從腰旁解下個小小的包裹。她的紅色裙衣早已褪去,露出了緊身的黑衣,盡顯柔美的曲線。她的一舉一動,突然少了幾分忍者的詭異,反倒帶著幾分少女的風情。

她輕輕地解開了包裹,突然雙手連錯,只聽到喀嚓咯咯的幾聲響,一具不到尺長的短琴出現(xiàn)在手上。

她手一拂,瀑布般的黑發(fā)披下,更顯得脖頸玉般的瑩潤。她雙腿一盤,突然在巖石上坐了下來,橫琴膝上,開口道:“秋長風,我知道你就在附近。既然來了,何不出來相見?”

雪仍在飄,她的聲音竟和飄雪一般飛忽不定,其中自有難描的味道。她看似好像在約會早就等待的情郎,可她手撫琴弦時,眼中卻帶著分警惕和緊張。

既然逃不了,索性和秋長風一戰(zhàn)。

可她心中沒底,不知道秋長風是否會出來應戰(zhàn)。目光流轉間,嬌軀陡然一顫,迅速轉向。因為她驀地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秋長風已悄無聲息地站在她身后不遠的一塊巖石上。

秋長風臉色蒼白如雪,驀地出現(xiàn),本是要給對手造成個措手不及,那忍者才一轉身,他就要拔出錦瑟刀。他早就認定這女子絕非等閑之輩,必須要小心應對。

可見到女子面容的那一刻,秋長風臉色遽然變得古怪,目光閃了一下,竟沒有急于出手。

這女子的面容竟和軍帳中那舞女截然不同。他當然知道,這女子在軍帳時就可能已易容,如今的面目才是她的真實面容。

可他沒想到,他曾經(jīng)見過這個女子。那一刻,他心中訝然、錯愕,思緒千萬,想到太多太多。他雖善于隱藏情感,但那一刻的驚詫誰都看得出來。

那女子伸手一撩垂在額前的秀發(fā),墨染般的秀發(fā)絲絲縷縷地從瑩玉般的手指縫中滑落,帶著股驚心動魄的麗色。現(xiàn)在無論誰來看,根本都看不出她是忍者,更覺得她楚楚之情,如秦淮風月。

那女子竟是曾在秦淮河上,和秋長風有過一面之緣的歌姬——云琴兒。

風落雪,天寒地冷。

漢王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只感覺渾身虛弱。他很少有這么虛弱的時候,只記得還有一次似這般無助,那是在浦子口的時候。

那時候他中了九箭,有一箭射中他的胸膛,幾乎要刺破他的心臟,他那時候以為自己死了,可他沒有。自那后,他就是風風光光的漢王,榮耀千萬,風頭甚至蓋過了太子。他沒有想到過,原來時過境遷,有些心情還是有如當年。

他什么時候暈過去的,他自己都不記得。

或許是因為血流得太多了,就算強悍如斯的漢王也禁不住風雪刀劍,這才暈了過去。

睜開眼時,漢王第一眼見到的就是紀綱。紀綱滿臉的緊張之意,見到漢王終于醒來,暗自舒了口氣,低聲道:“漢王,你失血過多,我已命人包扎好了傷口……”

紀綱望著漢王木然的臉,心中微顫。傷口可以包扎,可手斷了就接不回來了。紀綱當然知道漢王的脾氣,他以為漢王會狂怒、會暴跳如雷,甚至會殺幾個人泄憤,可出奇的是,漢王只是平靜道:“多謝指揮使了。”

紀綱驀地感覺到一陣心寒,可為什么心寒,他也說不清楚。突然聽漢王道:“本王要走了。”

紀綱一怔,急道:“漢王,你去哪里?”陡然見到漢王臉上譏誚的笑,想到漢王本要趁夜回返南京的,卻不想如今漢王重傷,竟還要連夜回去?紀綱心中緊張道:“漢王,我已派人稟報圣上,總要等圣上來了再走。”

漢王嘲諷道:“圣上就算來了,又能如何?我還不是要走?我的手能長回來?”

紀綱不能答,正尷尬間,突然見到漢王的臉上有潮紅閃過。紀綱心中凜然,以為漢王就要發(fā)怒。不料想,漢王雙眉緊鎖,神色痛楚,突然伸手捂住胸口,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紀綱霍然站起,就見到漢王又仰天倒了下去。紀綱慌忙伸手扶住漢王,急道:“漢王,你怎么了?”他見漢王雙眸緊閉,竟又暈了過去。紀綱目光閃動,一顆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漢王被砍斷了左手,這本是重創(chuàng),但治理得法,絕不是致命傷。可漢王怎么會突然噴血昏迷?紀綱早早地為漢王傷口涂了止血藥物,又妥善地包扎了傷口。但這時漢王的傷口處,竟隱約又有血跡滲出……

紀綱心中焦灼,不待再吩咐手下去御營,就聽到營帳外腳步聲急促。他立即意識到了什么,起身迎過去。

帳簾一挑,朱棣入了帳中。他威嚴中帶分焦灼,不等紀綱跪倒,就問道:“煦兒怎么了?”

瞥見漢王裸露在外的斷腕,朱棣目光中痛楚閃過,他疾步走到漢王的身側,探手要抓,卻又止住,厲喝道:“紀綱,究竟怎么回事?”

紀綱慌忙將發(fā)生的一切稟告,不敢有半分隱瞞。朱棣龍袍無風自動,顯然頗為激動,但還是耐著性子聽完。早有御醫(yī)上前,為漢王把脈。朱棣靜立片刻,問道:“怎樣了?”

那御醫(yī)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啟稟圣上,漢王斷手傷重,但應無性命之憂。”

朱棣道:“那他怎么還在昏迷?”

那御醫(yī)額頭冒汗,遲疑道:“這個……”

紀綱一旁道:“圣上,臣在給漢王包扎傷口時,并未發(fā)現(xiàn)他有中毒的跡象。可不知為何,漢王竟血流不止……好像刺客的刀上有古怪。”

那御醫(yī)有些恍然,忙道:“是呀,只怕刺客的兵刃上有毒。”

朱棣徑直道:“什么毒,怎么解?”

那御醫(yī)汗出如豆,難以回答。紀綱跟隨朱棣久了,當然知道朱棣最討厭廢話,做事務求簡單明了。見朱棣眼中殺機泛起,紀綱忙道:“千戶秋長風對這種癥狀應有對策……”

朱棣冷冷道:“秋長風呢?”

紀綱暗自凜然,小心道:“秋長風前去緝拿刺客,尚未回來。臣立即派人去找他……”見朱棣并不反對,紀綱正要命令孟賢去找秋長風,轉念間,他吩咐另外的手下去尋。他做事周密,考慮問題也是極為謹慎,知道這種時候,抓刺客還在其次,先救漢王才是要緊。他平日用孟賢制約秋長風,這種時候,半點差錯都不能有的。

朱棣不管紀綱的心思,只是望著漢王的斷腕,眼中又露出痛楚之意。漢王再忤逆,終究還是他的兒子——最疼愛的兒子。到如今,漢王斷手,他就如自己身中一刀般。

往事如煙,歷歷眼前……

就在這時,漢王眼皮微動,朱棣見狀,微曲身子,低聲道:“煦兒?你醒醒,是爹來了。”

那一刻,朱棣已忘記了自己是君臨天下的九五之尊,只知道自己是個父親,是個不算稱職、又想補過的父親。

他知道自己欠兒子一些東西……

漢王緩緩睜開了眼睛,見到朱棣,并沒有欣喜之意,反倒移開了目光,望向帳頂。他的目光中帶分木然,但也有分譏嘲。天底下,只有他才敢對朱棣視而不見。

朱棣見到兒子的倔強,心中驀地有分惘然。他腦海中甚至都想到自己會是什么表情,因為這種事情,曾在他身上發(fā)生過一次。

只不過,那時候對君王視而不見的是他朱棣,被譏嘲的卻是他朱棣的父親——大明太祖朱元璋。

往事如電閃般地劃過腦海,朱棣輕聲道:“煦兒,你不會有事的。爹不會讓你有事。”

這是他的承諾,大明天子的承諾,就連紀綱都聽出了其中的堅決之意。

朱高煦終于看了近在咫尺的父親一眼,略帶譏誚道:“父皇,記得當年浦子口時,你也這么說過。我那時……是信你的。”

朱棣心頭一沉,神色惘然,他當然明白兒子的言下之意。浦子口之戰(zhàn),朱棣危在旦夕,朱高煦拼盡全力,甚至舍卻了性命讓朱棣脫險。朱高煦當時身披九箭,有一箭險些刺中了心臟,生命危在旦夕。朱棣為了挽回朱高煦的生機,日夜守在朱高煦身側,也曾說過不會讓朱高煦有事。除此之外,朱棣甚至當眾說過,高煦當繼承他的衣缽,立位太子。

朱高煦活了下來,誰都不知道他為何能活下來。但朱高煦顯然一直記得朱棣的話,他那時是信朱棣的。

可如今朱高煦這么說,是不是意味著,他不再信任朱棣?

朱棣心中一陣絞痛,不待多說什么,就見朱高煦一聲大叫,竟又吐出一口鮮血,暈了過去。

朱棣大驚,一把抓住兒子的手,急道:“煦兒,煦兒!”扭頭喝道:“紀綱,秋長風呢,怎么還不回來?”

紀綱汗水冒出,心中也在焦急想著,秋長風呢,如今在哪里?

秋長風正在海邊,恢復了冷靜,望著眼前的女人。他畢竟能力有限,就算學會了乾坤索,也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算得準確無誤,因此他并不知道,軍營中,還有要緊的事情等待他去做。

他只知道,眼下最要緊的事情,應該是先擒下眼前這看似美艷無雙卻有著蛇蝎心腸的女人。

云琴兒撩了一下被風吹拂的黑發(fā),微笑道:“秋大人,不想我們會在這種情況下再次見面。”她風情楚楚,看似又恢復了秦淮河上的嫵媚,一舉一動都帶著說不出的撩人意味。

秋長風臉色又開始發(fā)白,反問道:“那你想我們會在什么情況下見面,難道應該是在床上嗎?”

云琴兒捂嘴輕笑,面帶潮紅,竟似處子般羞澀:“刺客有兩個。可秋大人唯獨追著我不放,難道是想和我重續(xù)前緣?”

見秋長風不語,云琴兒嬌羞道:“花有清香月有陰,春宵一刻值千金。歌管樓臺琴心動,長風撩帳秀色深。秋大人當初的詩句,小女子可一直記在心上呢,就是不知道秋大人是否還記得?”

她垂下頭來,黑發(fā)拂動,露出如雪的脖頸。那一刻的風情,簡直可顛倒眾生。

無論哪個男人見狀,都能體會到她言下的邀請之意,甚至忘卻一切,只想走過去挽住她那盈盈一握的腰身,就算是為所欲為,看來她也不會拒絕。

秋長風卻似釘子一樣站立在巖石上動也不動,只是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好像天涯咫尺琴最好的施放距離是在一丈內(nèi)?”

云琴兒霍然抬頭,眼中露出了震駭之意,卻是一言不發(fā)。

秋長風繼續(xù)道:“天涯咫尺琴是忍者最為犀利之器。我聽聞此琴最少有三種妙用……有一種妙用就是能接連射出三輪銀針,一丈之內(nèi)的威力甚至不亞于中原的暴雨。就算大羅神仙靠近,只怕也難以躲過銀針的連射。你若想和我上床,手中還捧著個琴兒干什么?難道想要以此助興?”

云琴兒雖然還在笑,可笑容中已帶分澀然:“我手上的是天涯咫尺琴?”

秋長風道:“我不知道。但我這個人寧可錯殺也不會放過。我目前離你有兩丈開外,你手上若真的是天涯咫尺琴,就算施放,威力也難以盡展。不過我雖有信心一刀斬了你,但我沒有信心能全身而退。”

云琴兒不再撩發(fā),雙手都撫在那短琴上,輕聲嘆息道:“秋長風,你難道就沒有不知道的事情嗎?”她這么一說,無疑是承認了秋長風說得不錯。

她手上拿的就是忍者最犀利的兵器——天涯咫尺琴。她百般嬌柔地引秋長風靠近,就是想迅速地解決秋長風,不曾想秋長風竟看破了這一點。她雖能迅速地恢復冷靜,可內(nèi)心駭異,對秋長風的畏懼之意卻又增加了一層。

秋長風亦嘆道:“你錯了,我很多事情都不知道。這只是我們第三次見面……”

云琴兒嫣然一笑:“第三次?除了在秦淮河和眼下,你還見過我?夢中嗎?”她巧笑顧盼,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

秋長風若不是有千錘百煉的心性,只怕早就被云琴兒的嫵媚所迷惑。可他心中只是更加警醒,繼續(xù)緩緩道:“在青田縣劉能家屋頂,我們不就見過一面了?”轉瞬又道:“殺劉太息的人只怕也是你,殺死劉太息那人用的是劍——一把寶劍,你用的不就是寶劍?”

云琴兒嬌笑道:“我的秋大人,真的是什么事情都瞞不過你。那么遠的事情,虧你還記得。”她見秋長風說出真相,就索性承認了,可是內(nèi)心的震驚之意,不亞于秋長風。頓了片刻,見秋長風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云琴兒微笑道:“可是在秦淮河上,秋大人顯然還沒有認出小女子。不然那時候……也不會想和小女子上床了。”

她以極其無邪的神色突然說出“上床”兩字,其中強烈落差形成的誘惑之意,無疑更是蕩人心魂。

秋長風卻似鐵做的一樣,根本沒有受到半分迷惑,只是冷笑道:“在秦淮河上,我就知道你有問題,但我那時候的確沒有想到你是在青田的刺客。”

云琴兒有些不服地道:“秋大人若真的在床上……不,是在船上……”掩嘴笑道:“若真的在船上就發(fā)現(xiàn)我的不對之處,怎么還會中了藏地九天的圈套呢?”

秋長風淡淡道:“你不信?你找我上船的時候,最少露出了三處破綻,我怎么會不提防?我是真的中了圈套嗎?”

中了圈套的人,當然不會還好好地立在這里。云琴兒聽到這里,睜大了秀眸,詫異道:“我們竟然有三處破綻?”她當然不信。秦淮河上,雖然讓秋長風逃脫了,但云琴兒一直覺得計劃周密,秋長風不過是運氣好,撞上葉雨荷罷了,卻沒有想到過秋長風原來早有警覺。

秋長風道:“你們的第一處破綻,就是當時不應該提及媚娘。你們一定覺得我上了媚娘的畫舫,就和她極為熟悉,卻不知道她根本不會對任何人提及我的事情。既然如此,你們用媚娘托辭找我,必有目的。”

云琴兒蹙了下眉頭,不想會有這種事情,半晌才道:“那第二處破綻是什么?”

秋長風道:“畫舫上的鳥籠中并沒有鳥兒,而我看到鳥籠中有鸚鵡的羽毛留下,就想到這里應該是有變故的。我當時就想,鸚鵡會學舌,你們顯然是怕鸚鵡無意中說出你們的計劃,就索性宰了它……”

云琴兒微笑道:“秋大人,你果然聰明。不過這也可能是你事后想到的吧!”

秋長風淡然一笑道:“你還記得我曾經(jīng)問過你‘紅拂夜奔,文君當壚’的典故嗎?”

云琴兒又笑:“秋大人文武雙全,真的不知會讓多少女人為你傾心。”她言語嫣嫣,看起來對秋長風沒有絲毫的敵意,傾心愛慕的神情溢于言表。

秋長風眼角的余光卻始終留意著云琴兒的一雙手,緩緩道:“但你只怕現(xiàn)在還不知道,那畫舫燈籠上畫的不是‘紅拂夜奔,文君當壚’,而是‘綠珠墜樓,文君當壚’。”

云琴兒笑不出來了。她是東瀛女子,一直羨慕中原的文采風流,也知道綠珠墜樓的典故。

《晉書》中記載了綠珠墜樓的故事。故事可以是虛構,當然也可以說是過去的往事。當年西晉豪富石崇有一愛妾叫做綠珠,不但美艷絕倫,而且善吹笛子,妙解音律。石崇和中書令孫秀素有恩怨。當石崇勢衰時,孫秀前來索要綠珠。石崇憤然拒絕,認為綠珠不可贈與,因此惹怒了孫秀。孫秀勸趙王矯詔誅殺石崇。當兵臨樓下時,石崇感喟因綠珠獲罪。綠珠雖是一個羸弱女子,卻當下道:“當致死于君前。”言罷跳樓自盡。

自古沖冠一怒為紅顏之事頗多,但此故事最讓人感慨的卻不是沖冠一怒,而是士為知己者死。綠珠雖是女子,但若論慷慨激烈,卻是不遜于那些義士。

云琴兒知曉這典故,可是這時心中卻沒有半分慷慨激烈,只是如見了鬼一樣地望著秋長風。

秋長風緩緩道:“你若是真的云琴兒,當然不會連自己畫舫燈籠上的典故都不知曉。我故意說錯燈籠上的典故,就是想驗證自己的想法。你并未留意畫舫燈籠上的典故,只是順著我的話題說下去。因此,我在那時就知道你是個假貨。”

云琴兒忍不住又撩了下秀發(fā)。她知道女人的這個舉動很美,也知道眼下只有憑借這點來迷惑秋長風,可她現(xiàn)在可真的是心亂如麻了。她實在不解,秋長風怎么會有恁大神通,居然在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中都深藏玄機。

終于,云琴兒嘆了一口氣,緩緩道:“我若不是云琴兒,又是誰呢?”本以為可以問住秋長風,不料想秋長風立即道:“我當然知道你是誰。不然有兩個刺客行刺漢王,我何必一定要追你。你真的認為,我是覺得你好看這才窮追不舍嗎?”

云琴兒再次怔住,半晌才道:“我是誰?”她不解、不信,可內(nèi)心卻忍不住地戰(zhàn)栗。在秋長風面前,她驀地發(fā)現(xiàn),好像沒有能守住的秘密。

秋長風清淡地問道:“你真的以為你有想象的那么聰明嗎?到現(xiàn)在還想騙過我的眼睛?”

云琴兒反問道:“我焉知你不是在詐我?”話才出口,陡然收聲。因為她看到了秋長風的一雙眼,那雙眼眸中沒有困惑和迷惘,只有洞悉一切的深邃。她已知道秋長風并非虛言恫嚇。

果不其然,秋長風道:“你雖沒有使出飛天梵音,但你方才逃命時用的是飛天遁,使的是映月劍法,用的又是天涯咫尺琴,而飛天遁、映月劍法是如瑤藏主的絕學,天涯咫尺琴更是如瑤藏主的心愛之物。你既然能悉數(shù)運用,那么,你除了是如瑤明月——如瑤藏主的唯一女兒外,還怎能是別人?”

濤拍驚岸,風吹亂雪。

風雪寒巖上,云琴兒終于直起了腰身,雙眸望向了秋長風。

她是忍者時,詭異毒辣,劍術精絕;她是云琴兒時,風情萬種,嬌媚百態(tài);但她此時此刻,渾身上下,并無半分毒辣、嫵媚之意,她有的只是無邊的冷靜。

只有真正手握權勢的人才會有這種冷靜。

她雖可化身無數(shù),但本質上只是一個人——一個可以說是目前東瀛最有權力的女人。

她笑了,笑容中帶分欽佩、帶分肅殺,甚至還帶分如臨大敵的銳利。

她并不否認,因為她沒有必要否認。

圖窮匕見時,否認總是顯得十分的可笑。

因此她只是點頭,一字一頓道:“不錯,我就是如瑤明月!”

第十四章 明月第二十四章 做活第十六章 埋伏第二十一章 追捕第七章 挑戰(zhàn)第十三章 燕歌第七章 挑戰(zhàn)第九章 身份第十六章 埋伏第二十四章 做活第五章 大限第四章 暗算第一章 交換第十八章 背叛第二十三章 同盟第七章 挑戰(zhàn)第十六章 埋伏第十九章 失陷第十七章 突圍第十一章 兩難第十一章 兩難第二十一章 追捕第六章 傾心第二十章 不見第十一章 兩難第十八章 背叛第十九章 失陷第一章 交換第七章 挑戰(zhàn)第四章 暗算第六章 傾心第二章 真相第二十三章 同盟第二章 真相第二十三章 同盟第十八章 背叛第十九章 失陷第二十二章 出手第三章 殺機第十五章 天涯第二章 真相第二十章 不見第二十章 不見第四章 暗算第二十二章 出手第五章 大限第十三章 燕歌第十二章 抉擇第一章 交換第五章 大限第五章 大限第二十一章 追捕第六章 傾心第二十二章 出手第十四章 明月第二十四章 做活第八章 見鬼第一章 交換第十五章 天涯第四章 暗算第十八章 背叛第二十四章 做活第二十四章 做活第十九章 失陷第二十四章 做活第一章 交換第十章 絕境第十七章 突圍第二十三章 同盟第九章 身份第二十章 不見第四章 暗算第十八章 背叛第二十一章 追捕第二十三章 同盟第一章 交換第三章 殺機第十六章 埋伏第十九章 失陷第二十三章 同盟第二十三章 同盟第五章 大限第二十四章 做活第二十章 不見第十二章 抉擇第十五章 天涯第三章 殺機第十二章 抉擇第二十一章 追捕第二十章 不見第八章 見鬼第二十二章 出手第十章 絕境第十八章 背叛第二十二章 出手
第十四章 明月第二十四章 做活第十六章 埋伏第二十一章 追捕第七章 挑戰(zhàn)第十三章 燕歌第七章 挑戰(zhàn)第九章 身份第十六章 埋伏第二十四章 做活第五章 大限第四章 暗算第一章 交換第十八章 背叛第二十三章 同盟第七章 挑戰(zhàn)第十六章 埋伏第十九章 失陷第十七章 突圍第十一章 兩難第十一章 兩難第二十一章 追捕第六章 傾心第二十章 不見第十一章 兩難第十八章 背叛第十九章 失陷第一章 交換第七章 挑戰(zhàn)第四章 暗算第六章 傾心第二章 真相第二十三章 同盟第二章 真相第二十三章 同盟第十八章 背叛第十九章 失陷第二十二章 出手第三章 殺機第十五章 天涯第二章 真相第二十章 不見第二十章 不見第四章 暗算第二十二章 出手第五章 大限第十三章 燕歌第十二章 抉擇第一章 交換第五章 大限第五章 大限第二十一章 追捕第六章 傾心第二十二章 出手第十四章 明月第二十四章 做活第八章 見鬼第一章 交換第十五章 天涯第四章 暗算第十八章 背叛第二十四章 做活第二十四章 做活第十九章 失陷第二十四章 做活第一章 交換第十章 絕境第十七章 突圍第二十三章 同盟第九章 身份第二十章 不見第四章 暗算第十八章 背叛第二十一章 追捕第二十三章 同盟第一章 交換第三章 殺機第十六章 埋伏第十九章 失陷第二十三章 同盟第二十三章 同盟第五章 大限第二十四章 做活第二十章 不見第十二章 抉擇第十五章 天涯第三章 殺機第十二章 抉擇第二十一章 追捕第二十章 不見第八章 見鬼第二十二章 出手第十章 絕境第十八章 背叛第二十二章 出手
主站蜘蛛池模板: 衡山县| 怀仁县| 齐河县| 霍山县| 东乡| 象州县| 河南省| 凤城市| 邹平县| 蒙自县| 广安市| 巨野县| 高淳县| 那坡县| 日土县| 抚远县| 南城县| 玉林市| 阿拉善盟| 潞西市| 建始县| 五寨县| 潜山县| 稷山县| 宜阳县| 兴隆县| 临漳县| 武清区| 乐山市| 潢川县| 宜川县| 大理市| 沾化县| 临泽县| 郎溪县| 水城县| 肥东县| 肃南| 沐川县| 台中市| 康马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