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鱼机如何接线

第十九章 失陷

云夢公主聽到葉昭重之名,感覺很是陌生。因此,她實在不明白葉雨荷為何聽到這個名字后,臉色會變得那么難看?

葉雨荷的臉上血色盡去,如遭雷擊般,等回過神來,望見朱棣的冷笑,嘶聲道:“你撒謊,不可能!”

朱棣身邊的兩個侍衛見葉雨荷不恭敬,就要上前,朱棣卻是擺手止住,緩緩地搖頭道:“朕何須如此?”

他言下之意很明顯,你葉雨荷實在算不了什么,朕要殺你,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何必要對你撒謊呢?

葉雨荷的身子搖搖欲墜,只是一個勁地搖頭道:“我不信,我不信。”她當然知道葉昭重是誰。

葉昭重是她父親!

原來朱棣一直說的是葉雨荷父母的事情。這么說,她父母本犯錯在先,那異人是誰?難道是……

不待葉雨荷想下去,朱棣已道:“你應該想得到,那異人就是解縉。”

葉雨荷只感覺又有個炸雷響起,腦海中有道閃電劃過,朱棣對我說這些事情,絕非無因,原來他早就調查清楚了我的底細,他要見我,究竟是什么目的呢?

她雖心驚,但更不肯相信解縉會勸人造反,亦不能相信一直認為的大恩人,竟害了她爹爹。她慘然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現在你自然說什么都可以了。”

朱棣目光中陡然閃過分凌厲:“你不信朕的故事?不過這也難免……”他輕輕地嘆了一聲,若有感慨道:“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下士時;若是當時便身死,千古忠佞有誰知?”

葉雨荷心中一動,知道朱棣所言之意。世間忠佞,的確很難知之。周公雖是忠臣,亦有被誣陷篡位之時,王莽雖是亂臣,但初時也會禮賢下士。若二人當時身死,周公和王莽的歷史地位只怕就要顛倒來寫了。朱棣突然說出這四句詩,難道是說解縉真的有陰謀篡位之舉,被朱棣平叛殺死,有如王莽一樣?

驀地想起了什么,葉雨荷咬牙道:“解縉一介文士,有什么可造反的能力?這些不過是你的一面之詞罷了。”

朱棣緩緩道:“解縉當年編纂《永樂大典》時,無意間發現了金龍訣的秘密。”

葉雨荷的身軀一震,眼中露出難以置信之意。

又是金龍訣?葉雨荷每次聽及金龍訣一事,都感覺虛無縹緲,不能相信世上有如此神奇的事情,但經多人之口,現在又經朱棣說出,也由不得她不信了。

朱棣又道:“解縉發現金龍訣之秘,卻是秘而不宣,暗地拉攏你父查找金龍訣的秘密。你定然奇怪,你父葉昭重一介文臣,有何能力來幫解縉?但只怕你父亦沒有對你母女說過,你祖父葉琛本是太祖年間的著名隱士,亦是劉伯溫的道中好友。”

葉雨荷此時似乎難以站立,她若是不經過青田之變,沒有找尋過日月歌、聽說過金龍訣,那她對朱棣所言肯定是一頭霧水,但她經歷了這些玄奇的事情,對朱棣所言已心如明鏡。

劉伯溫曾請師父黃楚望為朱元璋改命,而葉琛既然是劉伯溫的道中好友,肯定對金龍訣一事知之甚深。葉雨荷只聽父親說過,祖父的確叫做葉琛,可葉琛究竟是什么來頭,父親卻并未詳說。那時,葉雨荷并不覺得這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因此也未追問。現在想想,事情明了,當年參與金龍訣改命一事的人或死、或三緘其口,因為無疑知道的越多,殺身之禍就越多。因此,葉昭重根本不對葉雨荷提及往事,只怕女兒多知多錯。

解縉編纂《永樂大典》時,知悉往事,怦然心動,這才找當年的人物,企圖尋找金龍訣。

葉雨荷從未想過要找金龍訣,但想找金龍訣的人絕不會少。

父親葉昭重要找金龍訣和解縉要找金龍訣,或許所求不同,但只怕都是想改命。解縉那時已位高權重,他還要金龍訣做什么?

葉雨荷苦澀地笑笑,艱難地道:“我父親從來不想當皇帝,他曾親口對我說過,只愿和心愛的人廝守一輩子。”

朱棣神色有些惘然道:“那可能是他被貶之后的想法,你應該知道,一個人總是會變的。”

葉雨荷掙扎道:“可我父親對我母親的愛不會變。”知道自己的辯解根本沒有什么意義,朱棣說得不錯,一個人總是會變的。她父親早死,當初她還小,真的不知道太多。但父親臨死前悔恨的表情一直印在她的心頭。她一直以為那時父親后悔不能給她們母女幸福,現在想想,父親恐怕是悔恨一時的欲望,毀了一生的希望……

云夢公主早就目瞪口呆,雖不清楚父皇和葉雨荷在說什么,但也知道父皇和葉雨荷之間好像有些恩怨。

朱棣望著葉雨荷的掙扎,目光中突然也帶了分悲哀之意:“這世上最悲哀的一件事就是,你永遠不知道別人想的是什么,就算他是你身邊最親近的人。”

葉雨荷一陣茫然,下意識地感覺到朱棣所言另有所指,但她的腦海有如蒙了層雨布,噼噼啪啪的打擊只能讓她更加混亂,就聽朱棣道:“你說這盒子是個很關鍵的線索?”

葉雨荷無意識地點點頭,陡然眼前一亮,就見到那盒子已由一個侍衛遞到了她的面前。她茫然地接過,驀地想起一件事,望向朱棣道:“你什么時候知道我是葉昭重之女的?”

朱棣淡漠地道:“浙江省十一府頭名捕頭的底細,朕當然要調查清楚。”

葉雨荷訝然道:“可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還要用我?”

朱棣眼眸陡然閃過幾分壯志豪情,凝聲道:“葉昭重是葉昭重,葉雨荷自是葉雨荷。朕君臨天下,雖繼太祖衣缽,但絕不會效太祖……盡誅能臣之法,你有用,朕就用!”他心中卻想,哼,太祖是怕朱允炆坐不穩江山,才為他清理一切叛逆的可能,卻不知朱允炆不過是攤會做戲的爛泥。太祖當初若選了朕,大明何至危機四起?但這些話,他卻不屑對葉雨荷說出。

葉雨荷聞言又是一震,拿著那木盒有如溺水之人死死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她來見朱棣,本來抱著必死必殺的念頭。為救秋長風,除去暴戾好殺的朱棣,本是無愧于心之舉。

但她哪里想到,朱棣并非想象那樣。如果事實真如朱棣所言,朱棣甚至對她還是有些許恩情的,那她怎么還能下手?片刻間,她心中的一切乾坤顛倒、黑白難分,一顆心早就糾結百轉,不知如何選擇……

漢王朱高煦立在那里,臉上突然現出極為驚詫的神色。

谷雨見到,根本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這場布局可以說是蓄謀已久,漢王甚至為此犧牲了一只手。現在已經到了發動之時,漢王究竟想到了什么,竟會這么吃驚?

谷雨見漢王雙眉緊鎖,忙道:“漢王,究竟怎么了?” шшш▲Tтkǎ n▲c o

漢王皺眉道:“你剛才說什么?”

谷雨道:“卑職說,眼下唯一要考慮的是葉雨荷是否會出手……”葉雨荷能否得手都已是無關大局了,因為這個計劃就是只要葉雨荷出手!

“不是這句。”漢王搖頭喃喃道,“你后面說,計劃不可能再改,莫要多想了。”

谷雨似丈二的和尚摸不到頭腦,吃吃地道:“是呀,怎么了?”

漢王的臉上驀地現出驚疑之意,他一把抓住谷雨的手道:“鄭和臨走時也對我說過這么一句。他讓我多休息,莫要多想了。”他的話語中有些異樣:“難道他查到了什么?”

他的心中疑慮之意越來越濃,腦海中又清晰地回憶起當初鄭和離去時的情形,越想越感覺到鄭和的言語中似有所指。

谷雨微震,轉瞬鎮定地道:“漢王多慮了,這不過是句尋常安慰的話。再說,如瑤明月早考慮到鄭和這個變數。因此,她調動忍者聚集伏牛山,吸引鄭和前去。現在,鄭和果然不出所料地前往,漢王不必再擔心此人了。”

漢王握著谷雨的手卻有些發抖,低聲道:“你說秋分肯定會到,那為何到現在他還沒有入營的消息?”

谷雨微皺眉頭,遲疑地道:“不錯,按照約定,他這刻應該入營才是……按照我們的計劃,葉雨荷動手之時,就是我們全盤發動的時候。到那時,霜降殺了太子,秋分將帶兵和我們兵合一處,趕往救駕……”

救駕當然是借口,誣陷太子行刺天子,逼天子退位才是真正目的。計劃是環環相扣的,借行刺漢王一事吸引天子前來,三方同時發動,端是巧妙連環。可秋分到現在竟還沒有消息傳來,實在讓谷雨也感覺到蹊蹺。

秋分早到了營外。

紀綱帶人守在營旁,見前來的數百騎竟是漢王手下的天策衛,為首那人居然是二十四節之一的秋分,他的臉上不由得現出驚駭欲絕之意。可那驚駭之意瞬間即逝,取代的是一貫的陰沉。他終于明白為何游騎沒有示警,實在是因為來的騎兵本是自己人的緣故。

紀剛擺擺手,示意數十個錦衣衛跟隨著迎了上去。見秋分神色漠漠,紀綱心思飛轉,說道:“原來是秋分侍衛,不知前來何事?”漢王手下的人都隱去了本來的姓名,以二十四節氣為號,紀綱倒真不知道秋分的大名,索性就叫他秋分了。

秋分馬上拱手道:“紀指揮使,這本是漢王的軍營,是不是?”

紀綱笑道:“當然是了。”

秋分皺眉道:“既然如此,在下身為天策衛,帶兵前來護衛漢王,不知道紀指揮使可有意見?”

紀綱道:“當然沒有。”

秋分一揮手,眾騎兵上前,可見紀綱還擋在路上,并沒有讓路的打算,秋分略帶錯愕地道:“紀指揮使,我等趁夜趕路本是疲憊,準備入營中歇息,紀指揮使可是反對?”

紀綱又搖搖頭道:“本指揮使并不反對……”他停頓了片刻,嘆口氣道:“可事情真是不巧……本指揮使剛才接到圣上的一個旨意……”

秋分臉有異樣,沉聲道:“圣上的旨意難道和我等有關?”

紀綱模棱兩可地道:“有關又沒關。”他見秋分神色陰晴不定,緩緩道:“圣上剛才下了旨意,說今夜全營戒嚴,漢王營中許出不許進,無論哪里的人馬,絕不能進入營中半步。違令者,殺無赦!”

秋分倏然變色,一顆心陡然間怦怦大跳起來。他和漢王、谷雨早就謀劃妥當,只感覺一切順理成章,不想中間驀地出現了難以逾越的變數。

漢王并不知道秋分那面的情況,可見秋分遲遲沒有入營,心中已然感覺到有些不妥。見谷雨也是神色不定,漢王一咬牙,掀開了簾帳。

寒風激雪,長夜凄清,漢王營帳旁,早有一百來個兵士凝聚。漢王跟隨侯顯前來觀海,沒有帶多少人手,但這一百來個士兵,無一不是天策衛精英中的精英。

漢王遇刺受傷不便移動,天子駕臨關心漢王的傷勢,自然和兒子守在一起,也自有親兵守住營寨,漢王的這些兵士順理成章地守在漢王的營帳旁,只要漢王一聲號令,這些人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計劃雖不完美,但細枝末節可說是算得極為清楚。

漢王出了營帳,只感覺寒風拂體,通體冰冷。他雖強悍無邊,畢竟剛斷了一只手,重傷之下,雖有壯志豪情,但身體不免有些虛弱。

見到手下的兵士還在隨時待命,漢王多少有些心安。谷雨雖忐忑秋分沒有如約入營,但此刻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他低聲道:“漢王,我等的計策可說是滴水不漏,秋分就算沒有趕到,只要霜降能殺了太子,或者我們讓天子立詔,均可說大事已成。眼下的這些人馬雖少,但歷來是兵不貴多而貴精,玄武門之變,李世民也是不過數十人手罷了。”

漢王心中擔憂,但知道谷雨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抬頭望去,見樹欲靜而風不止,寒風間歇吹落樹枝上的積雪紛紛揚揚,心中陡然發狠。

這件事必須做,眼下是最好的機會,他若錯過,只怕會遺憾終生!

再說以父皇的精明,真要追查下去,只怕遲早會發現真相。到那時候,他就再也沒有做皇帝的希望了。

做不了太子,做不了皇帝,做個漢王,此生何用?

一念及此,漢王才要傳令下去。陡然間,他怔了下,谷雨的臉上也有了分異樣。

前方暗處忽然一亮,有三個人一前兩后向漢王走來。兩個居后之人舉著火把,照亮了為首那人的臉龐。

為首之人方面大耳,雙眸炯炯,走路的樣子有如釘子鑿地般穩健中帶分銳利。

漢王一見那人,素來冷酷的表情竟然帶分驚駭。谷雨一望到那人和身后兩人的服飾,臉色也變得驚懼起來。

風雪肅殺中,那人不急不緩地走來。有兵士本想攔阻,可是見到漢王不語,也不敢行動。那人到了漢王近前,拱手道:“鐵奇正參見漢王。”

漢王的聲音都啞了,許久才道:“鐵大人來此何事?”

漢王當然認得鐵奇正,此人身為三千的指揮使,素來神出鬼沒,漢王從未想到,此人會突然出現在這里。

錦衣無情,五軍鋒冷,三千神機,鬼神也驚!

三千當然不是說尋常的三千人,而是大明最讓人心寒的四大軍事力量之一——三千營。

這營人馬實為大明軍中最剽悍的一支人馬,因為營中每個人都是身經百戰、驍勇善戰。三千營的人馬素來都是由天子直接調度,神秘莫測。漢王一直以為這些人還在北疆,不想他們的統領鐵奇正突然到了江南。

漢王當然不會怕一個鐵奇正,他怕的是鐵奇正前來的內在深意。鐵奇正來了,三千營自然也跟來了,三千營驀地出現在這里,他竟然不知道。這是不是說,朱棣還有更多的事情沒有讓他朱高煦知曉?

正在漢王越想越心寒之際,聽到鐵奇正平靜地道:“漢王,圣上請殿下前往一敘。”

漢王的心中劇顫,反問道:“父皇找我何事?”

鐵奇正倒回答得干凈利索:“不知道,臣只是奉旨行事。”

谷雨當然也看出事情有些不妙,便和漢王交換了個眼色。

三千營的突然出現,無疑是代表朱棣有了戒備,這戒備是用來對付東瀛、捧火會,還是針對漢王?他們要不要搏命?要不要繼續進行逼宮之事?

兩人讀出了彼此眼中的猶豫,一時間亦陷入了為難之中。

葉雨荷拿著那木盒,心思百結,掙扎不休。這時云夢公主也看出不妥,喚了一聲:“葉姐姐……”

那聲呼喚將葉雨荷從困楚中驀地喚醒,她霍然抬頭望向朱棣,嘶聲問道:“就算家父之死和你無關,可靖難之役,百姓流離失所,民不聊生,你難道沒有過錯?”

她是在尋找必須出手的理由,因為她驀地發現,再說下去,她或許就會失去了動手的勇氣和信念。

人做事總得要個理由,只要這個理由可以說服自己,那就足夠了。

朱棣在龍案后淡漠一笑:“你若是朕,該當如何?難道坐以待斃、靜等屠戮、盡迂腐效忠?千古以來,這般迂腐,可有哪個有過好下場?當年趙國倒有順民四十萬,可是被白起一口氣坑殺,事后都說白起的豐功偉績,那四十萬順民的死活有誰放在心上?”

他說到這里,臉上現出少有的憤怒之意,想是事情雖過去許久,但每次提起,仍是憤憤難平。心中想到,方孝孺那等腐生,說朕不忠、篡位,可朕本想終老北疆,卻被齊泰、黃子澄、方孝孺等人逼到了絕路,那時難道還有第二個選擇嗎?

他越想越是氣憤,又道:“古圣人有云,‘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之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之視君如寇仇。’朱允炆視朕為寇仇,朕當然不把他看做天子。你可知朱允炆如何對朕,又是如何費盡心思地羞辱朕的兩個兒子,逼朕造反?”說到這里,他怒拍桌案,激動得渾身發顫。心中酸澀,暗想煦兒只知道他的苦,可高熾為了朕,忍受了男人難以忍受的苦楚,又有誰知?

這些事情,群臣都知道犯忌,均不敢在朱棣面前提及,只有葉雨荷肆無忌憚,又揭開了朱棣往事的傷疤。

往事不堪,回首憤然。

云夢公主從未見過父皇如此失態,忍不住大驚,急忙向葉雨荷使眼色。

葉雨荷心中一陣茫然,卻未望云夢公主。她也知道,靖難之前,朱高煦、朱高熾曾均成為朱允炆的階下囚。她并不知道朱允炆是如何對待這兄弟倆的,也沒有興趣知道。但她明白,朱棣所言不差,斧鉞加身,有懦弱送死,有憤然反抗,為求生反抗,朱棣做的無可厚非。

在帳中這盞茶的工夫,葉雨荷的觀念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可她還是一定要出手,因此她只好又問了一句:“那齊泰、黃子澄、方孝孺他們呢?你敢說不是濫殺無辜?”

她只說了這一句話后就立即出手,她不等朱棣回答。因為她怕聽了朱棣的回答后,再也沒有了出手的理由。

她的袖一揮,兩顆泥丸擊在地上,轟的一聲響,煙霧彌漫。沒有等泥丸擊到地上,她就用手一拍,那看似堅硬的木盒倏然而裂——裂成十三塊碎片。

葉雨荷的雙手一錯,那十三塊碎片就拼成了一柄帶著鋒銳劍尖的木制長劍,劍尖因為有劇毒而泛著藍光。

這不是她的手快,而是在于機關巧妙,那盒子并非真正的盒子,而是拼盤——忍術中集巧妙機關術于一身的大拼盤。

只要盒子碎裂,那大拼盤的各種零件瞬間就可化為長劍。如瑤明月考慮得亦是周到,早就想到了葉雨荷不可能帶劍去見朱棣,因此給葉雨荷又準備了這樣一把劍。

葉雨荷一劍在手,頓時就如變了個人一般,身形已如飛燕劃空,沖到了朱棣的桌案之前,一劍刺出。

這時煙霧彌漫,葉雨荷發動時,早算準了和朱棣的距離與方位,雖亦被煙霧迷了眼,但她知道這一劍刺出,應該有八成的把握。

可一劍刺出,她一顆心卻沉了下去。劍刺空了,前方竟然空空蕩蕩。

朱棣怎么能躲開她的必殺一劍?

葉雨荷不待多想,立即變劍,又連續刺出三劍。就聽到左手處一聲驚呼,云夢公主已沖到了她的面前。

云夢公主的思緒一片空白,從未想到,一向信任的葉姐姐竟然看起來和父皇有深仇大恨。煙霧起時,她立即知道不妙,那時候她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葉雨荷傷了父皇。

她飛撲而上時,并不知道葉雨荷正揮出了第四劍,劍尖已到了她的喉間!

朱棣御帳的轟隆響聲很快傳到了漢王的耳邊。

漢王、谷雨微震,知道葉雨荷已經出手了。谷雨望著漢王,只待他發令。而漢王卻看著鐵奇正,心灰若死。

鐵奇正根本動也未動,炯炯有神的雙眸只是望著漢王。不但鐵奇正未動,那聲轟隆聲響后,除了漢王的手下有些許騷動外,整個軍營沉寂若死。

這實在是不正常。天子御營有變,為何所有人并不警醒,或許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朱棣早有吩咐和防備。

天雖寒冷,但是漢王頭上的汗水卻涔涔而下。他突然道:“父皇沒有找太子議事嗎?不如本王先找太子,再去見父皇。”

鐵奇正道:“我忘了告訴漢王殿下,太子已連夜返回金陵,此刻已不在軍營中了。”

漢王聞言神色蒼白,只感覺一腔熱血都已結冰,半晌才點頭道:“好。”

他望了谷雨一眼,見到谷雨眼中驚駭欲絕的神色,不知為何,他的一顆心反倒平靜得很。

他敗了,敗得干凈徹底,未出招就敗了。

雖然他還不知道秋分仍被擋在營外,但他已經不指望秋分的力量了。霜降見不到太子,并未及時回來通傳情況,顯然也出了問題。

他精心的算計眼下看起來,似乎不堪一擊。唯一能夠有勇氣發動的好像是葉雨荷,但那又有什么用?只看轟隆聲響后,軍帳還是平靜如水,漢王就已想到了結果。

可他真不知道為什么會敗,但這個問題顯然是要等到以后再想了——如果他還有以后的話。

漢王想到這里,不再患得患失,又恢復了孤高冷傲的表情:“鐵大人,是圣上吩咐你讓本王去見駕的?”

鐵奇正略有詫異,不知道漢王為何明知故問,道:“是。”

漢王振了振身上的飄雪道:“那本王若不去見呢?”

鐵奇正微凜,半晌才道:“圣上未說。”

漢王眼中驀地現出分決絕之意道:“那好,你去稟告父皇,說本王身子不適,不想再見他了。”說罷竟翻身上馬,向營外行去。

谷雨見狀,急忙上馬跟隨。漢王的兵士見狀,有的上馬跟隨,有的猶豫不決。而漢王卻很快地沒入黑暗中,再也不見。

鐵奇正立在雪中,臉上神色如舊,風雪難改,只是眼中已露出無奈和嘆息之意。

葉雨荷在劍鋒才及云夢公主喉間的時候,立即收劍。她雖要殺朱棣,但沒有任何理由殺了云夢公主。她絕不是個濫殺之人。

劍才收,她就感覺到身上一緊,不由得駭然,她再次出劍,可劍才發出,就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竟然凌空而起。

她隨即意識到是被絲網困住了,又被人凌空拉起,心中突然有種籠中困獸之感。她這才發現,原來朱棣身邊就算只有兩個護衛,她葉雨荷亦是無可奈何。那兩個護衛的武功之高,是葉雨荷難以想象的。

煙霧漸漸散去,本來在朱棣身邊的兩個護衛現在手拎羅網,將葉雨荷提在半空中,顯然是防止她進一步的舉動。

葉雨荷人在網中,目光轉動,見帳中不見了云夢公主,只有朱棣仍舊坐在龍案之后,如同未曾移動一般,不由得輕嘆一聲,閉上了雙眸。

朱棣凝望著葉雨荷,眼中已露出了肅殺和失落之意:“葉雨荷,朕本以為你是個聰明的女子,但你實在讓朕很是失望。”

葉雨荷沉默,望著的卻不是朱棣。她只是回了一句話:“我對自己也很失望。”她失望的是雖然出手了,卻終究挽不回秋長風的性命。

她那一刻知道自己必死,行刺天子之罪,豈是兒戲?可她并沒有想到自己,只是想著,我終究是出了手,可如瑤明月會不會救秋長風呢?

朱棣望著葉雨荷很久,這才道:“你還有何話可說?”

葉雨荷終于望向了朱棣,半晌后才道:“我所行之事,和旁人無關。”

朱棣目光一凝,臉上陡然現出天子的威嚴。他點點頭道:“好。葉雨荷以下犯上,按律當誅,推出營外,斬!”

雪已止,天地間蒼茫的一片風雪人間。

葉雨荷跪在雪地上的時候,被五花大綁,神色平靜如舊。可一個人在臨死前,她的內心怎么會平靜呢?她望著那蒼茫的天,無盡的白,眼前浮現的只有那蒼白的面孔。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營帳,也不知道怎么被綁住推出來,更沒有去看身后刀斧手猙獰的面孔、雪亮的砍刀。

可她知道,自己的生命無多。

葉雨荷感覺到身后的砍刀揚起的時候,突然想到:“或許我死后,他也不懂我為何而死?”她哂然地笑笑,又想:“希望我死后,他不懂我因何而死。”

她帶著矛盾的想法,靜靜地等待砍刀下落的時刻,不知為何,淚水突然流淌下來。她知道死囚臨死前,本可以有個愿望的……

她其實也有個愿望,就是想和秋長風見最后一面。可相見不如不見,天涯銀河路遠……

才想到這里,就聽到一人道:“刀下留人。”

那聲音帶分疲憊的喑啞,但冷靜依舊。葉雨荷聽到那個聲音的時候,一顆心陡然地燃了起來。霍然扭頭望去,那一刻,她難以置信所聽所看,只以為聽到看到的都是幻覺。

秋長風不知何時出現在她的身邊不遠處。他臉色蒼白依舊,雖渾身是血,但平靜如初,只是望著葉雨荷的那雙眼中,卻帶著千言萬語難言的情感。

葉雨荷一見那雙眼,不知為何,立即知道他明白了一切,她一顆心劇烈地顫抖起來。可見到他一身是血,她的心顫中又忍不住地心痛。

秋長風為何會負傷?那一刻,她全然忘記了自己的生死,一顆心只系在秋長風的身上。

推著葉雨荷出營的不過是四個侍衛和一個刀斧手,他們見到秋長風出現,略帶訝然。為首的那個人是羽林衛千戶,叫做孔正。他倒也認得秋長風,便皺眉道:“秋千戶,圣上有旨,葉雨荷行刺天子,罪大惡極,當斬在營前。不知秋千戶何故阻攔?”孔正在說話間,示意刀斧手準備下手,只要砍了葉雨荷的腦袋,他就可以回去交差了。

秋長風突然上前一步,那幾個羽林衛察覺有異,立即橫在秋長風的面前。孔正喝道:“秋千戶,你做什么?”

秋長風突然一伸手,亮出張帖子道:“你們當然知道這是什么?”

孔正見那帖子色澤淡金,赫然是御賜駕帖,心中凜然,立即拱手道:“秋千戶示駕帖何意?”

手持駕帖就如天子親臨。孔正見到秋長風竟持有駕帖,大為敬畏,說話也客氣了許多。

秋長風道:“斬葉雨荷一事需從長計議……我這就帶她去見天子。”他上前一步,看起來仍是不急不緩。孔正錯愕,一時間難以定奪。

眼看秋長風就要越過了孔正等人,背后陡然有人喊道:“秋長風是叛逆,不能讓秋長風劫走葉雨荷!”

孔正聞言一凜,鏘啷一聲拔出劍指向秋長風喝道:“秋千戶且慢!”他雖不敢得罪駕帖,但總感覺事情蹊蹺,又見營中奔出的人竟是孟賢及一干錦衣衛,知道事情不對,立即阻擋住秋長風。他身邊手下見狀,亦紛紛拔刀,將秋長風圍在其中。

秋長風的身軀微震,但神色如舊。他止住腳步,緩緩回頭望去。

孔正見秋長風如此鎮定,一時間反倒弄不清究竟。他實在難以相信,心懷叵測之人竟能有如此鎮靜的表情。

秋長風回頭望去,見到一干錦衣衛奔到近前,為首之人正是孟賢。姚三思也在其中,但看起來卻是神色惘然、不明所以的樣子。

秋長風皺了下眉頭道:“不知孟兄所言何意?在下對圣上忠心耿耿,何來叛逆一說?”

孟賢的手按住刀柄如臨大敵道:“秋長風,你莫要和本千戶稱兄道弟……你這種叛逆,本千戶和你并無交情。你居心險惡,暗中勾結葉雨荷行刺天子,如今見葉雨荷的事情敗露,竟意圖劫走刺客,其心可誅!”

眾人皆大驚失色。孔正等人心中凜然,盯著秋長風的舉動。姚三思詫異莫名地喊道:“孟千戶,你說什么?”

葉雨荷更是臉上變色,嗄聲道:“你胡說!”她做夢也沒想到,自己行刺不成,非但沒有拯救秋長風,反倒把秋長風亦拖下了水。

孟賢一擺手,止住姚三思的質疑,望著秋長風冷笑道:“秋長風,你若乖乖束手就擒,說不定圣上寬仁,還能把你定到秋后處斬。你若敢反抗,我等就要將你誅殺當場!”

眾人凜然,只有秋長風還能保持冷靜,嘆氣道:“孟千戶,我知道你平日對我不滿,我不怪你。可我素來對圣上忠心赤膽、天日可鑒,不然何以有駕帖在手?我怎么會勾結別人行刺圣上?你污蔑我不要緊,可因此連累旁人對駕帖不尊,引火上身,實在是大大不該。”

孔正等人又是一怔,感覺秋長風說得大有道理,一時間對孟賢所言半信半疑。

孟賢見狀怒極反笑道:“好你個秋長風,竟然反咬一口?”陡然手腕一翻,亮出一面令牌,同時抽刀在手,喝道:“秋長風實乃當年叛逆藍玉之后,身上藏有藍落花的錦瑟刀就是明證。紀指揮使手諭,秋長風若不反抗,即押往詔獄受審。若是反抗的話,當場格殺!”

話音落地,眾人驚駭。

孔正見孟賢手中竟然真的是錦衣衛指揮使紀綱的手諭,心中一陣迷糊。一方手持駕帖,一方持有錦衣衛最高統領的手諭,兩方孰是孰非,哪個可知?

葉雨荷更是震驚莫名,不知孟賢指責的是真是假。她那一刻反倒忘記了自身的生死,只是擔憂秋長風如何應對這種局面。本想開口讓秋長風莫要理她,可話到嘴邊還是作罷。她知道,目前的一切早非她能左右,秋長風一個應對不好,就很可能和她一樣的下場。

秋長風聞言,又皺了下眉頭,嘆氣道:“孟千戶,你從哪里聽到的這些謠言……”

孟賢截斷喝道:“秋長風,今日就算你有如簧巧舌,也洗刷不了你叛逆的身份,你若真的認為無罪,可敢讓姚三思搜一下腰帶?你的罪證錦瑟刀一向是藏在腰間的。”

姚三思在一旁道:“孟千戶,我們從未見過秋千戶還有什么錦瑟刀的。”轉向秋長風道:“秋千戶,這件事恐怕是誤會了,你讓我搜搜如何?”

他從未見過秋長風的錦瑟刀,對秋長風亦是極為信任,眼看目前劍拔弩張,只想為秋長風分辯。

葉雨荷暗自叫苦。她當然知道秋長風還有另外一把刀,可從未想到那把刀還有這等秘密,而姚三思此舉是好心辦壞事。

秋長風皺眉不語。孟賢見狀,哈哈笑道:“秋長風,你行事詭秘,背德離心,對唯一忠心的手下也是隱瞞身份,到如今作法自斃,還有何話可說?”

眾人均露出狐疑之意,姚三思亦是神色錯愕、心頭一沉。

秋長風臉色白皙如雪,輕淡地道:“孟兄,我倒不是怕搜,而是怕搜不出,孟兄豈不是真的作法自斃?三思,你來搜吧。”他說話間就要敞開衣襟,孟賢見秋長風還如此沉著,幾乎以為那錦瑟刀不在秋長風的身上。

姚三思大喜,就要上前……

不想就在這時,陡然有清音發出,如雛鳳清音,一刀如霧如煙般現在秋長風的手上。

刀一現即發,卻是斬向了孔正。

孔正本是遲疑不決,見狀大寒。他身為天子身邊的侍衛,也是武功高強,在這緊急關頭,一個倒翻縱出,只感覺到寒氣擦面而過,知道生死一瞬,一顆心怦然大跳。

孟賢見狀,喝道:“錦瑟刀!別讓秋長風……”他見秋長風驀地出刀,不驚反喜。他早對秋長風嫉妒非常,但一直找不到打擊秋長風的方法。他無意中得知秋長風竟可能是叛逆藍玉之后時,立即如獲至寶,通知紀綱。紀綱讓他見機行事,他當然要借機將秋長風打得萬劫不復。他平日里見秋長風和葉雨荷走得甚近,得知葉雨荷行刺天子不遂,心中就認定秋長風為給藍玉復仇,很可能早已與葉雨荷勾結,因此認定秋長風和葉雨荷之間必定關系密切。

他這般推測倒與占卜之法異路同歸,竟算準了秋長風必來救葉雨荷。他本怕秋長風不出刀,那樣的話,他還真不敢憑捕風捉影的事情殺了秋長風。可秋長風一出刀,無疑坐實了罪名,他這時就算殺了秋長風,也無過錯。

孟賢知道秋長風的武功高強,他也知道要制住秋長風,就要從葉雨荷下手。因此,他就想讓眾人攔住秋長風,莫要讓秋長風接近葉雨荷。

可話未說完,清音陡轉,如繞梁而行,秋長風倏然就到了孟賢的眼前。

孟賢只感覺寒風倏銳,不想錦瑟刀一轉,竟會殺到他的身前。刀到人到,秋長風的面孔驀地近在咫尺,他不由得心膽巨寒,奮力倒退,一刀用力砍去,不想手腕一酸,單刀脫手不待飛天,就又到了他的脖間。

“住手。”秋長風一聲低喝,眾人望去,神色錯愕,愣在當場。只見不知何時,秋長風已揮刀架在了孟賢的脖子上。 wWW ?тt kǎn ?¢ 〇

刀是孟賢的刀。

那錦瑟刀如夢如幻,早已不見了蹤影,若不是方才清音猶在纏繞,眾人幾乎以為那刀不過是場夢幻罷了。

孟賢的周身俱冷,可汗珠子卻從鼻尖滲出來,牙關也在打顫。他一直不服秋長風,只覺得秋長風不過是運氣好,得到姚廣孝賞識罷了。而秋長風的武功最多不過比他高出幾分,哪里想到真的一交手,竟差得老大一截。

孔正卻不收手,他剛才一倒躍而出,身形陡然一閃,就沖到了葉雨荷的身邊。他已看出秋長風大有問題,亦知道制住葉雨荷才是關鍵。與此同時,刀斧手顯然也看出了問題,砍刀下壓,就要逼在葉雨荷的脖頸之上。

刀斧手雖不明究竟,但還是不敢有違駕帖,貿然殺了葉雨荷,他只想先控制住她再說。

不料想,電閃之間,葉雨荷陡然縮頭后退,整個人竟撞在刀斧手懷中。那刀斧手的心中凜然,不待反應,就被葉雨荷一掌切在脈門上,反肘擊在胸口,驀地砍刀飛起,刀斧手整個人倒飛了出去。

孔正見狀,心中更寒,現在才發現葉雨荷身上的繩索不知何時已斷裂開來。他立即出劍。

劍才發,手腕就酸。

葉雨荷手一撥,飛起的砍刀倒轉而飛,刀柄撞在孔正的手腕上,孔正的長劍飛起落在了葉雨荷的手上。孔正未待再動,目眥欲裂。

此時,葉雨荷將長劍架在孔正的脖間。她擊飛刀斧手、制住孔正,不過只在一念間。

局面陡轉。

孔正這才醒悟,方才秋長風一刀非但逼退了他,還斬斷了葉雨荷身上的繩索,那如夢一刀如此犀利。

葉雨荷一直關心秋長風的安危,一心想讓秋長風莫要理她。她寧愿自己身死,也不想讓秋長風因為她而泥足深陷。可當秋長風一刀揮出幫她解了繩索后,她心中陡然激蕩,知道這時候多說無益,事到如今,只能和秋長風沖出去再說了。

秋長風出刀之時已知道不能善了。他制住了孟賢,也立即想到脫身之計。于是,他向眾人喝道:“孟賢混淆是非,罪不可赦,然則和爾等無關……”

話未落地,就聽一清脆的聲音道:“秋長風,你做什么?”

眾人一怔,扭頭望過去,只見到蒼茫的雪地中立著一點孤獨的紅——云夢公主不知何時竟也來到了營外。

云夢公主沖出軍營,是因為知道葉雨荷要被斬首。她雖氣憤葉雨荷行刺父皇,但總覺得葉雨荷罪不至死,因來不及求父皇收回成命,只想趕出來想先暫緩行刑。她見到秋長風也在場時心中微喜,不想后來驚變陡升,她忍不住質疑。

秋長風見云夢公主現身,忍不住又皺了下眉頭道:“公主,這里事情極為復雜,容我以后再說……”說話間,他陡然臉色微變。

葉雨荷亦大叫道:“小心。”秋長風霍然大喝一聲,一刀回斬……

那一刀倏然而發,夾雜斷喝,直如晴天霹靂、怒海狂濤,激起風雪如山,端是威力無比。眾人一見,均是色變,不知秋長風因何發刀,亦不知這一刀,天底下有誰能夠接住?

卻不想一人如同從天而降,一掌輕描淡寫地竟然讓過刀鋒,印在秋長風的背心上。

秋長風悶哼一聲,身形如斷線風箏般飛出,摔倒在地,隨即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吐在了蒼白的雪上,煞是驚艷。

第十八章 背叛第二十二章 出手第十二章 抉擇第七章 挑戰第四章 暗算第四章 暗算第一章 交換第十九章 失陷第二十二章 出手第十一章 兩難第八章 見鬼第十二章 抉擇第十一章 兩難第一章 交換第二十章 不見第四章 暗算第四章 暗算第十四章 明月第六章 傾心第二章 真相第四章 暗算第十八章 背叛第三章 殺機第二十三章 同盟第九章 身份第十六章 埋伏第十章 絕境第十四章 明月第二十二章 出手第一章 交換第十二章 抉擇第七章 挑戰第二十三章 同盟第十章 絕境第十八章 背叛第二十三章 同盟第二章 真相第十七章 突圍第二十三章 同盟第十一章 兩難第二章 真相第四章 暗算第八章 見鬼第四章 暗算第十三章 燕歌第二章 真相第六章 傾心第十一章 兩難第二十四章 做活第十七章 突圍第八章 見鬼第十章 絕境第十二章 抉擇第三章 殺機第二十二章 出手第四章 暗算第十三章 燕歌第三章 殺機第三章 殺機第十七章 突圍第十章 絕境第一章 交換第六章 傾心第七章 挑戰第一章 交換第六章 傾心第三章 殺機第十四章 明月第二十三章 同盟第十章 絕境第十七章 突圍第八章 見鬼第九章 身份第一章 交換第三章 殺機第八章 見鬼第二十一章 追捕第二十四章 做活第十四章 明月第十章 絕境第六章 傾心第九章 身份第十八章 背叛第二十章 不見第五章 大限第十四章 明月第十六章 埋伏第一章 交換第五章 大限第三章 殺機第十四章 明月第十七章 突圍第二十一章 追捕第十二章 抉擇第一章 交換
第十八章 背叛第二十二章 出手第十二章 抉擇第七章 挑戰第四章 暗算第四章 暗算第一章 交換第十九章 失陷第二十二章 出手第十一章 兩難第八章 見鬼第十二章 抉擇第十一章 兩難第一章 交換第二十章 不見第四章 暗算第四章 暗算第十四章 明月第六章 傾心第二章 真相第四章 暗算第十八章 背叛第三章 殺機第二十三章 同盟第九章 身份第十六章 埋伏第十章 絕境第十四章 明月第二十二章 出手第一章 交換第十二章 抉擇第七章 挑戰第二十三章 同盟第十章 絕境第十八章 背叛第二十三章 同盟第二章 真相第十七章 突圍第二十三章 同盟第十一章 兩難第二章 真相第四章 暗算第八章 見鬼第四章 暗算第十三章 燕歌第二章 真相第六章 傾心第十一章 兩難第二十四章 做活第十七章 突圍第八章 見鬼第十章 絕境第十二章 抉擇第三章 殺機第二十二章 出手第四章 暗算第十三章 燕歌第三章 殺機第三章 殺機第十七章 突圍第十章 絕境第一章 交換第六章 傾心第七章 挑戰第一章 交換第六章 傾心第三章 殺機第十四章 明月第二十三章 同盟第十章 絕境第十七章 突圍第八章 見鬼第九章 身份第一章 交換第三章 殺機第八章 見鬼第二十一章 追捕第二十四章 做活第十四章 明月第十章 絕境第六章 傾心第九章 身份第十八章 背叛第二十章 不見第五章 大限第十四章 明月第十六章 埋伏第一章 交換第五章 大限第三章 殺機第十四章 明月第十七章 突圍第二十一章 追捕第十二章 抉擇第一章 交換
主站蜘蛛池模板: 阳江市| 诸暨市| 荥阳市| 尉犁县| 九龙坡区| 遂川县| 乌兰县| 裕民县| 龙胜| 罗平县| 昭平县| 乌审旗| 莱西市| 陆良县| 滦平县| 拉孜县| 西峡县| 钟山县| 卫辉市| 岱山县| 晋江市| 祁东县| 海口市| 周至县| 安龙县| 山东省| 民权县| 东明县| 义乌市| 鱼台县| 海原县| 五常市| 集贤县| 专栏| 嫩江县| 肥城市| 新乡县| 西盟| 惠安县| 休宁县| 栖霞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