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種說法.
莫筱苒眼眸一沉.心底各種不適滋味.比吃了蒼蠅還要難受.本以為.白子旭下旨廢后.她擺脫皇后的身份就是鐵板上的事.哪想到.他居然會當眾收回旨意.莫筱苒嘴角一抽.“皇上是無論如何也要讓我留下.繼續做皇后了.”
這叫什么話.難不成當皇后還委屈了她不成.
不少官員在心底嗤笑.但又見莫筱苒的確面露不愿.這才恍然.原來她從未想過要做皇后.
他們紛紛抬首望向白子旭.不知這樣的場景.皇上要如何處理.
“莫筱苒.”白子旭火從心起.俊美的容顏猙獰著.如同張牙舞爪的野獸.惡狠狠瞪著莫筱苒:“你依舊是朕的皇后.不要胡鬧.”
莫筱苒無奈的聳了聳肩.這可是他逼自己的.
“勞煩幫我拿文房四寶來.”她朝著上首的李泉吩咐道.嘴角掛著一抹古怪的笑.
文房四寶.這時候她要那玩意兒做什么.
“你要做什么.”白子旭心底頗為不安.總覺得.似乎她又要做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了.
莫筱苒笑盈盈的看向他:“拿來皇上就知道了.”
白子旭猶豫了片刻.如今文武百官都在此處.莫筱苒應當掀不起什么風浪來.他煩躁的揮了揮手.示意李泉按照莫筱苒的命令去做.自己深吸口氣.穩坐在龍椅上.竟是看也沒看身旁.臉色慘白的廖雪一眼.
他還不知要用怎樣的態度去面對這個昔日的愛人.在她將孩子算計.用來陷害莫筱苒時.他就已經對這個女子徹底失望了.
那可是她的親生骨肉啊.
廖雪頹敗的垂下頭.單薄的身子不住的顫抖著.她如何感覺不到白子旭對她刻意的忽視.可她除了隱忍.除了忍耐.她還有別的辦法嗎.
大殿內.死一般的沉寂.眾人時不時看看高首的二人.又時不時打量莫筱苒幾眼.明明是后宮中的事.卻偏偏鬧上朝堂.現在白子旭是里子面子全丟光了.
李泉很快就帶領著小太監.搬來了一張桌椅.莫筱苒隨意的掀開衣訣.坐在椅子上.小竹快步上前.為她研磨.提起毛筆.順了順那柔軟的筆尖.莫筱苒眼底隱過一絲決絕.
白青洛微微瞇起眼.總覺得.這女人.只怕又要干什么大事了.
文武百官紛紛翹首張望.看著她正襟危坐.將宣紙攤開.用毛筆攥了墨漬.撫了撫宣紙的紙面.隨后.落筆.
莫筱苒寫字的速度極快.幾乎是下筆猶如神助.只可惜.雖然她早就在有意識的訓練自己的筆跡.但效果也就是能讓普通人看得懂的地步.絕對稱不上什么書法.
當那兩個黑色的大字.緩緩寫出時.眾人只覺得頭皮發麻.
“休書.”
字正方圓的正楷.白紙黑字.寫得格外清楚.白子旭驀地從龍椅上站了起來.一張臉.黑如潑墨.仿佛暴風雨即將來臨的天空.
休書.
堂堂一國皇后.竟敢在文武百官面前.提筆寫下休書.千百年來.從未聽說過如此離奇.如此稀罕的事.
古往今來.只有男子休掉妻妾.只有男子寫下休書.哪有女子休掉自己的夫君的.
小竹手臂一抖.險些打翻了桌上的硯臺.她見鬼似的瞪著莫筱苒.嘴巴一張一合.卻偏偏吐不出一個字.小姐瘋了.竟敢給皇上寫休書.
從背后的高臺傳來一陣陣叫人毛骨悚然的寒氣.即使沒有回頭.小竹也能夠想象出.白子旭此刻有多暴怒.大殿內.安靜得落針可聞.尤其是好些個朝臣.竟匆匆朝后退了幾步.巴不得離莫筱苒遠點.唯恐被殃及池魚.
她還埋首在書桌上.提筆疾書.似乎寫得格外認真.一舉手一投足.都帶著一股子嚴肅、正經的味道.
白墨嘴角狠狠抽搐幾下.是.他的確知道莫筱苒一向膽大妄為.但他卻從沒想過.她居然敢在朝堂上給皇兄寫休書.還寫得如此正經.如此隨意.下筆沒有片刻的停頓.仿佛這封休書在她的心里.早已存在了許久.
莫青是嚇得身體不住發抖.幾乎要靠著身后的官員攙扶.才能勉強站穩.他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說他的女兒夠能耐.還是說她膽大包天.那可是皇上啊.她居然……居然敢休了皇上.
白青洛或許是眾人中唯一一個在短暫的驚訝后.極快平復下來的人.雖然莫筱苒的行為讓他大感意外.但似乎這樣的舉動.才是她真正的本性.
眼底劃過絲絲笑意.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她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帶給自己驚喜.今天也不例外.
莫筱苒洋洋灑灑寫了整整一個信箋的字.放下手中的毛筆.用嘴喝出一口氣.等到墨漬干涸后.這才從木椅上起身.小竹戰戰兢兢的跟在她身后.總有種.脖子上的腦袋隨時會掉下去的感覺.
“皇上.”莫筱苒凝眸望向高首.臉色鐵青的白子旭.嘴角揚起一抹禮貌的笑.揚了揚手中的休書:“既然皇上質疑要恢復我的后位.那我也就只好.寫下這封休書.自愿休了皇上.將皇后的位置拱手相讓.”
她還真敢說……
白青洛斂去眸中的笑意.端起肘邊的茶水.淺淺抿了一口.
白子旭氣得渾身發抖.這個女人……這個女人簡直是膽大妄為.休書.她竟敢給自己休書.胸口劇烈的起伏著.白子旭殺了莫筱苒的心都有.可偏偏.此刻.他又奈何不了她.只能刷刷的朝她投去一把又一把犀利的眼刀.企圖讓她不要再繼續胡鬧下去.
“自古以來.朕從未聽聞過如此駭人的事.你竟敢給朕寫休書.”白子旭咬著牙.一字一字緩慢的問道.語調里透著一股子嗜血的冰冷.落在莫筱苒身上的目光.是當真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了.
莫筱苒卻不為所動.她既然敢寫.就有勇氣面對一切后果.“既然如此.那我莫筱苒就來做這么一個前無古人的先例.這封休書.是我一筆一劃寫下的.我莫筱苒自問沒有能耐做一國之母.也沒有能力伺候皇上.請皇上放莫筱苒自行離去.”
她撩開衣擺.直接單膝跪地.雙手高舉著那封休書.低垂著頭.話鏗鏘有力.帶著一股子決絕與堅定.仿佛打定主意.哪怕死.也要擺脫皇后的身份.
“朕究竟哪里對不起你.”白子旭冷聲問道.眸子里已是一片血絲遍布.那封休書.就像是她對他的無聲的嘲笑.嘲笑著他的無能.嘲笑著他的有眼無珠.
莫筱苒緩緩搖了搖頭:“不是皇上對不起我.而是我志不在此.請皇上恩準我離開皇宮.”
“若朕不允你.”白子旭危險的瞇起眼.語調愈發冰冷起來.
“那我也就只有以死明志了.”莫筱苒絲毫不肯退讓.抬起頭.銳利的目光直接對上白子旭噴火的視線.眉宇間盡是決然與堅定.不論如何.這個皇后.她莫筱苒絕不可能再做.
不過.她也頗為愛惜生命.就是斷定了.有丞相在此.又有白墨和白青洛.白子旭根本不敢隨意的要了她的命.
所以莫筱苒才敢用這樣的借口來要挾白子旭.順便表明她要離開皇宮的決心.
“我早就說過.志不在此.皇上.請收下休書.此后你我二人互不干涉.再無一絲一毫的關系.”要斷就斷得干凈.斷得利落.李泉哆哆嗦嗦的站在莫筱苒身前.雙手有若千斤重.是根本不敢去接那封休書啊.
這一接.可比要他的命還難啊.
白子旭眼底掀起了狂風巨浪.他就這么冷冷的注視著莫筱苒.死死的瞪著她.渾身的青筋一根根暴跳.那張俊美的容顏.已爬滿了寒霜.氣息徹底亂了.有殺氣縈繞在他的身側.
莫筱苒眉梢微微一挑.也不覺得意外.畢竟.她的這般言行.只怕白子旭會恨死了她.
李泉躊躇的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大殿內.眾人屏住呼吸.錯愕的看著.這一場連番的變故.先是前皇后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洗脫自己的冤屈.隨后.皇上下旨恢復她的后位.可她卻不愿接受.到現在.甚至寫出了聞所未聞的休書.
到底是這個世界變化得太快.還是他們聽錯了.皇后要休了皇上.
哪一國的律法有這個規定.哪一國有這個先例.只怕傳揚出去.東耀將成為三國的笑柄啊.
“皇上.”廖克咚地一聲跪倒在地.“決不能容忍皇后如此惡劣的行為.古往今來.何時有女子休掉男子的先例.東耀決不能開這個先河啊.”
他這一跪.自然有追隨他的幾個朝臣.也紛紛跪倒.懇求著白子旭不要放任莫筱苒胡鬧.
沒錯.在他們眼中.莫筱苒分明是在胡鬧.他們不愿相信.竟真的有女子.寧肯放棄唾手可得的尊貴身份.與無人可及的地位.自寫休書.只為了離開皇宮.天底下.有這么傻的女人嗎.
他們私心以為.莫筱苒絕對是另有所圖.
聽著下方朝臣的勸阻.看著跪在地上.神色堅毅的莫筱苒.白子旭只覺得腦子抽抽的疼.今日的連番變故.讓他早已是心力交瘁.如今.看著莫筱苒手中捧著的那張信箋.他遲疑了.
或許眾人可以認為她是在胡鬧.可白子旭卻清楚.莫筱苒是認真的.
這個女人.是真心想要休了自己.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離開皇宮.
“為什么.”白子旭緊握著拳頭.咬牙切齒的問道.連他自己也沒有發現.他的語調中.竟帶著絲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為什么.”
為什么寧肯放棄皇后的尊貴身份.也要離開朕.
狹長的眼眸中.布滿了破碎的絕望與痛楚.
這一刻.白子旭忽然間有種.他將徹底失去這個女人的錯覺.連帶的.也將會徹底失去一些.他不愿失去.不想失去的東西.
那是隱藏在他內心深處.從未被發現的.情根深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