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筱苒背對白青洛.嬌小的身軀平躺在躺椅上.為了讓她躺得舒服點.白青洛甚至還拿了個精致的小玉枕.墊在她的頸窩間.
撩開厚重的鎧甲.側身坐在躺椅邊沿.從懷中取出一個紅色藥瓶.倒出了少許膏藥.在掌心揉了揉.冰冷的手掌緊貼在莫筱苒的肩頭.動作輕緩.如同鵝毛般.甚至帶著淡淡的癢.
莫筱苒渾身僵硬得跟塊石頭似的.屬于他的味道將她緊緊包圍.雙手枕在下顎.雙眼突兀的瞪大.他每一次輕柔的愛撫.都能讓她的心隨之一顫.
他是按摩師……
他只是個按摩師……
不斷的在心底給自己做著自我安慰.可莫筱苒根本沒辦法把他當做一個普通的按摩師來看待.尤其是如針般讓她坐立難安的視線.讓她怎么可能忽視掉.
該死的.這么個大活人.她根本沒辦法無視.
“痛嗎.”白青洛冷冽的嗓音.多了絲絲憐惜.凝神注視著身下的人兒.溫聲問道.
不痛.但她不自在.
莫筱苒張了張嘴.卻忘了她的啞穴已經被這人給點上.根本法不出聲音來.懊惱的閉上嘴.算了.就當是在享受男人的按摩吧.
話雖如此.可她的心卻跳得飛快.渾身的溫度在慢慢上漲.
“上次我告訴過你.做事需三思而后行.”白青洛一邊為她揉捏著肩膀.一邊出聲.似提點.似感慨.“為什么你總是聽不進去.”
她不就是在看見槍時.太激動了嗎.那可是她以前永不離身的老伙計.
莫筱苒在心底反駁道.
“不過.要是你不做些讓人驚訝的事.我倒會覺得稀罕了.”白青洛抿唇輕笑.那笑.如同寒冰在瞬間消融.“你想做的事.從不會去理會旁人.倔強.固執.”
那什么.別一副和她很熟的口氣.oK.莫筱苒嘴角猛地一抽.莫名的覺得.此刻的氣氛有些怪異.讓她恨不舒坦.
總覺得渾身哪兒也不對勁.閉上眼.肩頭被他揉捏過的肌膚.如同火星在上面跳竄.燙.驚人的燙.連她的心窩.也在不斷的起伏不定.
“大鬧皇宮.伺機出宮.現在還在旁人面前展露尖角.”手驀地一緊.莫筱苒只覺得疼.肩膀被他重重按了一下.堪比抽筋斷骨的痛.
這人.需要下如此大的重手.雙眼刷拉睜開.眼中怒色正濃.別給她翻身的機會.有內力了不起啊.會點穴很能耐嗎.欺負一個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察覺到她身體輕微的顫抖.白青洛眼中一絲懊惱快速閃過.手下的力道也不自覺的放緩了許多.“好在沒有傷到筋骨.淤血在傷口處凝聚.不把它揉散了.好時間內好不了.”
莫筱苒放松了身體.雖然覺得他的話有道理.可心頭難免為他又一次記上了一筆.
確定不是在趁機刁難她嗎.她可是弱不禁風.哪里受得了他這么大的力度.
“好了.”松開手.用懷中的手絹將掌心的膏藥痕跡抹去.白青洛解開了她被點中的穴位.莫筱苒猛地從躺椅上坐了起來.亮晶晶的眼.跳竄著兩團熠熠的火苗.怒視白青洛:“你是故意的吧.下手這么重.”
“動動肩膀.感覺怎么樣.”白青洛沒有理會她的話.起身.從木桌上提起一壺水來.浸濕了娟帕.再一次仔細擦拭著手上的粘人藥膏.
莫筱苒聞言抬起手臂在半空中來回搖晃.眼底一抹驚異浮現.“還真感覺好了不少.”至少活動時.幾乎感覺不到疼痛.還有些微微的火熱.“技術不錯啊.”她眉開眼笑的看著白青洛.心底的怒氣倒是散了幾分.
白青洛微微扯了扯嘴角.一抹欣然的淺笑爬上臉廓.他沒有告訴她.這是他第一次為旁人出手.也是他生平第一次.自愿為了旁人.放下身份.
“這個藥你留著.”將方才的藥膏從懷里取出.擱到桌上.“是活血化瘀的良藥.每天讓你的奴婢為你上兩次.不出七日.便可痊愈.”
莫筱苒點了點頭.“謝了.”
看不出來.他也不是那么壞嘛.
“傍晚.還有晚宴.你莫要再大出風頭.”白青洛眼光微冷.提點道:“如果你的愿望未曾改變.切記.不要再讓旁人對你上心.”
想要離開皇宮.必然不能讓子旭對她過多上心.若不然.她離宮的愿望.只會越來越遠.
“你以為我想大出風頭嗎.”莫筱苒牙尖嘴利的回了一句.不過心底卻記下了他的話.她今日只是因為看見許久未曾見過的老伙計.大為激動.卻忘了.一旦她在宮中出彩.引起了太后與皇帝的注意.那么.她以后想要離開.就會愈發艱難.
這么一想.莫筱苒背脊刷地流下了冷汗.只覺得心有余悸.不安的抬起頭.看向白青洛:“白子旭應該不會如你所說吧.”
白青洛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那可未必.”言簡意賅的四個字.卻如同巨石壓在莫筱苒的心窩上.五指捏住裙擺.看來.她是要韜光隱晦了.想一想.今日的行為.的確有些異于尋常.食指揉了揉眉心.“不會再有下一次.”
她不應該因為激動而亂了陣腳.甚至在無數人眼前大放異彩.
“你應當明白.今晚的國宴.切記不可再莽撞沖動.”白青洛警告了一句.便拿起木桌上的頭盔與刀锏.抬腳準備離去.看見她無恙.他的心也安定了許多.
莫筱苒注視著他的背影.忽地.嘴里吐出一聲復雜的呢喃來:“謝謝.”
不是平日里的隨意.不似時而的咬牙切齒.那是她的真心.
若非他特意的提點.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一個舉動會有怎樣可怕的后果.她應當感謝他.
白青洛腳下的步子一頓.余光暗暗瞟過一旁的莫筱苒.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那一眼.似多了幾分淡淡的笑意.
寢宮的大門吱嘎一聲開啟.白青洛沒去看守在外面的小竹一眼.低垂著頭.看似恭敬的離開了鳳棲宮.
莫筱苒翻身從躺椅上跳下.走到木桌邊.手指輕撫過那瓶紅帽藥瓶.瓶身冰冷入骨.可握在手心.卻讓她有種暖入心底的錯覺.從嘴角漫開的絢爛笑容.一路染上眉梢.
小竹抬腳走了進來.視線不斷的在她和桌上的藥瓶之間來回游動.是自己記錯了嗎.她明明記得走的時候這里沒這東西的.
“小姐.這可是太后送差人來的.”她遲疑的詢問了一句.莫筱苒臉上的笑頓時收斂幾分.將藥瓶隨手拋給小竹.“你覺得可能嗎.我的傷就她.壓根沒看出來.”
“那……”小竹凌空接住藥瓶.看了看.頓時一聲驚呼:“天哪.這可是太醫院最為頂級的活血化瘀膏.除了太后與皇上.還沒人能用呢.”
莫筱苒將此話聽在心里.眉心暗暗一皺.這樣的膏藥.白青洛怎么會隨手拿出來.
他當真不是東耀皇室中人嗎.
將心底的揣測壓下.不論他是什么身份.她只是認識他這個人.
“小竹.替我更衣.過不了多久應該就會有人來帶我們去參加晚宴了.”
“是.”
小竹將藥瓶小心翼翼的收好.從衣柜里取出一件并不隆重.卻端莊、簡約的長裙來.象征權勢的鵝黃色綢緞.繡著銀色的精美圖紋.低調中盡帶奢華.婉約中又帶幾分高貴.
“咦.小姐.您的衣服怎么壞了.”就在她抬手為莫筱苒脫去衣衫時.冷不防見到她肩頭被強行撕扯開來的口子.一頭霧水的眨了眨眼.“是在那兒被勾住了吧.”
“恩.剛才彎腰的時候一不小心勾住了桌角.”莫筱苒說謊話連眼睛也沒眨一下.那副篤定、自然的口氣.讓人不由得點頭相信了.
“哦.”小竹點點頭.褪去身上的鳳袍.折疊好擱到一邊:“待會兒奴婢給補一補.”
換好衣衫.天色漸沉.夕陽的余暉將整個皇宮籠罩在內.白云成琦.大片大片的火燒云似要將天空焚燒殆盡.大雁歸巢.莫筱苒坐在鳳棲宮內飲茶.待到日落.桂嬤嬤與李泉同行而來.進了寢宮.恭敬的彎腰打千.
“奴才(奴婢)拜見皇后娘娘.”
時辰到了.
她抬起頭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隨即.漫不經心的放下手中的茶盞.小竹立馬上前.為她整理了一下衣擺.
“娘娘.國宴即將開始.奴婢奉太后懿旨.請娘娘移步孿月殿.”桂嬤嬤低垂著腦袋.公式化的開口.
孿月殿.乃是東耀歷朝歷代用來宴請外臣的殿宇.
莫筱苒微微點頭.落落大方的朝著殿外走去:“走吧.不要讓旁人久等了.”
她今天可得隱忍.不管發生了什么事.都不能再如下午一樣大出風頭.
一邊朝著孿月殿走去.莫筱苒一邊在心底給自己打氣.做著心理防備工作.紅橙的余暉從蒼穹直瀉而下.籠罩在她的身上.一襲鵝黃色的素色長裙.衣訣翩翩欲飛.如同一只張開翅膀.欲飛上九重天際的鳳凰.
璀璨而又耀眼奪目.
讓人生生移不開眼來.還未走近孿月殿.便可以清晰的聽到從里面傳出的絲竹之聲.不少大臣帶著自家妻妾、女眷魚貫而入.宮里的下人們手捧銀盤.進入殿中.歡聲笑語源源不斷從里面流淌出來.一派喧鬧井然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