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婉容趕到花房的時候,小桃正流著淚一顆顆的撿被踩壞的花草。聽見有腳步聲過來,她捂住臉回頭,一看是豆蔻和蕭婉容,她條件反射的面色一僵,直直的就跪了下來——
“奴婢辦事不力,沒能守住小姐的花還請小姐責罰!”
跪下來了,小桃自然不敢再用手捂臉,所以那張青紫交加,腫得像發麪饅頭一樣的臉就毫無遮擋的露在了蕭婉容面前。
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在看見花房這副殘破景象以及小桃面目全非的時候,蕭婉容依舊嚇了一跳。
已經加強了防備,怎麼還是出了這樣的事情?
蕭婉容心中不解,便是心疼小桃吃了苦也沒有立馬就叫她起來,而是沉了臉問道:“不是讓你們兩個人一起守著,覺都睡輕點嗎,怎麼到還是出了事?和你一起值夜的人呢,她在哪裡?”
見蕭婉容直奔主題,小桃更是嚇得不輕,整個人戰戰兢兢的發抖,咬著牙半個字都不敢說。
“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看見小桃這副樣子,蕭婉容就知道中間有事,執拗的看著小桃道:“不想說也可以,等大夫人來了,招了所有人過來,當著大家的面審問。”
當著大家的面問,她現在這張臉哪裡能見人?便是不說臉上的傷,憑著大夫人的脾氣,她對主子陽奉陰違侯府哪裡還容得下她?
被蕭婉容這樣一嚇,小桃就再不敢有所隱瞞,一五一十的將昨晚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說了出來。
原來安媽媽來的時候給小桃帶了她最喜歡的水晶肘子,又對小桃連番奉承。
小桃原本也才十四歲,平常跟著蕭婉容做的都是奴才中的奴才。現在蕭婉容水漲船高,她們做奴才的也有了體面,安媽媽對她一陣吹捧奉承,哄得小桃一陣歡喜。
她先對安媽媽還有戒心,問她什麼都是顧左右而言它。後來看安媽媽也不打聽什麼,只問了小姐在飲食上有沒有什麼忌諱的,她也就放下了戒心。
兩人閒聊的時候,偶爾也提起花房說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所以,後來蕭婉容帶著錦書過來,說起有人在打花房的主意要加強戒備的時候,小桃雖然也覺得安媽媽問錦書更合理。
可轉念一想:錦書是小姐身邊一頂一的紅人,平常做事就是一板一眼的小心謹慎。安媽媽一個新來的廚娘怎麼敢去找錦書呢?
又想著她們也沒說什麼要緊的話,所以也就沒把蕭婉容的話放在心上。
等下午的時候粗使丫頭過來,小桃也沒當回事。等到了晚上排人值夜,粗使丫鬟一不樂意,小桃就鬆了口,自己去了花房外面值守。
誰知當晚才過子時,就有四五個黑衣人摸了進來。小桃覺輕,發現了異常正要喊人,一個黑衣人就拿不知道浸了什麼的溼帕子捂住她的口鼻,不出片刻功夫她就失去了知覺。
在徹底昏迷之前,兩個黑衣人過來扇她耳光,一邊打一邊罵著:“賤人,敢爬到桂姨娘頭上來,看我不收拾死你,今晚就先拿你的丫鬟開刀。”
聽完整了這句話之後,小桃就暈了過去,便是兩人一巴掌接著一巴掌的往她臉上扇,她也沒有了知覺。
桂姨娘嗎?
蕭婉容聽了小桃的說法,好看的眉頭皺成了一團:“那你和安媽媽聊天,她也提到了桂姨娘?”
小桃不敢隱瞞,連忙點頭道:“提到了,說她和桂姨娘不僅是同鄉,還是遠房的親戚。這次能進府當廚娘還多虧了桂姨娘保薦。”
蕭婉
容就更疑惑了:“既然是桂姨娘的親戚,就應該知道桂姨娘前些天還因爲和我爭執,被大夫人在花園中罰跪了一個時辰。
要是親戚的話,這種時候不是應該和桂姨娘同仇敵愾的嗎?怎麼又來和你套近乎,打聽我在飲食上的喜好呢?”
“她根本就不是打聽小姐的喜好,肯定是過來看花房這邊的守衛,爲晚上踐踏花草做準備。”
小桃反應過來,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連連朝蕭婉容磕頭道:“是奴婢識人不清輕信了他人,是奴婢陽奉陰違沒按小姐的吩咐行事這才釀成了禍事,請小姐責罰。”
話音落地,外面又是一陣腳步聲傳來。
蕭婉容知道是大夫人帶人過來了,趕忙一把拉了小桃起來,仔細吩咐道:“一會兒大夫人問起,你就實話實說,只是我察覺了安媽媽過來並讓你加強看守的事情半個字都不行露。”
才吩咐完,大夫人就在蕭敬嫺的攙扶下進了花房。
大夫人才走到門口,慣常端和的一張臉就黑了下來,再看見小桃那張青紫交加的臉,渾身上下就都流瀉著怒氣。
等蕭婉容上前請過了安,大夫人就開門見山的喝問:“怎麼回事?這麼金貴的花怎麼說毀就毀了?要是慧敏公主追究下來,咱們侯府上下誰擔待得起?”
這怒氣,竟比蕭婉容這個苦主還來得猛烈。
蕭婉容不由得多看了大夫人兩眼,眼風掃到大夫人身邊的蕭敬芝時,疑惑的多看了她兩眼。
只看見蕭敬芝眼角微擡,眉毛緊蹙,雖然一副做的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可眼底卻隱隱寫著失望和不如意。
花房都毀成這樣了,她還有什麼不如意的?
而且,她看著小桃的眼神,怎麼看怎麼給人一種怨恨她逃過一劫的感覺。
蕭婉容心下奇怪,卻也沒說什麼,只趕緊讓小桃和大夫人說事情的經過。
小桃按照蕭婉容的吩咐說了,末了還自責的請罰:“是奴婢辦事不力照看不周,請大夫人責罰。”
面色不善的大夫人就狠瞪了小桃一眼,罵道:“還能便宜了你個小蹄子?等本夫人查清楚了事情始末,定然挨個收拾了你們。”
小桃嚇得一抖,咬著脣去看蕭婉容。
蕭婉容還她一個安心的眼神,扶著大夫人往正廳去:“查出來了兇手,自然是輕縱不得的。女兒幾個月的辛苦就這樣平白浪費了,母親可得爲女兒做主。”
大夫人立馬關愛的拉住了蕭婉容的手,和緩了臉色試探:“女兒放心,母親定然爲你做主。不過這些開得正好的花公主著急要嗎?若是她急著要,咱們又拿不出來,這可該怎麼是好?”
蕭婉容心中警惕,掃了眼旁邊豎著耳朵等答案的蕭敬芝,重重的嘆著氣道:“公主上次說來拿花就忘了拿,誰知道這些日子會不會過來呢?
種出來這些花其實也靠機緣,我稀裡糊塗的澆水施肥又用暖爐子烘著,誰知道就開了花。再要重新種卻不知道還能不能成功了。”
一邊說著,蕭婉容一邊小心點觀察著蕭敬芝的神情。在她說未必能再種出來這些花的時候,蕭婉容就清晰的看見了蕭敬芝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
“要是種不出來了可該怎麼辦纔好。公主就是喜歡你種的花纔對你青眼有加,要是花沒有了……”
蕭敬芝做了一臉苦澀問追問蕭婉容,可話纔到一半就被老道的大夫人打斷:“公主怎麼會是隻看一盆花就對一個人青眼相加的膚淺俗人?她喜歡你五妹妹,是因爲你五妹妹
本來就討喜。”
說著話的空擋,前廳已經到了。
大夫人往主位上一坐,原本已經鬆動的臉色又沉了下來,她重重的一拍桌喊道:“去捉了安媽媽過來問話。”
安媽媽來得快,招供得更快。
大夫人問話,她先還犟兩句嘴,等劉媽媽左右開弓的扇了她兩個大嘴巴,她就什麼都招了。
都有誰,怎麼進來的,進來要做什麼。一樁樁一件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中間還夾雜了不少形容詞,就好像提前準備好了的一樣。
當然,這些都不要緊,要緊的是她招供出來一個人——桂姨娘。
和小桃昏迷前聽到的一樣,她們是桂姨娘指使的,不僅是桂姨娘指使,甚至昨晚的行動就是桂姨娘帶隊的。
大夫人聽著,拿起手邊的茶盞就摔了下去:“平常就知道桂姨娘是個睚眥必報,半點虧都不肯吃的,誰知道她進小肚雞腸到了這個地步。
前些日子因爲五姑娘受了罰,昨晚就帶人毀了婉容的花房,還將從小就伺候婉容的丫鬟打成那副模樣。實在可氣。”
說完冠冕堂皇的這席話,大夫人就派人去抓桂姨娘過來:“不管她在幹什麼,便是在同老爺用早膳,你們也得給我將她綁過來。”
蕭婉容聽著,不自覺的又多看了大夫人兩眼,疑心更是厚重起來:桂姨娘是侯爺疼在心坎上的人,就憑著兩個下人的說辭大夫人就胸有成竹的要當著侯爺的面拿人?
若桂姨娘能證明這件事情和她無關呢?大夫人要怎麼下臺?
不,大夫人可不是衝動的人,她敢將事情鬧到侯爺面前,就說明她有十足的把握。
不管這件事是不是桂姨娘做的,她都一定能將這件事安在桂姨娘頭上。
蕭婉容安靜的站在一邊,想著一會兒該怎樣應對才更得體。
可桂姨娘還沒來,就又有丫鬟進來通稟:“慧敏公主車駕已經到了門口,讓大家趕快去正門接駕。”
蕭婉容心裡立馬就咯噔了一聲:公主這個時候怎麼會來,她又來做什麼?難道,她真的是來搬花?
想著自己的心事,蕭婉容規規矩矩的跟在了大夫人身後。避過衆人耳目的時候,她看見蕭敬芝脣角露出了奸計得逞的得意微笑。
難道公主的到來並不是偶然?
果然,受完大家跪拜之後,公主一露面就朝蕭婉容招了手,滿臉好奇的問道:“你特意發帖子讓本宮過來賞花,可是又種出了新品種?
你在帖子上說美人面花開荼蘼,劍蘭幽香滿室,本宮光是想著也覺得美不勝收,連早膳都是匆忙用完就趕過來的。要是你佈置出來的景緻入不得眼,看本宮怎麼下狠手罰你。”
蕭婉容一聽,整張小臉都跨了下來。
新品種,景緻,花香……她現在便是一片完整的花葉子都拿不出來,如何在公主面前展現震撼人心的風景?
便是公主打心眼裡不愛花,可她既然傳出了愛花的名聲,既然用盡了力氣也要給世人她愛花如命的假象,那今天她拿不出來花,公主必然會雷霆震怒!
蕭婉容朝公主虛弱一笑,正要坦白,眼風一掃卻看見了蕭敬芝強忍也沒能忍住的笑。然後,蕭婉容也就改了主意。
你們毀了我的花,打了我的人,憑什麼還要我在公主面前圓場面?既然有本事請來,就自己想辦法去和公主交代,想讓我替你們背黑鍋,門都沒有。
惹了我,今天也讓你們見識見識本小姐的厲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