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隊講課非常有特點,就是聲音洪亮,而且夾雜著不鹹不淡的赤峰口音,因爲教學樓和我們宿舍就隔著一個花壇,所以他講課的聲音在宿舍都聽得到,有一回陽陽他們上警體課下課比較早,回到宿舍她就問我,你們最後一節課上的司法文書?我說:你怎麼知道,他說就鄧隊那大嗓門,我一聽就知道。鄧隊在教授我們司法文書的時候,曾經說過,在文書撰寫裡,數字一到十有時直接表達,有時是用繁體,必要的時候還使用隱晦的表達方式,一到十別稱分別是:平頭(一)、空工(二)、橫川(三)、側目(四)、缺醜(五)、斷大(六)、皁底(七)、分頭(八)、未丸(九)、田心(十),於是,我們十個就對號入座給自己安上了外號,我是老七,就是皁底,後來大家都說,老大和倩的名字也太霸道了,是平頭和分頭,唯獨苗苗的名字最好聽--田心,音通甜心,又溫柔又美好。就像她這個人,感情豐富,心地善良,雖然有時愛呈一時口舌之快,也權當玩笑,並不計較。
開學第一週,我就在匆忙中度過了20歲生日,01的學生畢業在即,他們忙著爲畢業的各項事宜做準備,劉師姐因爲到實習單位去,編輯部交給我和小陳該負責,一切工作向鄧隊彙報,但對於我來說,鄧隊看重小陳,我在編輯部裡沒有立錐之地,又因爲成立了學生會,苗苗出任宣傳部長,她的離開,我更加孤立無援,編輯部於我而言,如今不過是名字而已。離開之前,編輯部和女生部聯合辦了一臺告別晚會,我也應邀回到主校區參加,雖然晚會節目紛呈,笑聲不斷,但是別離的傷感卻掩蓋不住,師姐們說的對,警校三年,得到了許多,也失去了許多,誰也無法衡量我們失去多少,得到多少。晚會結束,我離開主校區,站在門口回望校園,一片燈火通明,我心裡卻忍不住的悲傷,有一天我也會這樣,離別總會來的吧?明天的我們會在哪裡?就像此刻漫天的細沙,或者乘風而上,或者融入土地,都是未知。
未幾日,他們就都搬走了。幾輛大車,揹著行李的學生,鍋碗瓢盆,叮叮噹噹,好熟悉的場景。
不過是百十人的離開,校園卻裡忽然安靜了不少。
我們的生活在繼續。
駕駛課的理論部分已經結束了,這個學期路考和場地駕駛都要結業,過了這些,我就可以拿到駕駛證了,那時我對駕駛證沒有什麼概念,總覺得如果不能順利通過,大不了就和掛科一樣,但是多年後的今天,看到身邊的許多人爲了考駕駛證絞盡腦汁,辛苦勞累的時候,我才感覺這本駕駛證裡的內容原來真是成沉甸甸的。
駕駛課照例還是每週末到主校區去上,楠楠也就順理成章的順便去約會,豫因爲家在本地,偶爾也會回家,不在學校,但是多數時候都在學校陪著楠楠。這學期,我和教練的關係開始緩和,他雖然還是經常罵我,但是總算開始點評我的成績,他說,我就是對機械操作悟性差些,駕駛技術還是可以的,只要用心,一定能順利通過考試。我們車上的幾個人都得到了教練的肯定,教練胸有成竹的說,誰都能不過,但是他的學生一定能過。於是我比原來更加認真刻苦,有的時候下雨,衣服淋溼了,凍得瑟瑟發抖,手也不聽使喚,我依然刻苦,駕車往返在大青山彎曲的山道上,遠處的天是我熟悉的青灰色,我深知不能像駕馭一輛車子那樣駕馭我的未來,但是當下的道路卻是真實的,我手裡握著的方向盤就決定了要去的方向。倩跟我們說,呼市有十個個和尚,他們能知道你的未來,你可以向他們一人問一個問題,他們會回答你,但是不能把知道的答案告訴別人。倩問我,想問什麼問題,我說還沒想好,眼下就像知道下週的駕駛考試能不能過。
我們沒有找到什麼和尚,最後也沒有,但是考試卻真的來了。路考和場地考試分開,雖然一直練的都很好,可畢竟是考試,心裡還是忐忑的很,就怕萬一一緊張,出現半路熄火或者其他複雜的問題,到時候就不是被趕下車那麼簡單了。幸好,考路考的時候,遇上的考官還很溫和,告訴不要緊張,按照平時教練要求的做就行了,我一路上沒有出現任何狀況,考官除了指揮方向,沒有多說一句話,路考結束後,我把停車駛入指定位置,下車之前,考官說:合格!如此,不到十分鐘,我們五個人都通過了考試,但是,也出現了一些小狀況,倩倩不擅長坡起,又因爲緊張和道路顛簸,不小心把車上帶的礦泉水瓶晃掉到了考官身上,楠楠在最後一個轉彎時半路熄火,但好在都有驚無險。當所有的考試都順利結束的時候,離開教練忽然就有點捨不得,相處了大半年,他雖嚴厲,卻真正傳授了很多技術給我們,教練還是不說什麼,可我依然很感謝他。
畢業前夕,我拿到了駕駛證。
我說過,這是不平凡的一個學期,許多的事情接踵而至,春暖花開,大會操緊鑼密鼓的開始了。這就意味著,我們又要開始風雨無阻的訓練,除了隊形、拳術、還有倒功。倒功是我們上學期就學會的,這個學期只是還要加強訓練,然而對於陽陽他們,苦痛卻是剛剛開始,因爲上學期他們還是新生,軍訓時沒有學習倒功,這次爲了會操,壓實剛剛開始訓練,如我們去年一樣,從心裡是排斥的,認爲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是野蠻的,嘴上說著不願意,卻還是風雨無阻的參加訓練。警校的女生就是這樣成長的,許多的不能接受慢慢變成了不可或缺,從弱不禁風到如今的鋼打鐵鑄,汗水伴著淚水,擦亮了頭頂的警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