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下來的時候,方曉和賈美云還在就彩禮的問題各持己見,莫依嵐雖然看到了杜若下來,可半點想拉她入戰場的意思都沒有,實在是對她的戰斗力保持懷疑。
果不其實,賈美云拉著杜若進了戰場,“杜若啊,媽的意思,你爸爸調到b市的事兒是板上定釘了,你跟驕陽的婚禮,怕是還要往后延,所以,這彩禮,就先過給你爸媽。”
“乖乖,媽媽剛才跟你婆婆說了,這彩禮,媽媽和你爸爸都不會收的,一是咱們那邊不興這個,二,媽媽和你爸爸也不在意這些東西,只要你跟驕陽都能好好的,對于媽媽和你爸而言,比任何東西都珍貴。”
杜若左邊看看,右邊看看,最后選擇把難題丟給莫驕陽,“驕陽,你看……”
莫依嵐撫額,食指輕揚,不厚道的指著莫驕陽,“哥,方阿姨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嫂子不易,你可不能滅了良心。”
咳咳――
撲哧――
杜若被嗆的直咳,賈美云卻笑著鼓掌,她算是看出來了,今兒這東西想要送出去,還真就得有莫依嵐這張嘴。
心里不禁感慨,這都叫什么事兒啊,說出去,十個人中就得有十一個不信的,那一個,估計還在他媽肚子里偷聽呢。
莫驕陽淡漠的撇過莫依嵐,直接把她當空氣了。
目光落到方曉身上時,神色嚴謹,不乏鄭重之意,“媽,我知道你的心思,東西你不收,就算了。”
“哥――”
“驕陽――”
賈美云和莫依嵐同時發出了不贊同的聲音,賈美云甚至在想,她兒子的情商是不是太低了,哪有這么跟丈母娘說話的,回頭人家還不得背著他在自己姑娘面前給他穿小鞋?
莫驕陽背脊挺直,目不斜視,目光里盡顯誠意,“一個女婿半個兒,媽和爸以后多個兒子,比起那個東西來,更有價值,我說的對嗎!”
方曉是笑著流的淚,一時沒忍住。
她以為會聽到莫驕陽說,媽,你放心,我以后一定會對若若好的,聽到這樣的話,她也是滿足的。
到了這個歲數,看人看事兒已經有了一些閱歷,對于莫驕陽的品性,方曉自認為還是能看出一些,七尺男兒,一言九鼎,說出來的話,自不會食言。
她和杜志國偶爾在家里閑談的時候,就說過養老的事兒,無論她的女兒嫁的好與壞,她和她爸爸都不會給她造成負擔,現在養老院那么多,她們又有老保,省著點花,盡夠了。
可是兒女繞膝,子孫滿堂,但凡老人,都有這樣的夢吧。
她從莫驕陽堅毅的眼神里,讀懂了這個信息,還有那句一個女婿半個兒,這孩子,是真的把自己當成了她們的兒子一般,她甚至從那雙眼里還讀到了另一個信息,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他都會為他們養老送忠。
閉了閉眼,方曉不知道該用點頭,還是搖頭,來表達此刻的心情,眼睛突然之間變成了泉眼,淚意不絕,五十多歲的人了,竟然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看到自己的母親哭,杜若的眼底一酸,竟也跟著哭了起來。
賈美云是從來沒覺得自己的兒子還有煽情的本事兒,一句話抵上她百句話,還真真讓她這個親媽刮目相看啊。
莫依嵐看著這樣的情形也有些酸,吸了吸鼻子,哼了一聲,“哥,你可真不適合煽情。”
什么人嘛,挺好的氣氛,非把人都弄哭了才算罷休,真不厚道。
莫偉天瞧著時間差不多了,便與杜志國從書房里出來了,一開門,就看到杜若母女抱頭痛哭的場面,經過大風大浪的人當下也愣住了,腦子里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就是杜若小產的事兒,親家母知道了。
為了讓母女兩個說話方便,莫驕陽說送杜志國和方曉去陽山大道那邊住,賈美云也沒攔著,知道那邊房子才收拾出來,怕東西準備的不全,索性就讓小劉把李嫂也送過去,早上起來做個飯,收拾收拾屋子的,杜若的身體不好,也不能讓親家母做這些活不是。
等到車子開出了大院,莫依嵐上樓去洗澡,莫偉天才覷著空問賈美云,“杜若她媽知道了?”
“啊?知道什么?”
莫偉天眉頭一蹙,“剛才哭成那樣,不是因為知道杜若小產的事兒嗎?”
賈美云連忙搖頭,“不是的,這事兒,杜若自己也說不跟她媽說,我們就都沒提。”
“那剛才――”莫偉天暗暗慶幸,還好剛才嘴巴沒快。
賈美云失笑道:“這不是想著婚禮一時半會怕是辦不成,就想趁著這個機會,把彩禮過了,杜若她媽不要,驕陽就說了一句一個女婿半個兒,就把她媽給感動哭了。”
莫偉天點了點頭,中肯的說道:“能把杜若教育的這么好,她爸媽功不可沒,驕陽多盡點孝,也是應該的。”
賈美云哭笑不得的看著莫偉天的背影,老爺子這話,是怕她吃醋吧?
人家那么好的女兒都給她了,禮尚往來,自己兒子盡點孝的確也不為過,這點胸襟氣量,她還是有的。
陽山大道這邊的地勢偏高,當初凌氏之所以在這邊開發樓盤,而且做的都是高檔別墅,是因為有風水大師評測過,在s市的整個地勢走向上來看,陽山大道這邊的風水最佳,住在這里人必會沾染福氣和貴氣。
這樣的消息一出,可以說在樓盤始建之初,幾乎就被兜售一空,還有許多人拿著錢買不到房的,就想高價從別人手里買,因此,陽光苑自從交盤以來,房價一路飚升至有價無市的地步。
因為天黑,所以車里的人都未在意這一帶的全貌,及至車子到了獨棟別墅的門口停下來,莫驕陽先用遙控鎖打開了大門,然后才一腳油門開了進去。
杜若也是第一次來陽光苑,下車的時候,不禁抬眸看了一眼,三層主樓漆黑一片,因為沒有主人的入住而顯得冷清,柔和的路燈照在灌木的枯枝上,枝椏上沉積著前些日子下過的雪,少了白日的刺目,反著柔和的光。
“爸,媽,外頭冷,咱們進屋說話吧。”
莫驕陽看了一眼兩手摻著方曉的杜若,率先邁開了步子,開了屋門,按了門燈,換了鞋,又從鞋柜里拿出了幾雙新棉拖。
李嫂從大院帶來了茶具,這會兒也跟著進屋去廚房先燒了水,又去樓上開始收拾房間。
方曉拉著杜若的手,小聲道:“這房子也太大了些,平時就你們兩個住?”
“我們平時住鼎盛豪園那邊,不過那邊就兩個房間,所以,爸,媽過來,才住到這邊的。”
杜若也是第一次來,一邊跟方曉說話,一邊打量著屋里的裝修。
與鼎盛豪園的簡單舒適有點不同,這里的東西更多了幾分貴重的味道,主色調也與鼎盛豪園發生了變化,整體感覺有點偏厚重,大氣,與莫驕陽的氣質到是挺相符的。
杜若想著回頭一定要問問莫驕陽,什么時候背著她偷著收拾出來的,還真沒看出來,在裝修上,還挺有天賦的。
廚房的水燒好了,李嫂沏了茶,便想著再去準備點宵夜,杜若笑道:“不用麻煩了,晚飯吃的飽,這會兒還不餓呢。”
李嫂想了想,笑道:“我們老家有句俗語,上車餃子,下車面,剛才從大院過來的時候,我帶了點面粉過來,宵夜就吃點手搟面吧。”
方曉起身道:“我來做吧。”
李嫂連忙擺手,“哪能用親家太太伸手,你們母女也有些日子沒見了,好好說說話,我去做。”
方曉爭執不過,主要是過不慣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嘴的日子,不過看著杜若卻是滿面笑意,“這下,你算是嫁到福窩里嘍。”
杜若輕撇了一眼與杜志國一本正經說話的莫驕陽,抿了下嘴角,淺笑不語。
三層樓,主臥,客房,十來間屋子,睡四、五個人,盡夠。
晚上十點多的時候,杜若就有點睜不開眼睛了,拉著方曉的胳膊撒嬌道:“媽,今天晚上咱倆睡。”
方曉到是沒言語,而是笑看著莫驕陽,“驕陽啊――”
“媽,我跟爸再說會兒話,若若睡覺早,你們先上去吧。”莫驕陽大度的點了下頭,轉過頭又跟杜志國接著剛才的話題聊了起來,半點余光都未看過杜若。
女人吧,有的時候就這樣,若是男人對你粘粘乎乎的吧,你會覺得這男人太娘們了,可男人要是對你冷冷淡淡的吧,又覺得這男人太不把你放心上了。
杜若說那話的時候,本來有點底氣不足的,她覺得莫驕陽這么霸道的人,每天晚上都要雙手雙腳的纏著她睡,哪怕她喊熱,也不撒手,這會兒,就算是理解,多少會給她一個警告的眼神。
可是當事情脫離了她的預想時,心里又覺得有點失落。
心里暗罵了一句矯情,兩只手就攀上了方曉的胳膊,有點小賭氣的意思,“媽,我睜不開眼睛了。”
方曉到是沒注意到女兒心里的變化,本來她也想趁著這個機會跟自己的女兒說說話的,打聽打聽她在婆家的日子。
雖然看著婆家對她都挺好的,可是當母親的,都是這樣,從別人嘴里聽到的,到底不如在自己女兒嘴里聽到的真實。
房間里的窗簾遮擋了外面的星光,床頭燈的光暈柔和了母女兩人臉上的線條,之前哭過的眼睛還有點澀,卻不影響看清事物。
方曉拉著杜若的手坐到床上,要是估計的沒錯,這間應該是主臥,有獨立的衛生間,“眼睛有沒有不舒服?”
杜若笑著搖了搖頭,“媽,你先去洗漱吧,一會兒咱們倆躺著說話。”
方曉笑著應了,拿了換洗衣服便進了衛生間。
杜若卻知道這里應該不是主臥,主臥是她跟莫驕陽的私密空間,他是不可能讓出來的,所以,杜若開了門,打算問問哪間是主臥,應該會準備她的換洗衣服吧。
像是與她心靈相犀一般,莫驕陽正倚著走廊盡頭的窗臺邊站著,后背籠罩在一片朦朧的月光之中,走廊的地上投下的長長陰影襯的他的身影,更加高大。
杜若幾乎是沒有半刻猶豫的就走了過去,直覺告訴她,莫驕陽站的位置,離主臥一定是最近的。
果不其然,在她走近之前,莫驕陽已經款步向她走來,在離窗口最近的一扇門邊停了下來,門鎖在男人的手中轉動著,稍稍一用力,房門便被推開了。
不同于剛剛她住的那間屋子只打了墻壁燈,這間主臥上方豪華的吊式水晶燈綻放著耀眼奪目的光芒,流光溢彩間連角落縫隙都不曾逃脫被它的光暈折射。
進了主臥才發現,單單這么一間臥室,就足以抵得上她們在鼎盛豪園那邊兩間臥室的大小,小客廳里擺了歐式的布藝沙發,獨立的衛浴間也是加大加寬的設計,臥室與小客廳之間用了水晶琉璃珠簾相隔,層次疊疊,與水晶燈的光輝交相輝映。
“喜歡嗎?”
莫驕陽從后面擁著杜若,不得不說,比起生活上的享受,凌晨這家伙,的確比他強很多。
杜若誠實的點了點頭,“不像你的風格啊!”
若說一樓的大氣,厚重還算是莫驕陽的風格的話,那么這間屋子里的朦朧,夢幻,完全與莫驕陽的風格背道而馳,這該是一個愛做夢的小公主生活的房間。
“那個沙發的位置是我選的。”
呃?杜若側眸。
莫驕陽諱莫如深的目光落在她透著淡淡粉色的臉蛋上,不急不徐的說道:“這樣的燈光,打在雪白,粉嫩的肌膚上,應該別有一番情調吧。”
“流氓。”杜若羞惱的瞪著莫驕陽,這男人的腦袋里怎么分分鐘都在想這種事兒啊。
目光回轉間,看到那沙發的位置,直直的落在水晶燈的下方,腦子里勾勒著兩人交頸在上面的畫面,還真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啊。
“我的衣服呢?”
杜若覺得不能在這間屋子里再呆下去了,甚至她都在想,為了不讓男人的愿望得逞,是不是這處別墅就該從此沉封,再也不過來,反正她們就兩個人,這么大的別墅,住起來也實在太過空曠。
心里定了主意,在接過莫驕陽遞過來的睡衣時,腳步絲毫不停的出了屋子,只怕再呆下去,情況又要失控了。
莫驕陽站在屋子里目光等了一會兒,聽到走廊里傳來開門、關門的聲音,才開門往樓下走去。
杜志國去了洗手間,還沒有出來,莫驕陽坐在一樓的沙發上看著地方臺的晚間新聞。
杜志國在莫偉天的書房里看到了好些被掛在玻璃柜里的軍功彰,還有一排排肩彰,他不是當兵的,不大懂那些肩彰上的豆和杠代表了什么,可是他還是能看懂那里面一排排任命狀上的字的。
從最小的仕官開始,一直到x軍區的司令員,那是一個人戎馬一生的功績,就那般靜靜的躺在那兒。
若說初進大院的氛圍讓他覺得緊張的話,那么在與莫偉天下棋的過程中,這種緊張已經無形中的消散了,可是當他以為,坐在他對面的老者,不過是一個上了年紀,帶了幾分親切與和藹的長輩時,那一道道任命狀,還有一件件軍功彰,都足以彰顯出一個老人不平常的身份,那一刻,他又開始緊張了。
他是真沒想到莫家的門第這么高,三代人,同居官場,甚至,還有可能走的更高。
原本,他以為,莫家就只有莫驕陽這么一個當官的,可是現在,躑躅在洗手間里,他有點小糾結,這么高門第的莫家,自己的女兒將來要是受了委屈――
“驕陽,你也累了吧,早點休息吧。”杜志國從衛生間里出來,看到莫驕陽還坐在那看電視,以為他一直在等著自己,有點不好意思。
“爸,我帶你上去歇著吧。”莫驕陽也沒再客套,明天早上還有個會,他還真得早走。
“明天早上我還有個會,早飯李嫂會做好,你要是起的早,就在院子里轉轉也行,司機小劉差不多九點左右會過來,到時候讓他送你們去大院坐坐,說說話。”
“明天我和你媽想見見乖乖的小姨,來之前已經打過電話了。”
莫驕陽到也不意外,點了點頭,“那也行,讓若若陪著你們一塊,中午找個地方吃點飯。”
“你爺爺――”
杜志國躑躅了半晌,還是問了出來,兩家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他總覺得有點不安。
都是男人,莫驕陽覺得自己還是能理解杜志國的心里的,古人總講究個齊大非偶,若不是他跟杜若一直都以領了證的姿態在生活著,杜家還真未必就會把杜若許給他,無關乎出色與否,而是因為門第差別太大。
這種事兒,原本就改變不了,所以,最開始他也沒跟杜若的父母提,不過杜志國被莫偉天帶進書房的時候,他心里就清楚,這些事兒,不可能瞞的住,所以,他的目光很坦承,“爸,你的女兒很出色,能娶到她,是我高攀了。”
杜志國躺在床上,兩手枕在腦后,眼前晃動的還是莫驕陽對他說那句高攀時的表情,鄭重又深情。
彼時,母女兩躺在另一間屋子里的大床上,細語夜話,“若若,過的好嗎?”
“嗯,家里人待我都挺好的。”杜若知道方曉的擔心,笑的異常明媚,瞳仁里的光比水晶還要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