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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華使了個眼色讓綠衣退開些許,她擡眸看向呂榮軒,勾脣笑道:“皇后娘娘給您請了不少醫者吧?”
這也是呂榮軒存疑的地方,不知道爲何,大陳內幾乎有些名氣的醫者這段日子都被請來給他診脈,還是皇后親自延請過來的。若是他問,皇后則以擔心他的身體爲由含糊過去,但他卻越來越奇怪。
不過這事私密得很,沈月華知道得也太多了。
“此事沈御醫如何得知?”呂榮軒對沈月華已經漸漸生了懼意,真不知道這女子背後究竟有什麼樣強大的後臺。
沈月華笑了笑:“望聞問切,國舅有沒有病癥在身,我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來。”
“有病?”
“確切的說,應該是毒。”沈月華半真半假地道。
呂榮軒信沈月華的醫術,他當即就嚇了一跳,不過畢竟心思深沉,也沒有太表現出來恐懼的神色。他穩了穩心神道:“什麼毒?可否能解?”
“難道國舅不好奇您是如何中的毒嗎?”
“你知道?”
“略知一二。”沈月華掃了眼矇矇亮的天際,通宵未眠,果然眼睛有些酸澀。她閉了會兒眼再慢慢睜開,看向呂榮軒,意有所指道:“國舅有沒有吃過什麼奇怪的東西?”
奇怪的東西。
呂榮軒想了會兒,猛地睜大眼:年前皇后給他吃過一種藥丸,說是讓太醫配製的能強身健體。好像自那以後,皇后就開始頻繁延請名醫來給他診脈,難道兩者真的有聯繫?
“看來國舅想到了。”沈月華福了福身子笑道,“告辭。”
呂榮軒皺眉,陷入了沉思。
有些事一次性說太透不好,起個苗頭,引導呂榮軒自己往深想才更真實。以他謹慎的性格,絕不會光明正大地問皇后。此方旁敲側擊,彼方言辭閃爍,所達到的效果才最佳。爲了解毒,呂榮軒也會再來找她。
除掉黎王的羽翼,呂榮軒是第一步。
被沈姑母攪得亂七八糟的心境總算得了些安慰。黃車伕掀起車簾,沈月華踏上馬車,卻看到紫檀小幾擺滿了早餐。顧呈瑜露出風華絕代的笑顏,伸出手,修長的手指上有厚厚的繭。沈月華牽住,令人心安的感覺。
綠衣呆了呆,探過腦袋問:“未來姑爺,您這次沒準備馬車嗎?”
顧呈瑜掃了眼牆角只露出一角的青蓬馬車,綠衣順著他的視線看到後,顛兒顛兒地奔了過去,都沒有跟沈月華打招呼。
“這丫頭。”沈月華笑著搖搖頭。
“頗有眼色,是個聰慧的。”顧呈瑜眼睛一轉,笑道,“果然有其主必有其僕。”
沈月華抿脣笑:“那我是不是該誇殿下慧眼識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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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本太子能看中的女子,自然是根本太子同樣的一枝獨秀。”顧呈瑜自戀起來倒一點兒都不含糊。
黃車伕聽到他這一番話,震驚地僵直了脊背,愣是不敢相信這就是他一直誓死效忠霸氣凜凜的太子殿下。殿下也……太孩子氣一些了吧。震驚過後,他想起還在大齊等他回家的媳婦兒,露出神往的微笑。
馬車內,沈月華伸手撫上顧呈瑜熬出來的黑眼圈,心疼道:“一整夜沒閤眼吧。”
“你不也是?”顧呈瑜笑著把竹筷子遞給她,“你最喜歡吃的水晶包,還是熱乎的。”飯香瀰漫,沈月華看著笑意吟吟的顧呈瑜,胸腔裡滿滿當當的全是幸福。
黃車伕把馬車趕得很慢,用完早飯,顧呈瑜讓她靠在自己肩膀小瞇了會兒。
臨近沈府,沈月華已經醒了,但不願意離開他溫暖的懷抱,還裝作熟睡的模樣。顧呈瑜
看著她微微顫動的睫毛,忍不住輕輕地低頭吻了上去。
他的阿月,冷冰冰的外表下,其實藏著一顆火熱的心。
沈月華的臉紅撲撲的,她睜開眼,笑了笑:“你剛纔也看到呂榮軒了吧?”
顧呈瑜正拿著她如玉般的手指把玩,撇嘴道:“若不是知道你早給他下了蠱,本太子還容他這般逍遙?”
“你知道我想做什麼?”
“令呂榮軒和皇后反目,斬斷黎王一派的英國公府這一大臂膀。”顧呈瑜颳了刮她的鼻樑,笑道,“有我在你身後,放手去做便是。”
在顧呈瑜面前,幾乎什麼都不用講,二人也能達到心有靈犀的美妙。沈月華微笑著點頭,整理了下褶皺的衣裙:“要去面對祖母了。”
“伯夫人還好?”
“孩子卻沒救回來。”
顧呈瑜臉色漸漸轉陰:“以沈太夫人胡攪蠻纏的勁兒,八成會把這過錯歸結到你的頭上。”但這老婦又是沈月華的親祖母,他的手段不好施展。
“這點風雨我還是不懼的,無非耍耍嘴皮子罷了。”沈月華露出笑顏,“別等我,去睡會兒可好?”
顧呈瑜知道他家阿月的本事,點頭笑道:“聽你的。”
二人分開,沈月華先是去了主母院子裡,見了同樣焦急的沈欽。她稍坐了會兒,道:“娘還不知道吧?”
沈欽搖頭:“沒敢讓她曉得,還睡著呢。”
“那就好。”沈夫人心腸軟,身子已經這麼重了,根本折騰不起。她蹙眉:“姑母在鬼門關走了一圈,終是有驚無險,不過孩子沒了。爹,咱把娘叫醒,一起去給祖母請安吧。”
沈欽聞言重重地坐到圈椅上,雙臂支在膝蓋上,難過得揪成一團。
等他緩過勁兒來,沈月華已經把實情告訴了沈夫人。沈夫人撫摸著肚子,一言不發。以己度人,沈夫人壓根兒就不敢想如果這事發生在她身上會怎樣,沈宜真是可憐。
“爹。”沈月華叮囑道,“過會兒萬不可讓娘受委屈。”
沈欽點點頭。
太夫人的院子裡燈火通明瞭一宿,太夫人心急如焚,連覺都沒好好兒睡。她原本是想跟著沈月華去的,但奈何急得出了岔子,還連累沈欽診治了好長一會兒。
“大小姐來了嗎?”太夫人也不知是第多少遍問了。
“來了來了!老爺和夫人都來了。”
太夫人“蹭”地站起來,拄著柺杖,翹首企盼。
還沒等沈月華扶著沈夫人坐下,太夫人劈頭就問:“她生的是哥兒還是姐兒?”
沈欽畢竟是一家之主,這種時候更是要挑起大梁來。他上前,攙著太夫人先坐下,抿抿脣艱難地道:“宜妹現在安然無恙。”
太夫人眉心一跳,不祥的預感纏繞:“孩子呢?”
“孩子……”沈欽強壓下心裡的酸楚,緩聲道,“沒救回來,華兒已經盡力了。”
太夫人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雙目失神地飄了會兒,繼而看向眉目淡然的沈月華,眉頭一皺,張嘴就罵:“你不是御醫嗎?怎的連個孩子都救不了?!浪得虛名嗎?!”
沈夫人緊張地抓住沈月華的手。
沈月華根本不在意,順著太夫人的話點了點頭:“正是因爲孫女浪得虛名,不僅沒能挽救孩子,即使將來姑母養好身子,也難以再有孕了。”趙老太醫用的法子對沈姑母傷害太大,即使寧遠伯還身強力壯,她能有孕的機率也根本沒有。
“什麼?!”太夫人覺得心口絞痛,她的喘息漸漸加重。
“母親。”沈欽連忙幫她順氣。
沈月華看著太夫人,繼續道:“祖母若是不信,大可叫父親再去看。”
雖然太夫人是氣急了胡亂罵,但她豈能不信沈月華的醫術?這個孫女太過強硬,她光是盯著沈月華看就覺得心裡發涼,但宜兒的悲慘境地又讓她胸中裹著無數的怒氣,不罵出去都快被憋炸了。
太夫人瞄向一貫以包子著稱的沈夫人,用柺杖使勁杵地道:“宜兒都這樣了!你還不去照顧著?大嫂怎麼當的?!”
沈夫人連忙站起:“娘說得是。”
“祖母真是善良。”沈月華眼睛一瞇,覺得這老太太真是煩人得緊,笑了笑道,“不顧好不容易得來的嫡孫,非得讓沈府的當家主母去照料伯夫人。呵呵,這是當伯府的人都死了不成?”
她雖然是笑著,但笑容含冰,看得太夫人心口又是一緊。
沈欽即使覺得太夫人不對,但孝道使然又不能擺明立場,只好和稀泥道:“你祖母也只是說說而已。”
“哦,沒能準確理解祖母的意思,是孫女的不對。”沈月華輕描淡寫地扶起沈夫人,看都不想看太夫人一眼,“祖母悲傷之下怕是得好好兒休息,娘喝藥的時辰已到,我和娘就不打擾了。”
太夫人總是有些忌憚沈月華的,猶自怒睜著眼,顯得憤憤不平。
想起未謀面就丟了的外孫,她氣不打一處來。但沈夫人懷著的孫子畢竟更加重要,事關沈府的嫡傳血脈,再氣也不能馬虎。太夫人把貼身照顧的婆子叫上來問:“給夫人熬的補湯好了嗎?”
婆子把補湯呈上來,遞給沈夫人。
沈月華心頭閃過一絲擔憂,驚道:“娘,你怎麼能在祖母這裡喝湯?”她對這件事居然毫不知情,萬一湯裡有什麼不好的東西可如何是好?
“你這丫頭什麼意思?難不成我還會害了我孫子嗎?!”
沈月華沒理太夫人,拿過沈夫人手裡的湯碗,小小地呷了一口。她閉眼,細細地品著,生怕錯過一絲一毫的味道。還好,不過是一些大補的藥材和食物,看來沒人在這湯裡動手腳。她總算放下心,道:“既然是祖母親自給孃的,喝一些也無妨。祖母,孫女關心您的孫子,您不會介意吧?”
太夫人被氣了個倒仰,她還能說什麼?
從太夫人院子裡走出來,沈月華還是覺得不太安心,她叮囑道:“娘,以後吃過什麼一定要給女兒說,以防萬一啊。”
沈夫人微笑道:“婆母最關心爲孃的身子,不礙事的。”
想想也對,沈月華點頭,把又有些睏倦的沈夫人送了回去。途經灝遠軒,她不由地想起了還在囚禁中的秦婉,心裡一陣低落,也不知正在緊鑼密鼓籌備婚禮的溫隆現在怎麼樣了?他應該是很痛苦的吧。
其實溫隆此刻來不及痛苦,因爲許鳴的出現讓他提高了警惕。
面對這個笑裡藏刀的大梁太子,他說出口的每一句話都得經過深思熟慮。許鳴放下茶盅,用眼神示意張肖退下去,只留下他和溫隆兩個人。
他笑道:“本太子得知秦婉對溫將軍一往情深,不知溫將軍呢?”
溫隆面不改色:“殿下是何意?”
“沒什麼意思。”許鳴笑了笑,帶著蠱惑的意味,“本太子一向樂於成人之美,若此事爲真,那當然要助溫將軍一臂之力了。”
溫隆知道他不懷好意,拱手道:“和親在即,殿下還請慎言。”
許鳴緩緩打開摺扇:“既是如此,那本太子也就做主,把秦婉嫁給張肖,同一日成親,也好全了秦瑤和秦婉兩姐妹的緣分。”
溫隆手中的茶蓋一鬆,掉到地上碎成瓷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