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筱雅一直沒作聲，直到這會兒見秦天佑惱怒了才道，“他是太害怕失去你這個哥哥了，你莫要怪他。要是你再不醒來，怕是整個太醫院都保不住了，他費盡心力纔將你救回來，又怎麼捨得殺你？”
“我這是自作自受，怪不得別人，你們又何必救我？”秦天佐苦笑道，“要圖謀造反的人是我，跟楊文通勾結的人是我，帶著人攻破了三重宮門的人還是我，我罪大惡極，本就該處斬。”
秦天佑臉色陰沉，“是，你做了這麼多錯事，的確罪大惡極，但卻不該是你一人處斬，而是要株連九族，滿門抄斬。正好，我也姓秦，不但是你的族人，還是你家人，筱雅是我的妻子，也應該被株連。”
秦天佐被他一番帶著怒氣的話說的直接愣住了，此刻的秦天佑看起來就像個發脾氣的小孩兒，哪有半分的帝王形象？
再聽聽他那番話，千百年來又有哪個人能株連皇帝的九族？他剛剛明顯就是若有所指的氣話，卻聽得秦天佐心裡暖暖的。
莫筱雅伸手抓過秦天佑的手，笑語盈盈道，“天佑，皇兄他這才醒來，應該要好好休息的，我們不該打擾太久，你現在人也看過了，心裡懸著的石頭也能放下來了吧？”
秦天佑孩子氣的哼了一聲，抿脣不語，放開莫筱雅的手擡腿便出去了，懂他的人，始終也只有一個莫筱雅而已，連與他從小一起長大的秦天佐都不會明白的。
莫筱雅沒有立刻就跟著出去，而是看著秦天佐道，“我也知道，生於皇室之中，因爲皇位的事，即便是親兄弟也未必會有真正的感情。可他卻是真的很在意你這個皇兄，我希望你不要傷他。”
秦天佐勉強坐起來，靠著牀頭看著一臉認真的莫筱雅，有些虛弱的問道，“那你是希望我怎麼做？”
“把他當做弟弟，而不是皇上，只有擯棄了這個身份，你們才能像普通百姓家的兄弟那般親密。”莫筱雅誠懇的道，“當然，前提是你要先把自己的身子養好，那晚你最後選擇了跟我們並肩作戰，他比任何人都感激你。”
秦天佐一時間接受不了莫筱雅的建議，皺著眉頭道，“可他畢竟是皇上，我身爲罪臣，怎麼可以真的如他所言般直呼他的名字？”
“爲什麼不能？”莫筱雅無所謂的道，“自我進宮以來，你聽我喊過他幾次皇上了？你若是放不下他這個身份，就很難跟他交心，因爲你心中始終會有顧忌，不是麼？”
秦天佐不說話了，他自小就被禮教所束縛，要他像莫筱雅這樣不循規蹈矩，他怎麼也說服不了自己接受，更別說是做到了。
莫筱雅緊接著又道，“我且問你，那一晚當你決定要站在我們這邊的時候，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是想著靖國的江山社稷，還是想到他是你的弟弟？”
秦天佐一愣，他當時明顯就是要勝了的，可聽到秦天佑的話，他想起了那次在未央宮裡秦天佑說過的事。
那天他們在御書房聊了很久很久，秦天佑回憶了很多他們兒時的事兒，無論是好事還是壞事，在回憶的時候都變成了開心的事。
他又何嘗不記得，在還不懂得何爲權勢的時候，他們感情好的就像是同一個娘生出來的似得，後來秦天佑對他感情依舊，可自己的心卻變了模樣。
後來他曾親口說，只要他保證能做一代明君，就願意把皇位禪讓給他，他回去把自己關在書房了想了很久，最後卻把這當成了一種試探。
當秦天佑主動下令打開了青龍門，將他麾下的叛臣賊子迎進來，跟他們一起去了乾坤宮，還求他們放過那些在外浴血奮戰的將士們時，他才如夢初醒。
秦天佑真的不在意這個很多人都想要的皇位，他在意的是靖國的黎民百姓的安危，在意的是他這個大哥，所以當年才留下了自己一條命。
他雖然不是皇帝，卻也知道當年秦天佑要留下他會有遇到多大的阻力，畢竟那些大臣不是都像秦天佑一樣對他有感情。
因此他很明白，若是他政變成功，即便他不想殺了秦天佑，楊文通也會第一個逼他下手，這也是爲什麼他殺的第一個人是楊文通。
如今被莫筱雅這麼一問，他似乎也瞬間看清楚了自己的內心，理解了秦天佑的感受，當即擡頭感激的看向她，“謝謝你，我明白了。”
莫筱雅真是一點人情都不想讓他欠，撇清關係到，“不用客氣，你應該我這並非是爲了你，而是爲了我愛的人。換言之，其實也就是爲了我自己，因爲只有他高興了，我才能真正開心。”
秦天佐勾脣微微一笑，這一刻恍如又成了莫筱雅最初見他時的雲淡風輕，連雙眸都變得澄淨通明，那是一種超然物外的釋然。
莫筱雅在心裡鬆了口氣，伸手扶他躺下蓋好被子便準備出去了，走了幾步卻又突然停住腳步，回頭對他猶豫不決的說了一句，“對了，楊茜已經死了，是在牢裡撞牆自殺的。”
她死了？秦天佐微微一怔，隨即卻又恢復了神色，現在大家都知道他不但臨陣倒戈，還親手殺了楊文通，即便楊茜不死他們也再沒有可能在一起了。
“我知道了，隨她去吧。”淡淡的應了一聲，他闔上微微有些痛的眼睛。
莫筱雅看了秦天佐一眼便轉回身出去了，她想他應該是真心愛過楊茜的吧，有了今天這樣的結果，也不是他們想看到的。
秦天佑還坐在外面等著，見莫筱雅出來了便迎上去，牽起她的手慢慢走出了未名宮，一路上還在低聲說著話。
趙祥和一干宮人都很識趣的故意將彼此間距離拉開，遠遠的跟在他們身後，看著眼前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心中也是挺高興的。
這樣的畫面真的很美好，美好到讓人都不忍心打擾，若是皇上一直有皇后陪著，必定能從先皇后仙逝的悲傷陰影中走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