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小陶。”我熱情地招呼他。

“秦局，那天的事情……”他說，卻尷尬得說不下去了。

“來，坐。”我把他引到會客區的沙發上坐下了，隨即將那條打開了的煙朝他遞了過去，“自己抽吧。”

“秦局長，那天的事情我也沒辦法……”他說，似乎很感動。

“別說了。我都知道呢。”我朝他擺手道，“我知道你們駕駛員也很不容易的。鐵打的司機、流水的官員，你只能聽辦公室的。不過小陶啊，有一點我可要提醒你：你是局里面指定給我的駕駛員，有什么事情你要去辦不是不可以，問題的關鍵是你要給我打個招呼。你說是不是？那天我可是請我家鄉的衛生局長吃飯，你們這樣做豈不是讓我很失面子？還好的是，我自己有車。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我覺得問題最重要的還不是在這個地方。小陶，你說我最信任的人應該是誰？除了你，還有就是小胡！因為你們兩個是長期在我身邊的人！我不信任你們信任誰？所以，我也希望你們能夠信任我。上次我們三個一起喝酒的時候不都說好了嗎？小陶啊，說實話，那天的事情我不怪你，但是，那天我真的很傷心。真的！”

“秦局長，我對不起你。”他動情地道，“那天我父親生日，您親自去給他拜壽，而且還悄悄地替我們結了帳。我在內心里面其實真的很感激您的。可是，那天楊主任忽然把我叫走了，我說必須得先給您打個電話再說，可是他卻嚴厲地告訴我說：‘那個姓秦的馬上就要遭殃了，你還跟著他干什么？我告訴你，你的飯碗在我手上！’于是我就沒敢給你打那個電話了。秦局長，最近楊主任又來找我，他警告我說千萬不要把那天的事情真相告訴你，還要我承擔所有的責任。秦局長，是我對不起您，我真混帳啊。”

我頓時恍然大悟。看來姓楊的也聽說了百里大哥的某種傳言。可是就是我不知道。于是，我問他道：“沒什么。小陶，你聽他的也沒錯。不過，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我一不偷、二不搶，三不受賄的，我怎么會遭殃？”

“我也是聽別人講的。前些天單位有人在傳言，說您當上衛生局的助理是因為上面有人。還說現在您上面的那個人出了問題，已經被雙規了，所以接下來就輪到您倒霉了。現在我才知道，那些人都是胡說八道的，都是覺得您年紀輕輕地就到達了這樣的位置，所以嫉妒您呢。”他回答說。

我頓時笑了起來，“真是好笑！”我說道，心里忽然一動，隨即問他道：“小胡知道這件事情嗎？”

“他肯定知道了。他還對我說呢，他說：‘這官場上的事情不關我們的事，我們就是辦事員，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就行，至于上面領導的那些事情，我才懶得去管。’秦局長，我真是糊涂啊，怎么就沒小胡那么聰明呢？”

我在心里苦笑：你倒是不笨，不過聰明過頭了。隨即

又想：小胡還真不錯，素質比我這駕駛員高多了。誰說小胡笨啊？他這才是真聰明！

現在，我心情好多了，“小陶，叫上小胡，我們去吃飯！”

“嗯。”他答應道，不過卻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怎么啦？你有什么事情就對我講，別這樣想說又不敢說的，像個娘們似的！”我批評他道。

“有件你事情，不知道我該不該說。”他卻仍然在猶豫。

“不想說就算了。”我開始發脾氣。當然，我這是故意的，因為我不想看見他這個樣子。此刻，我心里在苦笑：這駕駛員變成老油子了。

“秦局長，我說。”他急忙地道，“秦局長，您知道楊主任每年從各大酒店、賓館拿到多少回扣嗎？”

我很是驚訝，“楊主任？賓館和酒店給他回扣？為什么？”

“您不知道呢。他是辦公室主任，我們單位客人來了，住什么酒店、在什么地方吃飯全部是他在安排。那些酒店和賓館的老板為了拉攏他，每年都要給他很多錢的。至于香煙和酒那些東西就更不用說了。秦局，您知道嗎？他每個月給您的那些煙和酒都是酒店和賓館送的。”他說。

我非常震驚，“真的？你別亂說啊。這樣的事情可是要證據的。”

“證據我當然沒有。不過，很多單位的辦公室主任都這樣呢。我給您說這件事情的目的不是想要告楊主任的狀，而是想提醒您，今后一段要想辦法不再接他的煙和酒。您請客吃飯都可以報賬的，即使需要煙酒什么的，您可以委托我或者小陶去買，開上發票不是一樣的可以報賬嗎？他拿給您的那些東西可就不一樣了，到時候萬一他出事情了他說東西都送給了您怎么辦？”他苦笑著著說。

我點頭，心里很感慨：沒想到這辦公室主任私下里面還有這樣的調調。

“小陶，謝謝你提醒我。對了，局里面其他領導都接受了他的那些煙酒了嗎？”我隨即問道。

“應該是都有。”他回答，“不過我覺得您和其他的領導不一樣，因為您還這么年輕，今后的前途比他們好。為了幾條煙、幾瓶酒出了問題不劃算。”

我頓時感動了，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謝謝你。這就對了嘛，今后凡是遇到這樣的事情都要提醒我。走，我們吃飯去。對了，你車上的煙酒你提回家給你父親，就說是我送給他老人家的。你不是領導，沒事的。”

他看著我，“這……”

我“哈哈”大笑，“這什么這？我說了還不算數？”

中午我們三個人隨便在外邊吃了點東西，也沒有喝酒。回到辦公室后我一直在思索小陶告訴我的那件事情——楊主任吃回扣的事。

不多一會兒我便有了主意。隨即躺在沙發上睡了一會兒。

下午剛上班就給楊主任打了個電話：“請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他很聽話，很快就到了，“秦局，您找我？”

“楊主任，請坐。”我客氣地對他道，“是這樣的。局里面不是讓我分管辦公室嗎？前些日子我一直在下鄉，所以這一塊的工作一直沒時間來具體地管。楊主任，我請你來呢是想問你，我們局里面每年的接待費用由多少啊？”

他似乎松了一口氣，笑著回答我道：“秦局長，我們局里面每年的接待費用可不得了啊。上面來人檢查工作，和其它部門的工作聯系，下面區縣的人上來……反正局里面沒有哪一天是空了的。去年吧，去年的接待費用我統計了一下，大約有五百來萬吧。”

我大吃了一驚，張大嘴巴看著他道：“這么多？”

“秦局長，這不算多的。其它單位可能比我們更多呢。”他笑著說。

“這也太厲害了點。五百萬啊，可以解決下面多少問題啊。”我嘆息道，“楊主任，別誤會啊，我不是覺得不該花這些錢，現在不是有一種說法嗎？‘關系就是生產力’是不是？還有：‘革命就是請客吃飯’呵呵！不過，既然我分管辦公室，我總得把里面的賬目大概搞清楚是吧？不然的話到時候莫局長問起來我怎么向他匯報？我看這樣，麻煩你把去年和今年這幾個月的賬目拿來我看看。我希望知道這樣一些事情：一是我們的特約酒店和賓館有哪些？到時候我請客的時候也好去那些地方。對了，你可要把我的簽名交給他們啊，不然到時候我簽字走不了人可就鬧笑話了；這第二嘛，就是具體的吃飯、住宿的金額。我看了也好在今后掌握標準不是？第三呢，就是你每個月給我們局領導提供的煙酒的發票。最近我可聽到有群眾在后面反映這件事情了啊。萬一到時候有關部門查起這件事情來的話，我好有個交代。楊主任，我和你都是為局里面其他領導，特別是莫局長服務的。千萬不要給領導們惹下什么麻煩事情來。你說是不是？”

我在與他說話的時候一直在不經意間注意他的神色，我發現在最開始的時候他的臉上有些陰晴不定的，但是到后來，他似乎釋然了。

“好的。”他點頭道，“不過秦局長，您要求看的賬目比較多，今天肯定來不及準備好了。明天，明天下午行嗎？”

“行。后天也行。這事情不著急的，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楊主任，你可要理解我啊，我是學醫的，做事情就喜歡認真。我們當醫生的都這樣，因為我們是給人看病的，不是獸醫，人命關天的事情從來不敢馬虎。唉！這個性格是改不了啦！”我笑道。

“我得向您學習呢。”他說，很謙虛的樣子。

“互相學習吧。”我朝他微笑，順便接納了他的奉承。

他離開了，看著他的背影，我不住地在心里冷笑。

楊主任剛剛出去，組干處的劉處長卻進來了。“秦局長，我來向您匯報一下工作。”他客氣地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