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贏了，不應該開心嗎？”
幾天之後，我再次獨自站在後山的山頂，凌空而望，但入眼的卻是空無一物。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伴隨著清風拂面，只是這一次，F不再是調笑的語氣，而是說不出的深沉。
“有什麼值得開心的呢。有些事情就算知道那是對的，也不願意去做。我雖然比不上你對蓉姐姐的感情，但是我也會傷心的。”我側過頭，低著眼眸對身後的F說道，“風哥哥。”
“風哥哥……”F低頭自嘲，“好久沒有聽到這樣的稱呼了，現在的我，又怎麼配得上你叫我一聲風哥哥。”
F，不對，應該說是風使走到我身邊，和我一同望著看起來安靜祥和的平城：“不過你還是聰明的，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的？”
我輕輕地搖了搖頭：“我也不記得了。只是有了這個想法之後，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
“會不會覺得失望？我跟你本是同類，如今卻在垂涎你的靈魂。”
我低頭輕笑了一下，說道：“我雖然有時候犯糊塗，但誰對我好，誰對我壞，我還是分的清楚的。我知道你在用自己最大的能力保護我了。雖然一直說著是想要取我的靈魂，跟在我身邊有五六年了，但這期間從來沒有逼迫過我，反而像個幫我修復補丁的保姆。如果不是你一直用這種身份在幫我，換了其他惡魔，我可能早就守不住自己了。說到底，我最感謝的人，應該是你。”
“我哪裡配得上你的謝謝……”F低頭沉思。
“爲什麼？”
我轉過身來面對著F。雖然我猜到了一些事情，但總有些事情是我無法料到的。比如跟我和沈雪冰同屬四大天使的韓蕙熙和F，怎麼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你誰都不用感謝，你只要謝謝你自己，心裡足夠強大，可以承受住這一切的變故。只可惜韓蕙熙當年不像你這般堅強，而是選擇了向惡魔妥協。”F頓了頓，繼續說道，“其實韓蕙熙已經是蓉兒的第二世了。她的第一世跟你的遭遇差不多，可惜她妥協了，交換了靈魂，丟掉了純真的自己。我跟雪一樣，是爲了守護她而降生的。我沒有能夠阻止得了她出賣自己，只能用自己的靈魂換她重新爲人。是我太天真了，我以爲再來一次，做個普普通通人的機會，蓉兒會跟以前不一樣，我沒有想到，被惡魔侵蝕過的力量會那麼強大。如果不是我的執念，或許蓉兒不會錯兩世，痛苦兩世，你也不會遇到這樣的事情，而我，也終身淪爲惡魔，跟他們一起，以侵蝕靈魂爲生。”
看著F陷入了深深的惋惜和自責之中，我於心不忍：“你不要這麼想。蕙熙沒有我福氣好，會遇到一個這麼好的惡魔……你一直在我身邊，那蕙熙做的一切，你也都知道吧。知道又無能爲力，只能眼見著她做錯事，你心裡的煎熬並不比我們當事的任何一個人少吧。”
“咳咳。”見F無動於衷，我換了一種方式，“蕙熙有一句話是對的，既然選擇了路不能回頭，那就義無反顧地走下去。你之前不也是勸我，對於未知可能的事情，沒有必要去後悔麼。你要記得你是惡魔，不是人也不是天使，幹嘛擺出一副杞人憂天憂國憂民的樣子，你對得起你一身的惡魔裝備嗎？不要跟我和雪哥哥搶飯碗好不好……”
F回頭看著我，慢慢恢復了不可一世的樣子：“小丫頭說得對。我跟你們早就不是一路人了。今天我來也不是爲了讓你勸我的，我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先聽哪個？”
“壞消息。”我想都沒想就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怎麼這樣子，可是我不說好消息，說了壞消息就連貫不起來了啊……我要先說好消息。”
我看著F認真的樣子，一臉的無可奈何：“那你還讓我選……”
“我又不知道你會先選壞消息……”F也是無奈地聳聳肩，又繼續說道，“好消息就是，單曉洛那小子的命保住了。”
“怎麼會……”我急忙追問。
F顯然知道我會發問，伸出手掌示意我不要著急，繼續說道：“壞消息就是，有人用自己的生命做了交換，換單曉洛的一條命。”
“誰？”我心裡頓時機警起來。
“你覺得呢？身邊誰會爲了你們這樣做？”F故意賣起了關子。
F跟我和沈雪冰原本系出同族，如果是雪哥哥，F不會這麼淡然地讓我猜。不是雪哥哥，那又會是誰呢？瑞可？不會，她那傻呼呼的腦子，還不足以摻和到這種事情裡。不是她，還會有誰……難道是……
“李侑銘？”我試探性地問出口。
F點了點頭：“他用自己做交換，換回了單曉洛，你該替單曉洛好好謝謝他。不過可惜，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
“他怎麼了？已經……已經不在這世上了嗎？怎麼可能……我跟他住在一個小區，我都沒有看到任何有關喪禮的消息……”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不久前出去旅遊了，去的是……”F頓了頓，“馬來西亞。回來的航班，似乎……不太正常……”
我腦袋轟隆一聲，一時之間無法接受。好好的一個大活人，說消失就消失了，還是這種屍骨無存的方式……
“爲什麼……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無論是爲了我，還是爲了單曉洛，他都不至於賠上一條性命的呀。還是，爲了蕙熙？替蕙熙贖罪嗎？
F走到我眼前，伸手遞給我一張摺好的紙，看起來像是一封信。
“這是他臨走前委託要交給你的。”
我接過信來，懷著愧疚顫抖地打開來。
“許子寧，我的好兄弟。
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叫你了吧。
之前，因爲自己覺得沒有臉面再這樣稱呼你，所以好久都沒有叫過你了，可是沒想到，突然就成了最後一次了。你一直以爲我是生你的氣，所以纔會躲著你，其實我只是在生自己的氣。我不想回憶自己一開始跟韓蕙熙在一起時候是因爲什麼。你要知道，酒真TM不是個好東西，而我也是在後來才知道，蕙熙接近我，只是因爲你。說出來感覺你們才應該是一對是不是？呵呵。
剛開始是因爲覺得自己做了丟臉的事情，不好意思見你。後來知道了蕙熙的目的之後，我索性隨了她的心願，這樣她能安心，你這邊也不會再發生什麼。慢慢地接觸，我發現我真的喜歡上了蕙熙，可是，她卻執著於陰暗的心理走不出來，我很遺憾，也很懊惱，自己沒有辦法阻止她做任何事情，不能幫助她，也沒有能力去幫助你。
這次的決定，爲了她，也爲了你，我不後悔。所以，你也不要難過。你要好好地活下去，爲了我們，所有願意爲你犧牲的人，要好好的活下去。
我語文不好，也不知道寫的夠不夠清楚，語句是不是通順。我只是覺得，在我走之前，想對你說些什麼，你不要笑話我矯情啊！
那就這樣吧，再見了，我的好兄弟。
李侑銘絕筆敬上。”
我低著頭，雙手自然無力地垂下，手裡拿著的信紙隨著風嘩嘩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