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的夠多了!”林子欽冷著臉說道,然后喊著小二結賬,丟下一臉不滿的雪霏起身朝外走去,雪霏嘟噥幾句,好歹搶了那酒壇子“咕咚咚”再灌了一大口才跟著跑了出去,讓那小二驚訝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
“等等我,林子欽!”雪霏快步走上去,見客棧小二已經牽來了兩匹馬,林子欽依舊騎上了他的駿馬,見雪霏還站在雪地里,眉毛又皺了起來,冷聲問道:“你還不上馬?”
雪霏急忙上馬跟隨在他的后面,第一次覺得這人并不是外表看起來那么的冷淡,因此下了心要交好這個朋友,卻不曾想到她想要交好的人卻在一心謀劃著一件與她有關的事情。
隨林子欽趕路,沒有好的體力是絕對不行的,才五日,他們已經到了忻州城,林子欽借口要去拜訪一位好友,囑咐唐雪霏自個兒老實的呆在客棧不要外出,雪霏卻好奇的拉著他問道:“既然你有朋友在此處,咱們干嘛還要住客棧?”
林子欽面上分明露出陰郁之色,聲音更加的清冷明晰了,反口問道:“那是我的朋友,又不是你唐大小姐的朋友。”
雪霏被他這問話給哽住了,氣道:“你自己要去哪兒就去哪兒,不要一副被我帶累了的樣子!”話畢不忘翻一個白眼,顯然是把林子欽也給氣到了,他臉色有些青白交織,瞪了雪霏一眼卻省省把火氣壓下去了,道:“我沒那個意思,你好好的住著,我晚上就回。”話一說完,他立刻就覺出有些不對頭,臉上浮了一層緋紅,立刻轉身朝外走去了。
雪霏看著他那顯得有些清寂蕭索的身子走遠,半天才明白了為何他要立刻轉身,大聲朝著林子欽喊道:“好哇,我一定等著你回來呀!”喊完話,雪霏大概覺得終于抓到了林子欽的弱點,將他捉弄了一番而得意的笑了;離開的那人卻是聽了這話,好看的眉毛擰成了兩團亂麻,差不多是跑出去的,好似后面喊話的不是一個官家小姐,卻是一匹豺狼!
林子欽走后雪霏一個人待在陌生的客棧里覺得很是無趣,見一幫漢子圍在火爐旁擲骰子,聽著熱鬧也便湊了過去,看得心癢癢,也掏出錢來湊了進去一起玩。
所以當林子欽滿載風雪的進到客棧大廳的時候,就在那喊聲震天的一幫大漢中發現了手舞足蹈的唐雪霏——大概是贏錢了,所以滿面紅光,加上大笑,看得林子欽大跌眼鏡,一張臉陰沉的幾乎要擠出水來,若不是顧及著君子風度,他早上前去拉開那擠在人堆里的唐雪霏了!
“小姑娘,麻煩去把那位姐姐請過來。“林子欽對正要擦肩而過的一個小丫頭說道,那小丫頭看了一眼這俊俏風流的公子,笑上眉梢,立刻走了過去扯扯唐雪霏的衣袖,唐雪霏正玩得十分興奮,沒有感覺到,那小丫頭無奈的用力扯了扯,雪霏才轉過頭來問道:“有什么事嗎?”
“這位小姐,那邊那位公子想請您過去一下!”小丫頭指著不遠處站著的唐雪霏說道,唐雪霏抬頭一看見是林子欽,立刻笑了,朝著他喊道:“你先去休息,我再玩一盤兒!”
聽的她還要玩一盤兒,林子欽除了從心底里升騰起無限鄙視外,還覺得分外惱怒,怎么堂堂尚書府竟養出了這樣沒教養的女兒,若是唐公地下有知,不知道會不會跳出來罵人?
當然林子欽也是驚訝、惱怒過了頭,才會有這般的心思,見唐雪霏已經轉過身去玩兒去了,他鐵青著臉就上了樓!虧我還同情你,看你那德性也是不值得!林子欽一邊想道,一邊洗漱脫衣睡覺。
因為晚上睡眠不足,第二日林子欽親自來喊門的時候,唐雪霏是迷迷糊糊不欲睜眼,即使他拿出了丟下她、獨自上路的殺手锏,她也不想要起來了,對著外面吼道:“你好煩啦,本小姐還要睡,你愛走就走,關我屁事!”
聽到她的粗口大罵,林子欽幾乎想要推門而入訓斥她一頓,但最終還是沒有,壓低聲音、盡量掩飾住心里的火氣道:“那好,你自己注意安全,我走了!”
林子欽見里面沒有動靜,便獨自背著行囊,到了一樓柜臺囑咐了一番掌柜的,便踏出門外,走進了霏霏雨雪中。
沒有了人打擾,雪霏這一覺一直睡到午后,摸著餓扁了的肚子睜開了眼睛,第一個念頭便是吃,急忙的收拾了一番,喊著小丫頭端來吃食,帶的吃飽了才想起了林子欽,因為早晨仍在迷糊中,所以林子欽對她說的話完全沒有進入她的耳朵,這時候不見了林子欽立刻就怒了,罵道:“這林子欽還自稱君子,走了都不打聲招呼!”
“小姐,那位公子今日一早就來喊您了,見您不愿起來便告辭去了,您沒有聽到嗎?”小丫頭當然清楚這迷糊的小姐必定沒有聽見,但是她私心里卻暗自喜歡上了那翩翩佳公子,對這行事如同山野村婦的唐雪霏自然看不上眼,于是急忙替著林子欽解釋著。
“分明就是趁著我睡眠未醒就拋下我,太過分了,下次見到他一定打折他的腿!”雪霏仍自氣咻咻的說道,先不管林子欽是否來告辭過,單想想接下來要一個人上路,就覺得十分無趣,因此音調顯得很是兇惡,聽的旁邊的小丫頭背脊發涼,怎么也想不通那公子怎么會看上這么一個惡毒女子!
”哼,想要甩掉我沒那么容易,看我不追上來!”雪霏說著,已經慌慌張張的跑下樓去準備結賬,掌柜的卻說林子欽已經結了,她便催促著牽馬來,一路狂奔指望著追上去好好的罵他一頓,可是追了很久也沒有追上,心里不禁納悶:這林子欽怎么像是知道我要追來嗎?影兒都沒見著!
雪霏這一次快馬加鞭,不過一天半就到了太原,想道以前夏云埔哄騙她說要五天才到達,不禁笑出了聲,依然是家客棧訂下房間,坐在大廳里一個人淺斟酌飲著,忽然間想起了爹娘,因此更加的想念平遙城,想念唐府——“好消息好消息啊——”一個少年跌跌撞撞的從門外跑了進來,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包括正自感傷的唐雪霏。
“什么好消息啊,侯哥兒?”一個圓桌上穩坐的漢子開口問道,另外一個與那侯哥兒相好的年輕后生扶住他,也是一臉的好奇;那侯哥兒見大家都是一臉急切的看著他,心里忽然間覺得十分得意,道:“東北傳來的消息,前日大同兵在夏總兵帶領下、在眾多江湖俠士的幫助下,已經擊敗了遼賊,我平遙國勝利了!”最后的一句話他是大喊出來的,一時間大廳里所有的人都聽到了,紛紛議論起來。
這年頭戰爭頻發,人們對于戰爭勝負雖然已經相當有免疫力了,但是這擊退外敵、對方還是兵力超過自己一倍的遼兵,就是再冷血的人,也不禁拍手叫好,熱情澎湃!
“沒想到出身商賈的夏褚竟然這般的厲害!”一個人忍不住的驚嘆道。
“聽說呂梁古大俠,孟門、飛鷹堡、天俠堡還有綠柳莊、六扇門都已經投靠了夏家了,這次戰爭勝利恐怕多仗他們吧!”另外一個豪爽男子大聲說道,言語中充滿了對江湖俠士的敬佩之意,其余人紛紛的點頭贊同,接著七嘴八舌;在一旁聽著他們議論的唐雪霏,心中也是難掩激動,畢竟他們所說的是大同夏家,是她的古叔叔啊!
大廳里一時間十分熱鬧,漸漸的坐滿了人,終于講完了夏家,又有人把話題轉到了高家軍上了,無非是些即將攻破平遙城、入主皇城皇宮之類的,雪霏這一路早已經聽的耳朵起繭子了,便出了客棧獨自逛街去了。
燈火依舊,繁華如昔,可是人流卻比以往少了許多,天空飄著小雪,并不見冷。雪霏默默地走著,看著那些前幾月還吸引她的吃食玩意兒,這時候卻失去了興趣。那家玉雕作坊顯然生意較之以前冷清了許多——想想也是,這戰亂年代,性命溫飽尚且不顧,哪里還顧得去買玉雕,有那閑情的恐怕也是大官大戶了!
“姐姐,要買花嗎?”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忽然響起了,將雪霏從想念的思緒中拉了回來,低頭一看,卻是一個衣著頭發散亂的八歲大的女娃,懷抱著一大束紅梅,正一臉渴望的看著雪霏。
“好,給我一支吧!”雪霏痛快的應下,接過已經喜不自勝的女娃遞來的紅梅,掏出了足有一銀子遞到她手中,把那女娃驚住了,連忙遞了回來,道:“姐姐,只需要三文錢!”
雪霏卻是推了回去沒接,看看小丫頭打滿補丁、一身污漬的衣裳,充滿憐惜的說道:“算姐姐送你了,余下的就去買身衣服吧!”
小丫頭許是沒見過像雪霏這樣大手施舍還言語溫柔的,感激的落下淚來,非要給雪霏叩頭,雪霏好歹也攔下了,溫言笑道:“這雪地里冷得很,我可禁受不起,快回家去吧,別讓家里人擔心!”
小姑娘已經是感激的淚流滿面了,雪霏的話讓她想起了家里重病的母親,再三道謝后飛快的跑了,背后是雪霏溫情相送的目光:有家就有牽掛,這種感覺真好——
一座千年古城,刻上了沉重的歷史。興盛衰敗的是非恩怨,誰來詮釋?光陰阻滯,收攏于風雨之后的古城。被*汾河酒迷醉了的,是無可歸程!
站立在戰后的平遙城樓下,仰頭看著那城樓上所插的“高”字旗幟,雪霏神色驀然暗了,高家,真的要成為這天下之主了嗎?不,一定不會的,云兒他們也是那么的厲害,高家不過是一時得意罷了!如此想著,雪霏的心里總算好受些了,鼓起勇氣邁*遙城。
才進的平遙城,她就覺出了緊張詭異的氣氛,街上行人比之她離開之前好了許多,臨街商鋪里生意也是冷淡,酒店里喝酒的人們雖然仍多,但都低聲的談論著,而不像以往的平遙城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聲說笑:難道江山易主,天色也大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