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看我們是及時歸營呢,還是先享用一番呢?”一個軍人諂媚的問道,那個大哥思忖了半晌,然後抱有僥倖的說道:“反正消息咱們已經傳到了,缺少我們三個也不會發生什麼大事,今晚享用一晚,明日早點趕路,豈不美哉?”
“額——哈哈——哈——”三人齊齊放聲大笑,卻都中途戛然而止。
“你們幾個簡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皇上正身陷險境,你們還有空在這裡享樂?還不快將夏雲蕾送到繁峙去,太子殿下有可能已經到了繁峙!”
“屬下該死,還請餘將軍恕罪,屬下們即刻就趕往繁峙!”見到晉朝大將餘樂天,這三個軍人嚇得魂不附體,個個脖子緊縮,生怕下一刻就腦袋落地。
“哼,不勞你們了——那個女子又是誰?”餘將軍的眼睛瞅向腦袋朝地、髮絲散亂的唐雪菲,看不清她的面目,只是覺的身形異常柔弱,他目光一厲,冷冽的射向這三個軍人,厲聲呵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強搶民女!”
“將軍誤會了,這個女子乃是夏雲蕾一夥兒的!”三個軍人中的大哥急忙狡辯道,可惜唐雪菲此時腦袋暈乎乎的,根本沒有機會爲自己伸冤,反而是夏雲蕾神智已經清醒,她冷冷說道:“以餘將軍的智慧不會這麼容易就被糊弄過去吧?”
對於夏雲蕾這樣迷惑帝王的“奸妃”,餘樂天是鄙視冷酷至極的,聽她話中有譏諷自己的意思,立刻怒瞪雙眼,凜然喝道:“奸妃住嘴,這裡還輪不到你說話!”
“哼!”雖然在心中有滿腔的怨恨,但是似乎已經深深的體味到了這世態之炎涼,夏雲蕾冷冷的哼了一聲後,就沉寂了下去。
餘樂天嚴厲的掃視了一眼那幾個心懷鬼胎的軍士,虎目一瞪,恐嚇他們道:“若不能將人安全的送到太子殿下面前,我就奏明殿下誅你們九族!”
那三個人果然被嚇到了,一疊聲的應和,得到餘樂天的許可後方快馬加鞭的趕往繁峙。
這個時候的繁峙,正處在戰爭的硝煙和死亡的恐懼之中。晉文帝率領的晉軍在懷仁敗給夏軍後退到了應縣、繁峙一帶,又遇六月暴雨天,山洪爆發,死傷不計其數;夏軍趁機突然發動攻擊,晉文帝在且戰且退中被暗箭中傷,代發號令的大將軍一心爲保護晉文帝安危,又不熟悉朔州地形,帶著晉軍退到了繁峙一處高山斷崖的邊緣,下面,如此一來便形成了後路堪憂,前有追兵的被動局面,待得晉文帝悠悠轉醒,聽聞大將軍的報告,立刻又氣得暈了過去。
見得夏軍未有進一步的進攻措施,大將軍無奈,只好寫信向平遙城求救,那個時候國人只知晉朝戰勝楚國的消息,以爲太子殿下還在開封;所以等到快件輾轉到達高庭宇手上時,他們已經被困了四天了,疲憊和飢餓已經將他們折磨的不成樣子了,所幸的是夏軍還未有下一步的動靜,一副想要坐看晉軍自生自滅的樣子!
第四天,兩軍的安靜局面終於被打破了,夏軍開始瘋狂地攻殺過來,一時間殺的是屍橫遍野,血色沖天!即使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在身心交瘁的狀態下,這位在沙場叱吒風雲了一生的晉文帝,臉上依然平靜地猶如一潭死水,波瀾不驚,讓遙遙看向他的夏褚頗有些心生敬意,但是決鬥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自認爲已經給對方夠多的時間了,這個時候也絕不會心慈手軟。
“誰擒住了晉文帝,賞黃金三百兩!”手朝著高空一揮,夏褚揚聲高喊著,那聲音,帶著絕對的威嚴和魄力,令夏軍的士氣爲之一振,很快地已經突破了晉文帝外圍的兩層保護圈,殺的雷隱隱,雲翻騰,天地變色!
正在夏軍殺的熱血朝天的時候,在夏褚自得自負的時候,忽然間從夏軍的西北角、西南角衝進了兩股精兵,將他們的軍隊殺的措手不及,陣型大亂!
“太子殿下來了,我們有救了!”從晉軍中爆發出熱烈而又激動騷亂的喊聲,因著那個他們心目中的那個英雄的到來,原本瀕臨死亡絕境的晉軍,迅速地死而復生,而夏軍被高庭宇率領的軍隊從後面兩個方向包抄而來,敗象畢露!
黃昏已至,夕陽的斜暉照耀在那金色的鎧甲上,流光溢彩,將那個本來就美若天人的男子烘托的猶如救世主一般,無上神聖和威嚴;他策馬奔騰在喧嚷的人潮裡,就如一道仙影掠過,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擋,也沒有人敢去阻擋——如入無人之境,直到奔至了晉文帝身前,纔看著自己那才一月不見,就彷彿蒼老了幾十歲的父親——晉朝開國皇帝,下馬,伏地,叩頭——“孩兒來晚了,令父皇受驚了!”
你終於來了,孩子!知不知道父皇剛纔已經是百轉千回了!父皇不怕死,只害怕再也看不到你們母子!
望著一向都只給自己帶來榮耀和驕傲的兒子,喜悅和悲傷同時浮上了他的心頭,可是話到嘴邊,卻成了:“起來!從此你不用跪任何人!”
從此不用跪任何人——這是退位立新帝的意思啊!身邊兩位大內侍衛都是嚇得急忙下跪,齊齊喊道:“皇上洪福齊天,乃上帝之子,一定會長命百歲、壽比南山的!”
高庭宇也聽出了晉文帝話語裡的不詳,張嘴想要勸慰幾句,卻被晉文帝止住了,慈愛的看著似乎比以前高大了許多的兒子,笑道:“庭兒,快去殺敵吧,父皇喜歡看你馳騁沙場的樣子!”
父皇——高庭宇在心裡溫柔的喚著,重重點頭,果斷的扭轉馬頭,揮劍砍殺著面前的敵人,這個時候的他,對夏軍來說,無疑於死神惡魔,殺的他們膽戰心驚。
“高庭宇,你可還認得我嗎?”
一個已經有些陌生了的聲音傳入了高庭宇的耳朵,他轉首一看,正是唐家二少,唐楓!
“我不殺你,不要來惹我,否則我絕不客氣!”眼見著晉軍在夏軍手底下吃了這麼大的虧、父皇還險些性命不保,高庭宇火氣本來就很大,沒想到唐楓卻在這時候恨怒交加的跑過來挑戰自己,頓覺渾身如遁煉獄,聲音乾澀沉悶的就像一記記悶雷在敲響著。
“你殺我父兄,此仇不報我唐楓枉爲人!今日決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出招吧!”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唐楓毫無懼色的朝著他喊道。
“哼!”這一聲輕哼,帶著無盡的嘲弄意味,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還是在嘲笑別人;他總以爲自己夠絕情、夠冷血的,可是當唐老爺死在自己手裡之後,天下人怎麼評論他、他並不在意,但面對唐家的責難和仇恨,他無法平靜,想當年,他和唐家兩位少爺情同手足,和唐家兩位小姐也是青梅竹馬、愜意自然;可是如今卻每每要刀劍相向:他無法忍受!
這兩個昔日兄弟激烈的鬥了起來,一個劍劍凌厲、直刺要害;一個劍法多變,步步爲營;十多招下來,唐楓就是再笨也看出對方是有意想讓,頓時羞怒不已,說道:“我唐楓頂天立地,不需要你這絕情寡義的傢伙假意想讓,拿出你的真本事來吧!”說著他更加賣力的緊逼,恰在這時,落敗的夏軍鳴金收兵;唐楓怎肯就此罷手,戀戰不退,無奈他從小便不是高庭宇的對手,加上情緒不定,不到五十招,就被高庭宇刺傷落馬!
“傳令,收兵!”高庭宇對晉朝大將軍高喊一聲後,命人好生的押下去唐楓之後,心掛晉文帝,急忙回到了一直都注意著戰場局勢、尤其注意著高庭宇的晉文帝身邊。
“唐楓受傷不要緊吧?”晉文帝淡然問道,可是作爲兒子的高庭宇怎會聽不出他語調中的悲傷感慨之意?高庭宇雖然明知自己和那個魯莽的唐楓絕對談不攏,可是爲了讓父親安心,他也只得和緩了語氣,道:“他受的只是些輕傷,兒子過後自然會和他好好談談。”
“這樣就好。”
父子二人並肩馬行在茫茫的夜色中,周圍原本只能聞整齊劃一的行軍聲,待得後來不知誰高唱起了激昂的軍歌,激發起了所有士兵的熱情,都跟著唱了起來,直唱的地震山搖,唱的人人熱血沸騰,豪情萬丈!
在這樣的激動人心的時刻,背離衆人的晉文帝,臉上卻依然一片死寂,聲音顯得滄桑嘶啞,幽然說道:“昨晚,父皇看到你唐叔叔了——”
晉文帝元年七月,文帝駕崩於晉朝的發源地朔州,舉國同哀。遵文帝遺命,葬於北嶽恆山飛雲窟;傳位於太子高庭宇,大赦天下。
晉文帝一年七月,文帝駕崩於晉朝的發源地朔州,舉國同哀。遵文帝遺命,葬於北嶽恆山飛雲窟;傳位於太子高庭宇,大赦天下。
“危峰過雁來秋色,萬里黃沙散夕陽”,站立在恆山上,俯瞰重重疊疊、博大雄渾的羣山,讓人不由得聯想到了古往今來無數的帝王將相,難怪古人會說:“泰山如坐,華山如站,嵩山如臥,恆山如行。”充分的概括出了恆山的宏觀特徵:羣峰突出、氣勢磅礴!
“陛下,太后娘娘已經安歇了,您也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呀!”餘樂天敬畏而又心疼的看著這些日子以來操勞憔悴的新帝溫和勸道。
身穿黃金蟒袍,雙手負立,背對衆人的高庭宇,身影高大卻又顯得非常孤寂冷清,讓那些膜拜他到了登峰造極地步的下屬們、大臣們都感涼意嗖嗖,想要勸卻都沒有膽子勸說,只有餘樂天自恃跟在高庭宇身邊多年,纔敢說話。
沉默半晌,高庭宇終於轉過身來,面色冷清,目光沉穩,卻又有一股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王者威嚴讓人肅然起敬,他們都暗自鬆了一口氣,想著皇帝終於肯休息了,他們今晚也可以安心的睡覺了,面露欣慰之色。
還沒有等回到飛雲窟,皇后唐雪萊已經迎了出來,端莊的行禮請安,然後看著高庭宇有些猶豫不決,像是有什麼難以啓齒的話要說一樣。
“皇后有什麼事要說嗎?”高庭宇語氣淡淡的問道,唐雪萊擡頭看他一眼,然後膽怯的低垂了頭下去,輕聲問道:“臣妾想要問,什麼時候可以見到哥哥和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