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大家,可是我現在有些累了!”唐雪菲頹然無力地說著,然后吩咐老媽子拿錢付給老大夫,又拿糖果之類的把那群孩子給轟走了,感覺自己身體里每一個器官都罷工了一樣的無精打采。
唐雪菲其實挺喜歡小孩子的,尤其是在這樣無親無故無聊的時候;可那是高庭宇的孩子,自己怎么能夠繼續裝作無所謂的懷下去?不行,這個孩子她一定要把它拿下!
“劉媽!”暫時想明白了的唐雪菲立刻喊著劉媽,劉媽以為她又哪里不舒服,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問道:“小姐有什么吩咐嗎?”
想到要是直接和劉媽說,可能免不了又要費一番口舌,唐雪菲便扯了要請老大夫開方子的借口,央她去請人。
“老先生,您請坐!”既然有求于人,唐雪菲明顯比剛才客氣多了,見他坐下了才將自己剛才已經準備好的一番說辭如竹筒倒豆一般給抖了出來,聽得那個老大夫同情心泛濫,感慨不已:“沒想到夫人的丈夫竟是戰死沙場、為國捐軀的烈士,真正讓人欽佩啊!夫人放心,老夫我一定會竭盡全力保住英烈遺孤——”
唐雪菲聽得想要吐血,知道他誤解了自己的意思,便做凄苦狀,泣聲說道:“可奴家如今一個弱女子,自身尚且不保,哪里有精力養大一個孩子啊——”
“夫人吉人天相,一定會平安無事的;況且這方圓百里鄉鄰們熱心善良,有什么他們都會幫您的!”大概是年歲大了,這老大夫話也挺多的,嘮嘮叨叨的拳拳好意讓唐雪菲反而不好意思道明自己實際上是想要墮胎,只好敷衍著和他說了幾句、催促著開了方子,便不耐煩的打發他走了,開始躺在床上琢磨著是不是明日要去鎮上走一遭。
一大早就搭上了村里的順風車,唐雪菲覺得很愜意。馬車的主人是村里有名的熱心腸,這不,在唐雪菲看來才巴掌大的地方,竟然就擠了好幾家子人,連活動一下的空間都沒有,不過今日自唐雪菲出得門來,村人似乎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她,讓唐雪菲渾身不自在,卻也不好開口詢問,只好繼續裝傻的和幾個孩子開著玩笑。
“哇——”對面的大嬸子懷抱一對半歲多的雙胞胎,其中一個嬰兒不知怎的就大哭起來,大嬸子立刻就掀起了衣衫,將奶塞到了嬰兒的口中,哭聲瞬間就止住了,只聽到嬰兒有力的吸吮聲。
唐雪菲不禁看入了迷,只覺得嬰兒和母親真是一個奇妙的組合,又聯想到自己小的時候必然也被母親這樣摟抱在懷里,在她洋溢著愛和溫暖的目光的注視下,這樣幸福的吸吮著——正在唐雪菲想的出神的時候,大嬸子另一只手上的嬰兒已經睡醒了的樣子,不停地手舞足蹈,大嬸子似乎有些抱不住的樣子;唐雪菲不由得沖口而出道:“大姐,可否讓雪菲抱抱?”
“也好,我都壓制不住這兩個小魔頭了,偏生孩子爹又被林大爺家叫去幫工了!聽二狗子說唐小姐也要生孩子了,是嗎?”大嬸子半是歡喜半是惱怒的埋怨著孩子他爹,將孩子送到了雪菲的懷里,語帶憐憫的說道,“可惜孩子他爹無法看到了,唉!”
大嬸子這話說完,馬車里其余的人都向他們投來注視的目光,一個平日里嘴巴特別碎的農婦裝出十分熱心的模樣,湊近來問道:“于大嬸子這話什么意思,我好像沒怎么聽明白。”
大嬸子十分同情的看著唐雪菲,見她面色無異樣的正在專心的逗弄著嬰兒,便放心許多,說道:“唐小姐的夫君在幾個月前的晉夏戰爭中不幸戰死了,留下無親無故的唐小姐一人流落到了此地——大家以后總得幫襯些!”
大家聽完于大嬸子的解釋,紛紛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看向唐雪菲的目光不禁沒了剛才的怪異和疏離,反而帶著同情和好感,紛紛的來和唐雪菲說著好話兒。唐雪菲這才明白過來為什么剛才那么長的時間大家都對她顯得很疏遠冷漠,感情是在鄙視譴責她的未婚先孕、傷風敗俗了!
可惜了他們的譴責鄙視似乎并沒有冤枉自己!一抹苦澀的笑容從唐雪菲的唇邊滿溢開來,大家只當她是在感懷自己的“夫君”,于是七嘴八舌的說著安慰話,弄得唐雪菲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說道:“謝謝大家的關心,可是死者已矣,雪菲現在最大心愿就是養大這個孩子,別無他求!”
迎視著眾人贊賞的眼神,唐雪菲恨不得一口將自己的舌頭給咬下來,這話也實在太違心了!
“冒昧的問一句,唐小姐的夫家姓甚?日后咱們也好稱呼!”一個農婦熱情溫和的問道,其余人也跟著好奇起來,既然唐小姐曾嫁人,那么再稱呼小姐也是不合禮儀的。
“姓——”唐雪菲可真被難住了,將腦海中那個清俊魅人的影子拼命地甩走之后,夏云埔的影子立刻跳了出來,一雙眼睛,澄澈透明,飽含真純的底色——“夏,他姓夏——”說著,唐雪菲自己也悵然失神,好想念云兒——不知道高庭宇有沒有故意的為難他?
大家只當她傷心過度,便避開了這個話題,聊起了一些令人高興的事情,集鎮也馬上就到了。大嬸子懷里的嬰兒吃飽了也睡得香甜,她見唐雪菲似乎也很喜歡孩子,便說道:“夏夫人若是不介意,可否幫我把孩子送到小林街?不會太遠的——”
毫無疑問,于大嬸子這一聲“夏夫人”又把唐雪菲給雷到了,聽起來渾身不自在,勉強扯出一個笑容答道:“我反正也沒有什么事,就送大嬸子一程吧!”
在小村莊里住久了的唐雪菲,已經習慣了寧靜閑適的環境,突然地進入了這熱鬧的集鎮,反而覺得有些嘈雜;抱著嬰兒跟隨在于大嬸子后面飛快的拐進了一條小巷,她不由得自嘲起來,以前她可是很喜歡熱鬧的,想不到還有不習慣的一天,真真好笑!
于大嬸子娘家門已經到了,唐雪菲依依不舍得將軟綿綿的嬰兒還回了于大嬸子手中,謝絕了請進喝茶的邀請,一直看著他們母子三人進了門才轉身離開,心頭卻沉重的像是壓了一塊石頭般的喘不過起來。
根據鎮上人的指路,她找到了最好的醫館,卻遲遲下不了決心走進去,正巧旁邊是一排擺攤兒的,鮮艷的風車,絢麗的糖人,木制的撥浪鼓——看得她內心一陣陣悸動,終于轉過身來,急速走離了醫館。
只此一次,和胎兒的父親是誰無關,他只是個懵懂的生命而已,我沒有資格去扼殺他!
唐雪菲邊走邊想邊撫摸著自己的小腹,一種異樣的幸福感頓時油然而生,那里孕育著一個全新的生命——矛盾兩難的唐雪菲,拼命地找著各種留下孩子的理由,最后終于打敗了自己原先那個“殘忍”的想法,抓了幾副安胎藥、買了一堆吃食和布料后就雇了輛馬車回家了。
馬車在她門前停下,一下車,唐雪菲就看到了劉媽在門前探腦袋,待看到她出現了,立刻面露喜色的跑上來攙住她,問道:“鎮上可是熱鬧,沒遇到什么事吧?”
“劉媽,你看我現在像是有事的樣子嗎?”唐雪菲深感無奈的笑問道,已經擺脫了劉媽自己快步走進了屋子,一邊對提心吊膽的跟在后面的劉媽喊道:“劉媽,幫我數一下我還有多少錢吧!”
“還有四百八十多兩銀子,小姐要做什么嗎?”劉媽細心地數了三遍之后才敢報數,唐雪菲雖然看得好笑,但是也不得不為她的認真勁兒所折服,聽得只剩下四百多兩銀子,唐雪菲立刻就發了愁。
雖然這一筆銀子在普通人看來已經是非常富有了,可是對貴族小姐唐雪菲來說,這簡直是遠遠不夠,況且她還將有一個孩子要養。
不行,得想個法子掙錢!唐雪菲一手撐頭做思考狀,半天才張口對正在放銀子的劉媽問道:“劉媽,你說怎樣才可以比較輕松的賺到銀子?”
劉媽的嘴巴張成個“O”型,迷茫的問道:“小姐,您又不缺銀子!”
“現在是不缺,可是以后生了寶寶,一家三口都需要錢花啊,總不能坐等山空啊!”唐雪菲自認為還是很有危機意識的,對她來說,沒有錢花就意味著吃不到好吃的是、東西、喝不到好酒——這簡直就是要了她的命啊!
劉媽聽到她把自己也算做了這個家的一份子,頓時覺得十分感動;又聽得女主子這么的會過日子,不由得在心里謝天謝地,找了個這么好的差事,所以也不敢胡亂敷衍,便道:“小姐若真想要經營,我倒是可以去幫忙問問你大叔,他們男人見多識廣,自然主意多些!”
“那就謝謝劉媽了,我等你的好消息!”自從做了留下這個孩子的決定以后,唐雪菲的心情出奇的好,晚上劉媽燉的排骨湯被喝的一滴不剩,喜得劉媽激動不已,囑咐了一番之后就哼著歌兒回家去了。
在劉媽和村人的幫助下,唐雪菲利用手中銀錢在鎮上買下一家店鋪、又請了一位櫥子專門做糕點小吃之類的來賣,當然更多的時候那些吃食是被唐雪菲和村里一些頑皮孩子們給吃掉的。因此唐雪菲不得不動腦筋做些別的生意來賺錢,比如說成衣店,可惜她一看到一塊布料到了裁縫手里就變成了一件衣服,覺得特別稀奇,便整日待在成衣店里拿著布料裁來剪去想要為自己的寶寶做些小衣裳,然而事實證明,唐大小姐在這方面確實沒有什么天分,只有浪費原料的份兒,不幾天她就失去了興趣。最后某一天她去了一家茶樓回來后就突發奇想要開一家茶樓,這下子終于把劉媽給嚇到了,連連勸阻卻還是拗不過唐雪菲,只好差人找門面做準備。
如此忙忙碌碌,雖然沒有賺到什么銀子,可是唐雪菲的精神一直很好,肚子也日復一日的*、沉重起來,她的眉眼也越笑越彎,整個人看起來也都比以前豐潤了許多。這日晚飯照樣吃了很多,她滿意的摸著肚子,劉媽猶豫了幾次終于還是開口說道:“小姐,您要不要我再來算一算家里還有多少的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