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猛的私幕也設在莊子里,不大的一會,一臉憔悴的岑毓英,就趕了過來。
“顏卿,最近幕里事情多嗎?可處理的過來嗎?”
見著岑毓英白慘慘的小模樣,楊猛就知道這小崽子,最近吃了苦頭。
“三爺,事情做的還可以,只是那幾個紹興的師爺,不好管教,時間長了只怕他們把幕里的風氣給帶壞了。”
紹興師爺,除了有厚實的人脈,還有高深的法力詐術,不然滿大清的讀書人、聰明人多了,為何能有這無紹不成衙的說法?
岑毓英這小子,機智有余但閱歷不足,對上精通法力詐術的詭詐師爺,肯定會吃些悶虧的。
“還可以?為何滇西那邊的亂子我不知道?為何我那里不見云南災荒的書信?為何我楊家蒙上了強占民女的污名?管教?你怎么管教?”
岑毓英還是可用的,只是自己的私幕耽誤了兩個月的時間,楊猛覺得有些氣悶。兩個月交給自己,滇西那邊或許就安穩(wěn)了。
“三爺,您不在云南,有些事我不敢拿主意,滇西的事情,是幕里給孫伯青做了安排,饑荒之事我也報給老爺子了,至于強占民女,這個我實在是沒辦法解決。
自強占民女的流言傳出來之后,我就差人去了那幾個莊子,沒想到兩三天的功夫,那些個苦主全翻了供,聲稱是正當的婚配。
那幾個犯事的紹興師爺,我就沒法辦理了。顏卿處事不力,還請三爺責罰!”
岑毓英也知道楊家的名號,都是用銀子堆出來的,敗壞名聲容易,想挽回來就難了,沒想到當時雄心萬丈接了幕僚長的職司,兩個月不到就敗了下來。
“哦……不錯了!滇西和饑荒之事你能做好,這幕僚長你就一樣能做好,一年多之前,我在這個院子里教過你,你沒往心里去,臨行之前我也囑咐過你,你還是沒往心里去,知道你落下了什么嗎?”
不順即殺,楊猛交代過許多次了,亂世不是講理的時候,殺,是個極為快速有效的法子。
“殺心顏卿有,可是沒有殺人的理由啊!那些師爺做事留的首尾很少,顏卿無用,沒有抓住。”
岑毓英不是沒想過殺幾個人立威,可是苦于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哼……把那幾個強占民女的給我喚過來,我有事要找他們商議。”
聽了岑毓英的回答,楊猛沒有再解釋什么,而是準備議事了。
不大的功夫,六位紹興師爺,邁著悠閑地的步子到了大堂,一個個衣著光鮮,手里的扇子,腰里的玉墜,瓜皮帽上的翠綠帽正,這些王八蛋扮起來到也是一副人五人六的樣子。
只是吃人飯不做人事兒,這個在楊猛看來就有些過了,在大清想玩?zhèn)€女人很容易,自己給他們的月俸絕對是筆大錢,買幾個貧家的女人或是瘦馬,對他們來說不是什么難事兒。
那樣你情我愿的事情,楊猛也不會介意,可強搶民女、欺壓良善,這事兒做了至少會害了一家,萬一這女子許了婆家,一害就是兩家人。
最讓楊猛恨極的是這些人打著楊家的名號做事兒,楊佛爺、小佛爺的名號得來不易,不能讓這幫狗才給毀了。
“云貴總督賀長齡倒臺了,趁他不在的這段時間,我該做什么?”
冷眼看著這些人大模大樣的落了座,楊猛直接就問了一句,這些人若是有用,倒是可以留一條命,如果沒用,宰了了事兒。
“楊參將,賀長齡一走,這云貴官署有些空位子,能不能把我們頂上去呢?”
楊家這段時間買了不少官,這位倒是不認生,直接就開口要官兒。
“楊參將?好!這莊子里還沒人敢這么叫我,來人啊……把他給我拖到院子里,朝廷不是有個勞什子杖殺嘛!給我亂棍打死!他的家小,男的也拖來打死,女的嘛!先留著!”
楊猛一聲號令,守在門外的刀手也不含糊,叉著這位口出狂言的就摔在了石板鋪就的地面上。沒有合適的棍子,幾位刀手就在后廚找了幾根還帶著枝杈的柴禾,二十多棍子下去,那位已經被打爛了。
“顏卿,看清楚了,這叫妄殺!”
看著大堂外面被打爛的師爺,楊猛點了岑毓英一記。他的話剛剛說完,兩個男丁,也被拖進了院子,幾棍子下去,這兩位也含冤而死。
“這叫冤殺!在云南楊家最大,看著不順眼,用著不順手的,以后就照這兩個章程來辦!狗屁的理由,在三爺這里不用!
剩了五個了,你們說我該怎么殺你們呢?是抽筋剝皮呢?還是千刀萬剮?
一群王八蛋,掙的銀子不少,竟然還要強搶民女,強搶民女不說,還敢打著楊家的名號,你們很好!很不錯!這是在挑戰(zhàn)三爺的耐性嗎?
不想死!就給我說說以后該怎么做,說得好!老子給你們提親。說的不好!我不管你們是不是郎情妾意,污了楊家的名聲,你們死,你們的家人也得跟著死!
泰辰,你把苦主和各個農莊的村長、鄉(xiāng)老都給我找來。王八蛋啊!壞我楊家名聲,剮了你們都不解恨!”
這次回云南,楊猛本就憋著一肚子氣,東印度公司路上下黑手,自己沒有實力還不能反擊。滇西的事情,也是一團亂麻。
現在更好,宜良的莊子也出了事兒,先是管事強購糧食,后是這些個紹興師爺強占民女,這才兩個月啊!要是兩年,自己在宜良的根基,還不得被這些王八蛋給敗光了?
“三爺饒命啊!”
“拖出去先打斷雙腿,他的家人堵上嘴給我裝麻袋里!”
這第一個出來求饒的,顯然肚子里沒東西,楊猛也不客氣,直接讓人拖了出去,剛剛打死一個十二三的孩子,為了眼不見心不煩,索性將他的家人打包打死,了事兒。
“你們誰先說?”
“三爺,云貴無督,云南又逢大災,可以揭竿而起啊!”
“對!三爺,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這主意不錯。”
“這兩個拖下去,打碎他們的一口爛牙,造反?造尼瑪啊!”
接連被拖下去四個人,死了一個,瘸了一個,剛剛這兩位更慘,手腕粗的柴禾,直接搗進了嘴里,連牙帶舌頭一起被搗爛了。剩下的兩個,一個直接尿了,這心理素質,顯然也不是什么好貨。
“媽的!臟了老子的議事廳,拖下去,管不住不是?別要了!”
這位尿了的,更慘!下面直接挨了一棍子,當場就吐了膽汁。
“你個老梆子,還有什么要說的……你有也別說了,看你長得跟個活猴似得,也不是什么好貨色,拖下去,給我打爛了!別留在這里礙眼!”
怒氣一發(fā)就止不住,聽著院子里的慘叫,楊猛的怒火也是越來越盛,最后這位楊猛索性也不問了,直接讓人帶下去打爛。
“三爺,我是光棍!”
“光棍?不是都帶著家人來的嗎?你他媽唬我呢?”
這位的回答倒是惹人發(fā)笑,他是光棍!楊猛被他這一下子,也給氣樂了。
“咱長得太丑陋,屬于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科舉沒出路,就做了師爺,咱長得老成不假,可歲數輕啊!我今年才三十八,身體也康健,最少能給三爺出力二十年。咱不是沒本事的人,年輕的時候太急躁,惡了一個當朝的大員,就在師爺行混不下去了。
這不魏先生在紹興選人,咱自以為本事不錯,就把家里的房子賣了,靠在另一個師爺的家里,充作兄弟混到了云南。
三爺啊!體諒體諒我這個丑漢的苦楚吧!跟您說的一樣,咱長得就跟活猴一樣。
找婆姨難吶!在紹興的時候,咱不是沒有家底,花錢說了一門親事,結果見女方父母的時候,直接把老丈人給氣過去了,這婚事也就完蛋了。
提親不成,咱就買了一個瘦馬,誰曾想,這瘦馬還是個練家子,一掀蓋頭咱這個樣子,把瘦馬嚇著了,人家一夜壺把我給撂倒了,卷了咱的細軟跑路了,沒了錢貨,我這日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最后就到了云南。
不搶?咱就得打一輩子的光棍,所以我也跟著搶了,但我搶的是個寡婦,家口也沒了,她自己種地,不是累死就是餓死,跟了咱也算是她的福氣。咱雖說長得精瘦,可屋頭里的活兒好,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咱們之間的感情,已經比的上老夫老妻了。
我這檔子事兒,雖說做的不地道,但也是情有可原啊!”
好嘛!這活猴好滑溜的嘴皮子,這段子趕得上說相聲的了,楊猛也被這活猴兒給逗樂了。
“吆嗬!合著你打著我楊家的名義搶女人,還是合理合法的了?三爺還得給你圓場嗎?
狗日的殺才,敢和老子耍嘴皮子,來呀!弄鍋熱油伺候他喝下去!”
嘴皮子溜有個屁用,這王八蛋打著楊家的名號搶女人就該殺!笑過之后,楊猛的臉色一沉,就差人要給這位嘴皮子滑溜的活猴灌熱油。
“三爺,咱還有話說!咱就是一個滑稽蛋,您聽一聽、樂一樂,覺得咱不是個人才,再殺不遲。如果咱是個人才,三爺就得當咱的主婚人。
那女人不錯,咱長得丑得好好對人家不是?我那婆姨到現在也沒有名分,也是咱心里的一塊惆悵!”
就沖這位面不改色心不跳,還能為自己求活路的本事,楊猛已經不打算殺他了,這人怎么說呢?應該算是個人才吧!
“那你說說我聽聽,晃點三爺,你最好有死的法子,不然……”
“三爺,咱雖長得齷齪不堪,可咱也是大有來路之人。咱是青藤先生,徐渭徐文長的后人,咱的名號也仿效先祖,徐子渭是也!
不敢說文采直追先祖,但咱自認為也差不了多少。文采只是小道,咱還通曉天文地理、術數雜學,至于從政、軍旅之事,咱更是門清。
咱長得丑科舉無門,做師爺也被人絕了門路,但咱有生財的路子,咱的資財都是靠替考得來的,早年間,咱在歷年的科舉考試之中,得過一次探花,十幾次進士,要不是那會武藝的瘦馬,咱現在還過著有酒有肉沒老婆的日子呢!”
這徐子渭也是個怪胎,楊猛問的云南之事,他就是不作答,而是玩起了欲擒故縱。可這個在楊猛看來,就有些淺薄了,玩心理戰(zhàn)這貨還不夠格。
“好!藏著掖著耍把式不是?爺給你三句話,三句話說不明白云南之事,你就乖乖的去死吧!徐渭?老子沒聽說過!”
接下來就看這徐子渭的本事了,三句話能說動自己,這人就該活著,現在有本事的人,才是楊猛最需要的,至于說強搶的女人,自己出面怎么也能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