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遠走的渡船,潘仕成的心里滿是苦澀,這下廣州城要大亂了,聽了看了楊猛做事的手段,這下黃丹彤惹了活閻王,人家說到做到,這事兒……
“楊參將,咱們的事情可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黃丹彤那是自己找死,惹誰不好偏偏招惹這西南的惡虎,自家的事情更是難辦,這事兒起頭就在潘家,現(xiàn)在對付不了楊猛,只能妥協(xié)了。
“有!只要我大哥沒事兒,什么都能談。”
潘仕成在廣州的勢力不小,現(xiàn)在不過被暫時困住了,一旦他反醒起來,自己帶的這些人手,還真不是荔香園潘氏的對手。
潘氏根基在廣州,已經(jīng)經(jīng)營了幾十年了,自己能不能撼動潘氏還是兩說呢!再有就是這潘氏幾代經(jīng)商,而且做得全是洋人的買賣,潘楊兩家合作,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可大好的合作前景,卻讓潘桂那個混小子給敗了個精光,一旦與潘氏對上,楊家的整條廣州商路也算是廢了。
“好!我保你大哥無恙,你保我兒無恙!”
從廣州到黃丹彤的老家,來回不過十?dāng)?shù)天,人家既然提了條件,潘仕成也只能答應(yīng)了,十幾天的時間,也足夠自己組織人手了,到時候如果保不住楊勇,潘楊兩家只能開戰(zhàn)了。
潘楊兩人有了約定,便各自去忙活了,潘仕成忙著去解救楊勇,而楊猛則是在謀劃著刺殺廣東巡撫黃丹彤。
那英吉利商人,帶回了許多槍械彈藥,楊猛已經(jīng)讓馬幫的管事,以貨易貨換來了這批槍械彈藥,直接撲殺黃丹彤的代價太大,殺他容易,楊家想脫身就難了。
暗殺黃丹彤,這些火槍的射程太近,一旦射殺了黃丹彤,勢必要和撫標(biāo)對戰(zhàn),萬一事情有變,楊家即使能撤出來,也會受到不小的影響。
制作炸彈炸死黃丹彤就是最好的選擇,但廣州城人流太過密集,炸死一個黃丹彤,只怕會有無數(shù)人跟著陪葬,這個不是楊猛想看到的。
如何暗殺,楊家的刀手都沒有經(jīng)驗,這事兒只能親力親為了,一天過后,楊猛就開始在廣州城的大街小巷不斷的穿梭,渾然不管被關(guān)在大牢里的大哥楊勇了。
楊猛反常的舉動,也在撫標(biāo)的監(jiān)視之中,這些動作也讓黃丹彤有些心驚了,難道楊家真該冒天下之大不韙刺殺自己?
黃丹彤也想放了楊勇,可由于逼供的緣故,楊勇這嘴硬的東西,已經(jīng)被打的不成人形了,現(xiàn)在放他出去,也只會惹得矛盾加劇,由于自己過于心急,手下人下手也狠了點,現(xiàn)在的楊勇雖說活著,但離死也不遠了。
最惹人厭的還是潘仕成,他這幾天也頻頻出入總督府,總督大人已經(jīng)過問了楊勇的案子,也說過一些晦澀的話,但黃丹彤現(xiàn)在不敢放掉楊勇,萬一楊勇死在外面,楊家肯定會找自己報復(fù),對于這些話,他只能當(dāng)做沒聽懂了。
兩廣總督耆英也是為難,這個黃丹彤,雖說官職比自己低了一等,但好歹是個封疆,有些話不太好明說。對付楊猛更是不行,那可是圣上眼中的紅人,圣上費了心力,把楊家立作典范,自己絕對不能揭圣上的面皮。
這事情錯在黃丹彤,但因為一個與洋人做買賣的商人,懲治黃丹彤,只怕清流那里,會更加肆無忌憚的攻訐自己,這事兒就讓楊家、黃丹彤、潘仕成三人鬧吧!最多自己最后做個和事老把事情攪和亂了了事。
總督不支持自己,黃丹彤就把主意打在了廣東提督身上,他讓廣東提督將兵馬調(diào)進城里,可在總督大人那里卻被攔了下來,現(xiàn)在的黃丹彤已經(jīng)騎虎難下了。
治楊猛的罪,拿不出好的理由,他帶的人手,即是行商又是鏢隊,他還掛著云南綠營參將的銜,手里還有賀長齡的公文,這理全讓楊猛給占遍了。
想給楊猛扣個莫須有的帽子,總督耆英那里也是橫攔豎擋,現(xiàn)在自己、潘仕成、楊猛,只能憑各自的本事了,誰敗了誰倒血霉。
自己手里有撫標(biāo),安全應(yīng)該沒問題,進出城只要謹(jǐn)慎一些,量那楊猛不敢沖擊自己的隊伍。潘仕成雖說是廣州的坐地虎,可他的實力現(xiàn)在卻是最弱的,潘仕成已經(jīng)可以掃出圈外了,現(xiàn)在就是自己與楊猛在斗法。
楊猛不說話,黃丹彤也沒法應(yīng)對,現(xiàn)在廣州城里的楊猛,就是個巨大的威脅,萬一他真想刺殺自己怎么辦?
想到這個,黃丹彤的頭上冒汗了,想起當(dāng)天那書吏帶回來的話,他突然有些擔(dān)心在老家的族人了。找來撫標(biāo)的人手一問,才知道前些日子,楊猛派了一批人離開了廣州,聽說是回云南了。
可這話,聽在黃丹彤耳中,不啻晴天霹靂,這……這楊家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自己的妻妾老母、兒子閨女可全在老家啊!當(dāng)日楊猛可是信誓旦旦的說過,楊勇出了事情,就要滅黃氏一族,難道他打探到了楊勇的境況,已經(jīng)開始動手了?
黃丹彤為官多年,楊家這樣的還是第一次看到,別人都是軟語相求,要不就是花銀子,這楊家倒好,第一次見面就揚言要刺殺自己,滅了黃氏全族,端的是目無法紀(jì)綱常之輩,想到這里黃丹彤愣住了。
楊猛這是要玩真的啊!派人去自己的老家,那是去殺人的,而這幾天在廣州城游蕩,這是在選擇地點刺殺自己啊!
再想想為楊家奔走的潘仕成,黃丹彤明白了,潘家公子潘桂,肯定是被楊猛擄走了,再對比一下楊猛進城的時間,可不就是嘛!
楊猛來了廣州先是摸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第一個就擄了潘桂,還殺傷了潘家二十多人,接下來就是拜訪總督府,碰了壁就撂下了狠話威脅自己,瞧楊猛的做派,他楊家為了楊勇不計后果啊!
冷汗濡濕了黃丹彤的衣衫,這下可不是騎虎難下了,而是對上了一個無法無天的妖魔,自己的家人……
“快來人!找個郎中去看看楊勇的狀況!”
黃丹彤醒悟了,急忙讓人去找郎中,可結(jié)果讓人揪心,楊勇的外傷太多,血氣損耗過重,是死是活全看天命,人力已經(jīng)無濟于事了。
這下黃丹彤也被逼上了絕路,現(xiàn)在只能行險一搏了,以潘氏的案子,把楊猛也下了獄。
可結(jié)果卻是讓人心灰意冷,總督府根本沒有潘家的案子,潘仕成那賊廝鳥,把楊猛的首尾清理了一個干凈,自己把家人被殺的案子給遮了下去。
心有不甘的黃丹彤,直接找上了兩廣總督耆英,問起潘家的案子,結(jié)果被不陰不陽的頂了回來。
耆英多大的架子?前次這黃丹彤不聽勸,已經(jīng)惡了這位總督大人,想走官面來對付楊家,門兒也沒有!
想明白了事情,黃丹彤也想向楊家服軟了,可楊勇的狀況擺在那里,這條路也根本走不通啊!早知道楊家如此兇悍難纏,借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會去為難楊家。
事情已經(jīng)這樣了,黃丹彤也是有了決斷,無非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明日一早帶著撫標(biāo)拿下楊猛,如果事情還能回環(huán),就放了他,沒有余地就宰了他。
可第二天一早,老家的消息卻先一步而來,老家那里送來了數(shù)百個禮盒,非是說禮品必須讓巡撫大人親自接手,不然誰也不給。
算算時間,楊猛的人一來一回也差不多了,聽到這個消息之后,黃丹彤的方寸大亂,可家人要緊啊!點起所有撫標(biāo),他匆匆的趕出城去,到了地方一看,全是些小盒子,打開一看里面只是些日常的物品,這讓黃丹彤的心平靜了下來。
“不好!趕緊回城!”
想起神神秘秘的楊猛,黃丹彤一聲大喝,就讓撫標(biāo)護著他趕緊的回城,這是要對付自己啊!
坐在轎子里,心里惴惴的黃丹彤突地想起,那些小物件好像在哪見過,吩咐人把那些小盒子拿來,黃丹彤一件件的觀看。
可不是熟悉嗎?里面有自己老娘的耳墜子,有兒子的扇墜,還有自己前幾年給孫子打的一對銀鐲子,看到這些的時候,黃丹彤還笑了笑,離家久了,有些想家了,這些東西就是家啊!
“啊……”
想到家這些,黃丹彤猛地發(fā)出了一聲慘呼,這些可不是整個黃家嗎?
“楊家,我與你不共戴天!”
嘶喊出這么一句,黃丹彤就脫力了,行錯一步啊!
顫巍巍的轎子,進了城門,可還沒有走過一半,突地一聲的悶響,整個城門樓子塌了,廣東巡撫黃丹彤和他的十幾個撫標(biāo),全被埋在了里面。
事情來得突然,漫天的煙塵和倒坍的城門,驚呆了周圍的所有人,接下了便是混亂了。
“地龍翻身了!快跑啊!”
城門附近人在一聲呼喝之中,就開始了四處亂竄,一些在城門附近做吃食的小攤也遭了殃,不僅探子被踩爛了,而且還起了火。
由于黃丹彤的撫標(biāo),占住了城門,所以附近集聚了許多進出城的人,里面有商隊也有在城內(nèi)外做工的百姓,混亂之中,也不知是誰把火頭帶到了商隊里面。
好死不死,這商隊拉的全是硫磺,這下可熱鬧了,熊熊火焰瞬間就將貨物給吞噬了,好在城門口開闊,這才沒有傷人。
過了好大一會兒,城門樓子倒塌的煙塵散盡了,四散而逃的人們,才紛紛回到了城門口,收拾各自遺落的東西,看到在磚石堆里拼命尋找的撫標(biāo),這些人才想起了被壓在城門下的巡撫大人。
見人群回來了,黃丹彤的撫標(biāo),也直接拉了壯丁,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全被打發(fā)到廢墟上尋找巡撫大人了,一群人忙活了半天,才從磚石堆里,找出了已經(jīng)不成人形的黃丹彤。
塌了城樓壓死了巡撫大人,這可是塌天的大事,找到尸體之后,許多有眼色的開始逃離城門,這可是個是非窩,再待下去,弄不好就要吃官司。
幾個帶頭的一走,被拉了壯丁的也醒過味了,不等撫標(biāo)們拿人,城門附近就靜了下來,除了黃丹彤的撫標(biāo),再也沒有一個人了。
黃丹彤可不是什么小官,他可是堂堂從二品的封疆,暴死可是要驚動朝廷的,這些撫標(biāo)們也慌了,急急忙忙向總督府報了信兒,這下該輪到他們倒霉了。
一聽黃丹彤橫死,兩廣總督耆英也有些失神,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其他的公務(wù)也不顧了,匆匆?guī)藖淼搅顺情T口。
到了地方一看,耆英這才放了心,塌了城門樓子壓死黃丹彤,可比別人殺了他好得多,這事兒屬于天災(zāi)不是人禍,就沒他這個總督什么事兒了。
而身在荔香園的潘仕成一聽這事兒,卻是露出了慘笑,楊家厲害啊!現(xiàn)在最要緊的就是楊勇了,這位一死,只怕潘家也落不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