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俄那邊硝煙暫息,卻迎來了一場內部的整肅,無數在劫掠之中不按規矩上繳所獲,私自截留財物的人,與沙俄那邊的尸體一起被種了樹,而引發這場內部屠殺的主角李鴻章,卻帶著滿心的希望,跟隨歐洲使節團坐上了駛往京師的駁船。
從黃河轉入大運河,再有五天的時間,自己就可以見到如今主導大清風云的楊老三了,若是恩師曾滌生說的不假,此次自己怎么也能謀個禮部尚書的缺兒。
一萬年來誰著史,三千里外覓封侯;出山志在登鰲頂,何日身才入鳳池?坐在船艙之中,李鴻章憶及當年事,自己當年的豪言莫不是為楊老三寫的?入鳳池、登鰲頂、封公侯、著新史,自打楊老三率兵出云南,這一路走來,完全與他李鴻章想的一樣。
以兵權謀高位,挾天子令諸侯,楊老三一路走的風生水起,自己卻一步慢步步慢,最終只能委身于楊老三麾下,做個賣弄唇舌的禮部尚書。
五天的時間,歐洲使節們,一路感嘆著大運河工程的浩大,往來船只的頻繁,而李鴻章的心里卻有些索然無味,朝中的暗流,李鴻章在安徽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但那些人只能算是跳梁小丑而已,楊老三兵權在握,麾下數百萬人馬,想用嘴皮子扳倒楊老三,這些人過于天真了。
如今這世道,楊老三已經掌握了大勢,順之則活逆之則死,恩師那邊諄諄的教導猶在耳側,雖說心中多有不滿之意,但自從走出西北李鴻章就認命了,想及這一路上與德意志首相俾斯麥的交談,李鴻章也知道,楊老三走的路子是對的,制霸于世界,這大清才有去路,不然只能作為歐洲列強盤中的魚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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泱泱天朝,禮教之邦,但通州碼頭之上的陣勢,并沒有李鴻章想象之中的那么浩大,幾個理藩院的官員,一隊京師的駐軍,就算是迎接的隊伍了,下馬威?底氣?無論如何,如今這大清朝有這樣的底氣。
李鴻章在使節團之中,只是一個客卿之類的人物,看著西北軍的將領,將使節團交給理藩院的幾個官員之后,李鴻章也踏上了通州碼頭,想要與歐洲使節對等的談話,楊老三這邊還是要走一遭的。
在碼頭附近找上了轎夫、腳力,一路置辦了一些禮物,李鴻章揣著惴惴不安的心情,來到了鎮國公楊猛的府邸之外。
“合肥李鴻章,求見楊國公。”
一份拜帖,一封五十兩的門貼,遞到了門房的手中,這事兒本該是下人來辦的,但楊老三的府邸不同于其他官家的府邸,宰相門前三品官這楊老三的門房可不比別家,不親身求見,只怕受了刁難。
“合肥李鴻章?拜帖留下,一旁等著!”
身為楊府門房,自然知道李鴻章的拜帖之下,裝的是什么,但銀子好拿沒命花啊!為了幾兩銀子挨上幾十棍棒,太傻!萬一這位遞上來的銀子超過了五十兩,那就要了命了!
接過李鴻章的拜帖之后,門房將拜帖遞給了身后的書吏,三爺要見什么人,書吏這邊自有章程,這楊府可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進來的。
門貼被推了回來,李鴻章也有些詫異,但一想之后也就釋然了,楊老三這廝就是如今大清的規矩,肅貪腐殺冗員,這位可是毫不留情的,自己這五十兩的門貼,足夠要人性命了。
“合肥李鴻章,入偏廳等候!”
時候不大,門房那邊就有了消息,在仆役的帶領下,李鴻章進了偏廳等候,四周掃了一下,這楊老三的宅子倒是別致的很,鬧中求靜。
在偏廳的客座做好,喝了幾盞滋味不差的茶湯之后,一位身材昂藏的漢子,就走進了偏廳,大略的掃了一眼之后,李鴻章的手指一抖,這位倒是個奇人。
“你就是李鴻章?”
“學生李鴻章拜見公爺!”
“呵呵……功課做得不錯,這禮數就免了,老子不喜歡這個調調。
學生?何解?”
李鴻章的到來,算是解了楊猛在外交人才上的困頓,要大用此人,楊猛自然是要見一見的。
這大清朝能人不少,但真正能闖出一番天地的能人卻不多,林老虎、曾滌生、左季高、駱秉章、胡林翼、沈葆楨、馮桂芬等等,大概也就十幾二十個的樣子,李鴻章算是破局之人,若是說作用的話,此人還大過曾左二人的。
“鴻章師從滌公,滌公口中公爺乃是半師,鴻章自然算是學生了,公爺若是不棄,可稱呼鴻章表字少荃。”
李鴻章拉關系的本事不小,這一席話聽在楊猛耳中,也算是順心順意,但是不是一路人,楊猛還是要探究一下的。
“本事不錯!這一路走來,你也認識了歐洲使節團的人員,你說一說他們的來意吧!”
依舊是直來直去,與李鴻章這等人相比,打機鋒的本事,楊猛還登不上臺面,與其出乖露丑,還不如直來直去灑脫呢!再說,到了楊猛如今的位置,也沒必要與李鴻章虛與委蛇。
“他們此來,一是為保沙俄,二是謀求自身利益。”
楊猛直來直去,李鴻章也是一樣,一句話就點明了歐洲使節團的來意。
“不錯!沙俄那邊的利益,咱們能到手嗎?”
“難!但可行!”
“也不錯!路在何方?”
“依舊是利益!”
“幾國之利?”
“無外乎英法德!”
“沙俄呢?”
“困頓之人、板上魚肉,可任意宰割!”
“倒是會現學熱賣!利益何在?何出?沙俄在美洲的殖民地阿拉斯加怎么處理?加拿大與米利堅的態度你知道嗎?”
“這……學生不知!”
“也算是有些根底了,除此之外,國內的暗流怎么辦?”
“學生也不知!”
一席話下來,李鴻章的額頭已經見汗了,雖說自己的歲數比楊老三大,但面對楊老三,李鴻章這邊的壓力也是出奇的大。
看來自己還是小覷了這位在暗中宰執大清楊國公了,楊老三能走到如今,必然是有真本事的,他李鴻章想的還是太少、太淺、太小看天下人了!
“蒙古新國之事,你可知曉?”
一通下馬威過后,楊猛坐到了主位之上,開口依舊直接,一下就落到了關鍵的問題上,蒙古新國是平衡歐洲怨氣的事物,若是在此事上,李鴻章沒什么見解,盡說些不三不四的玩意兒,那他李鴻章也只能臨時用一下了。
“略知一二!公爺的計策不錯,但想要歐洲諸國接受,卻也不易,沙俄那邊還得開戰。”
幾句話的功夫,李鴻章也大致摸到了楊老三的脾氣,直接開口就評價起了楊老三的謀劃,見楊老三不以為意,李鴻章心中的大石也落下了三分。
“有些見解,停戰只是暫時的,歐洲諸國在謀劃著用海戰打服咱們,大規模的海戰,籌謀的時間,當在一年以上,一旦歐洲的海軍臨近海疆,咱們也是無可奈何啊!
此事,你怎么說?”
有些事兒,楊猛并不隱瞞,直接就說出了歐洲使節團的謀劃,此事若是置之不理,來年或是后年初,必然成真。
“竟有此事?若是如此,當學歐美建海軍!”
“晚了!一年時間,對咱們來說遠遠不夠,十年還尚可。”
“那只能放棄宰割沙俄了!”
“話是如此,但沙俄的西伯利亞,老子不想放手,美洲的阿拉斯加,老子也不想放手,你說該怎么辦?”
“遠交近攻,分化歐洲!”
“若是推后二十年,此計可成,如今斷無成事的基礎!”
“聽聞英吉利是世界第一海軍強國,而大清近鄰印度,尚在與英吉利對戰,只能從印入手了,若是公爺能扶助印度,也能緩和一下。”
“這不錯,已經在做了,還有么?”
“學生淺陋,無計可施了!”
“尚算實在,明日讓葉名琛擬旨,你做禮部尚書,來接洽調停之事吧……”
李鴻章能有這樣的見地,已經算是很不錯了,他的手段已經足夠了,欠缺的只是一些消息而已,而楊猛這邊最不缺的就是消息,這些東西給了李鴻章,只怕歐洲使節團,就要撓頭了。
“公爺,此事您不參與嗎?”
“這話怎么說?”
“歐洲使節團的人物卻是不少,但英吉利與法蘭西傲慢,學生能接觸的只有德意志相俾斯麥,此人假以時日必能成事。”
“不錯了!此次調停,與使節團的談判,只是做戲而已,真正定局,也就是本公與英法德三國之間的交易,明日宣旨之后,你與本公會一會歐洲的諸多人杰吧!
沙俄之局,真正的破局點在米利堅身上,米利堅的國務卿蘇厄德也快到了,稍后,歐美諸國的消息,會有人送給你的,今夜就在府中安歇吧!”
調停、談判只是政客的游戲而已,弱國無外交,這話說錯了,真正沒有外交的是強過,而弱國最需要的就是外交手段,如今的大清已然算是強國了,有些事兒,沒有必要通過外交手段,沙俄之事,強加給他們就好,至于意見,楊猛在乎的只是英法德美的意見,沙俄,不服就準備挨揍吧!
“恭送公爺!”
涉及一國外長,楊猛幾句話,半個時辰的功夫就解決了,這就是一言堂的好處,大權在握,軍隊數百萬,如今的楊猛地位很是微妙,他不需要在乎任何人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