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摘下窗前掛著的所有的籃子,依著他三舅的吩咐,把籃子里的干茅草一樣的藥材全都扔進了大缸里。
缸里的死水隨著顏色變成紫色,淺淡了一些之后,似乎連質感都沒有之前那么粘稠了。江川踮著腳尖趴在缸沿瞅了幾眼,那堆他扔進缸里去的藥草慢慢地被紫色的死水吞噬,淹沒,最后沉下去,紫色的死水表面又變成之前那樣平靜,偶爾冒上幾個氣泡來,炸開一個小坑,過一會兒四周的死水就流過去填平那個坑。
江川左右找了找,三舅囑咐他把要投進缸里之后還要攪一攪。他找了一圈,在門后邊發現了一根長長的棍子,棍子比他還長,估計得有兩米吧。
他拎著棍子來到缸前,又從另外一扇門后邊拖過來個小板凳,踩著凳子才能把長棍子插進缸里。
江川用棍子嘗試著感覺了一下,這大缸很大,趙羽凡被紫色的死水覆蓋著,能夠戳到他的所在,很靠底下,從觸感來看,他似乎是蜷成一團了。
“雖然小舅他說把你淹缸里不會淹死,不過我還是有些怕的,”江川一邊攪著這缸死水,一邊咕噥道,“他嘴上倒是答應了會救你,也確實動用了這口效果拔群的續命缸,只是結果究竟能不能把你救回來,我也不敢保證啊畢竟小舅他對你們捉妖人意見太大,靠那些說法,能不能打動他啊”
江川攪了一陣,把長棍子收回來,和板凳一起放到左邊的門后邊去。
然后他又走到大缸前,伸手嘗試著摸了摸這口大缸,外壁灼熱,很燙手,他指尖才一碰到缸壁馬上就收了回去。忍不住放嘴邊吹了吹涼氣。
“這玩意一直加熱燒烤著里邊那死水也不會沸騰真是奇怪啊。”
盡管奇怪,但是畢竟江川也不會醫術,他三舅吩咐他做什么,他也就只能照做。
人家神醫的話,想活命就不敢不聽啊。
大缸又繼續煮了好幾個小時,江川在大屋里轉了半天,到處走來走去,閑不下來。
不過這大屋里東西不多,而左右兩邊的兩間房間都是藥房,還有各種采藥制藥的工具,都被三舅隨意地扔在藥草中間。
江川本想替他收拾收拾,結果收拾了幾件之后,發現一堆堆藥材中間藥鋤鏟子啥的越翻越多了。大屋兩邊的這兩間藥房里究竟有多少散落亂扔的藥材和工具,他根本就沒辦法數清楚。所以最后江川放棄了,把從藥材堆里找出來的那幾件工具又扔回了草藥堆中。
實際上,說不定他收拾了之后,三舅反而找不到他想要的藥材和工具了,所以他完全沒有必要多此一舉的。只是他閑著實在是無聊透頂了。
以前的時候,他自己被扔進大缸里煮的時候沒感覺,因為大多時候他都是在睡眠的狀態中結束了治療的,等他睜開眼睛之后,總是會發現自己已經從缸里被撈出來了。
現在讓他親自來等著這大缸治病,他才曉得以前的時候三舅為了給他續命是多么艱辛了。
江川實在是閑得無聊,在右邊那間藥房的一堆藥材里翻出了本破破爛爛的古老醫書,心說三舅也實在是太懶了,連書都不好好收拾,捧著書回到大屋里,席地一坐,就開始看起那本晦澀難懂的書來。
沒看多久,頭一歪又睡著了,睡著之后還有輕微的鼾聲。是他身子前傾,朝前栽倒,臉著地摔疼了,才醒過來的。
“臥槽,怎么又睡著了。”江川罵罵咧咧地從地上爬起,伸手摸著自己臉頰,幸好只是正面摔了,沒有蹭出傷口。
他感覺今天自己實在是不對勁,平日里他絕不會坐著就輕易睡著,而且還是睡著了兩次。
“這死水是不是有問題啊”他抬頭看了看身邊的大缸,伸手又伸出那面小鏡子去反射缸里的情況。
他這回只是睡著了一小會兒,半個小時都沒有,不過缸里的死水顏色已經變了,由紫色,變成了非常鮮艷的紅色。
簡直就像是一缸鮮血似的。
偶爾還咕嘟地翻起兩個氣泡來。
江川皺了皺鼻子,空氣里彌漫的只有濃郁的藥香味,光聞起來,味道并沒有令人不適,反而似乎還有令人神清氣爽的功效。
不過這缸死水雖然顏色又變化了,卻沒有想象中的變得那么快。
“怪不得說要讓我看著,明天再去叫他”江川撇了撇嘴,三舅怕是早就知道這次救治趙羽凡要花的時間會很長了吧,故意讓江川來守著。
只是江川不能確定三舅究竟是不是真心的要救人。
雖然他說了救,以他一貫的脾氣,說了要救人那肯定是要救的。
可是這一次不同,因為趙羽凡畢竟是個捉妖人。
捉妖人在三舅那里似乎并不被算入人類的范疇的。
可惜江川又沒有救人的能力,只能選擇相信三舅了。反正三舅救他他就能活,三舅不救他他就要死,就算是三舅故意陷害他,他也是要死的。
江川雙手合十,沖著大缸彎腰行了一禮,“趙兄啊,小弟就先祝你福星高照。小舅他是真心實意地想救你才是。”
但是這缸最開始是黑色的死水,著實讓江川感覺到不適的。
盡管他以前是見過各種詭異的顏色的,可是這種黑色的還是第一次見到。
黑得太可怕了,而現在,已經煮得變成了紅色,又紅得太可怕了。
最主要是,這大缸外邊不是透明的,缸里裝的死水也不是透明的。江川只能靠著那根長木棍來戳一戳趙羽凡,確定他還在缸里,沒有被煮化嘍。
江川清楚,這續命缸煮人救命的時候他并不能幫上什么忙,可是畢竟趙羽凡是他帶過來的。他還是得確保趙羽凡能夠得到真的救治,所以一直不放心,就守在大缸前。
在江川無聊的轉悠中,天不知不覺就黑了。
江川也是靠著墻又睡著了,等他被一聲開門聲驚醒的時候,他才發現外邊太陽已經落山了。
咔嗒一聲,開關開啟,大屋的燈被打開了。
江川眼睛一晃,伸手擋了。
“來吃點東西吧,你早上的面都沒吃完,守一天了。”
是三舅的聲音。
江川適應了燈光之后,轉頭去看,見三舅從左邊的藥房進了大屋,手里還端著一大碗面條。
江川聞見食物的味道,忍不住湊上去,接過面條,深深地嗅了一口。
“這不會是早上那碗吧?”江川拿起筷子吃面,就算是早上那碗,他也等不及了。
“是啊。”三舅翻了個白眼。
看見三舅這表情,就知道這面是剛給他做的了,江川放心地大口吃起來。
三舅走到大缸前,站到小板凳上,伸頭看了看缸里的情況。
這大缸煮了一天,里邊的死水已經從黑色變成紫色又變成紅色,現在已經變成一鍋香油一樣的有些透明的金黃色了。
“舅,他這快好了吧?我看缸里的顏色都變得好看多了。”江川邊吃面邊問。
三舅從小板凳上下來,“差不多了,到晚上十二點左右應該就能熄火了,你繼續守著吧,吃完了待會把碗送下去,自己洗干凈。”
“啊?還得守著?意思是我到半夜都不能睡?”江川叫屈。
三舅徑直往門外走,他回頭聳了聳肩,“不能,堅持,沒多久了,現在都天黑了。”說完趿拉著人字拖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