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師父那從歷史中走出來的想法和行為影響到你的時候，你就該認清楚，你，趙羽凡，是一個活在二十一世紀新時代的新興的捉妖人，不再是他上個世紀的老派捉妖人了。”江川說。

“你說你師父是一個真正的捉妖人，但是現在捉妖人協會里的那些你說他們全是為了錢，為了妖怪懸榜上的賞金的捉妖人，他們就不是捉妖人了嗎？”江川提高了音量，“不，他們是，他們是捉妖人，而且是正規的被承認的權威的專業的捉妖人。你自己層也是其中的一份子不是嗎？你說協會變得功利，所有人都是為了錢，但是你為什么不想想，這個功利的為了錢的協會，它是不是一直都在不斷地進步，擴大，更新，變強？”

趙羽凡被江川說得啞口無言，他張著嘴，良久，終于咽了口口水，說了一聲：“好像是”

“捉妖人協會在進步，而你呢？你沒有，你抱著你師父老瘋子的老派的‘真正的捉妖人的氣質’在固步自封。可是實際上你心里也是向往科技派的不是嗎？你今天在看見那個不能理解的趙羽航的能力的時候你心里想的是要讓科技派的研究人員去研究那黑色的火焰，那七重歸宿，想要獲得這種力量，這樣的話，對付煞貪就不會那么無力了不是嗎？你發現了自己的不足，而在應對這個不足的時候，你心里第一想到的不是你師父的古老的捉妖人術法怎么辦來對付煞貪，而是，想到了科技派的實驗與研究。這就很明顯，你不是一個死板的人。”江川的評價是這樣的。

“但是我師父是老瘋子，而我就將是小瘋子我不能做違背師父的事”趙羽凡說。

“什么叫做‘違背你師父的事’？”江川反問趙羽凡。

“就是成為科技派”

“你確定你的師父就一定是反對科技派的嗎？”江川突然問。

趙羽凡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他師父作為協會里保守派的代表，他當然就是反對科技派的。

“難道不是嗎？”趙羽凡的語氣提高了幾分，掄起他師父老瘋子，他自然是要比根本就沒有見過他師父的江川要了解得多了。

“我認為不是。”江川說。

他這話卻讓趙羽凡愣了。

“怎么可能？我師父還在的時候，他都不允許我去接懸榜上的任務和收取賞金的。”他拿出事例來做證明。

“但是我猜你肯定暗地里背著你師父去接那些懸賞任務，并且收取了非常多的賞錢，對嗎？”江川笑看趙羽凡說。

趙羽凡嘆了口氣，江川說的是事實，他只有點了點頭。

“我是通過這法子掙了一大筆錢，偷偷藏起來了，不過埋葬師父的那天，我把它們全都燒了”

趙羽凡是個徹底而干凈的人，他的師父死在了捉妖人協會的手上，他背著師父從協會里掙來的錢，他就沒有臉再花了。

不過后來，當他發現他如果離開了捉妖人協會的賞錢，他就沒辦法活了，迫于現實的壓力，他只能繼續捉妖，然后拿去那些不認得他的駐點去換錢。

而這類駐點往往就設立在像西南西北這樣的偏遠偏僻的地方。

聽見趙羽凡說他把背著師父掙來的賞金全都燒了的時候，江川轉頭看了他一眼，他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他覺得那個會把那些賞錢燒光的決絕的趙羽凡，才應該是趙羽凡的真正樣子，那個趙羽凡和他在界魚石第一次見到的趙羽凡才能夠重合起來，而不是眼前的這個，畏畏縮縮，猶豫不決，茫然無措的家伙。

“我相信，”江川說，“你的師父不會不知道你在偷偷地接取妖怪懸榜上的懸賞。”

“他知道的，他肯定知道”趙羽凡的聲音低了下去，“如果連這都不知道，他又怎么可能是協會的紫薇帝令最高階捉妖人呢”

“但是他卻沒有揭穿你，沒有阻止你，沒有沖你生氣，沒有對你多說什么，對嗎？”

趙羽凡點點頭。

就是因為師父沒有明說出來，才讓他心里的內疚越發的深沉。

加入師父直白地說了，他也許就不會有這么難過了。

因為這世上最煎熬人的，就是溫柔和放縱。

“所以你又怎么可以說科技派是違背你師父的意思的？”江川拋出了問題。

“他沒有阻止你，他老人家活著的時候就沒有阻止你。”江川直勾勾地瞧著趙羽凡的眼睛，“你難道還不明白嗎？你的師父他雖然傳統，但是對你，他并沒有要求你和他一樣的傳統，這樣要求你自己的，分明是你自己，你對你師父的歉疚。”

趙羽凡眨了眨眼睛，他突然覺得江川的這通分析很有道理。

“所以說，歸根結底，這一切的茫然無措，都是你的心結，你需要自己解開自己，自己救贖自己才行。”江川伸手在自己心口點了點。

“每個人的路從來都不是一樣的，哪怕你是老瘋子的徒弟，你也絕對沒有必要要去當下一個小瘋子。”江川教育著趙羽凡說。

“你應該做你自己，你應該做捉妖人趙羽凡。”

“我我已經不是捉妖人了”

江川打斷他的話，“你只不過不是捉妖人協會的捉妖人，誰規定只有他們才是捉妖人的了？是，他們是規模大聲勢強，但是他們又不是就規定了這天底下誰是捉妖人誰不是了。你鳥他們做什么？”

他伸手在趙羽凡的胸口戳了兩下，“你難道不曉得，你是趙羽凡，你只是趙羽凡，除此之外，你誰都不是。”

他抬起雙手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打了個哈欠，繼續說道：“趙羽凡該走趙羽凡的路，不管是保守的‘真正的捉妖人’，還是科技派的捉妖術法加先進技術的捉妖科技，都一樣的，沒有高低貴賤真假正誤的分別。你作為一個新時代的捉妖人，卻還在為自己的道路感到迷茫，這是可恥的。”

趙羽凡聽完之后低下頭，喃喃自語道：“我自己的路”

思考自己的道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也不是一件段時間就能夠完成的事情，這需要的是人生的經歷和經驗，有時候，或許需要一輩子，來了解和認識自己的路，該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