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姥姥覺得這個小妖精是被那捉妖人洗了腦了,完全失了智,這么篤定地說相信。
“問題是就算你相信他,可他真的能夠做得到嗎?你現(xiàn)在想要在血煞發(fā)作之前擁有能夠抵抗它的能力,唯一的辦法就是吃人,吃大量的人。我和你這捉妖人哥哥說過了,我想留你在我身邊,我有辦法讓你安然度過血煞侵蝕,之后你就將掌控血煞的力量,到時候,你就不用再害怕什么捉妖人了,你的成長空間也會變得更加寬闊。但是你這小哥哥不肯,他說他要找其他方法,他說絕不可能讓你通過吃人來變強大。但是他能找到別的什么方法?他找不到的。”
魚姥姥冷冷地道,“你的信賴是得不到報償?shù)模@個優(yōu)柔寡斷的捉妖人,最后只會害你變成一只沒有意識的貪,到時候,你就跟死了沒有兩樣。你難道想自己變得只知道殺人?最后你只會被你信賴的這個哥哥親手給殺死!你信不信?”
魚姥姥這么認真的說話,讓阿珠害怕地顫抖不已。
當她聽到要通過吃人來使自己變強的時候,她只感覺腦袋發(fā)暈,胸口悶悶的,想吐。
她還記得上次滿嘴鮮血的感覺,惡心。
吃人是不能吃人的。
她和趙羽凡已經(jīng)約定好了,他會找到讓她恢復(fù)正常的方法,而她,一定一定要做一只好妖精,不可能去吃人。
“我和哥哥一樣,我是絕對不會吃人的,就算最終哥哥沒有找到辦法幫我,我也絕對不會怪他,要是最后要死,讓哥哥殺死我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阿珠穩(wěn)住身子,強迫自己不要再害怕再顫抖,因為她和趙羽凡約好了的。她直直地盯著魚姥姥,大聲地說出她的心甘情愿。
魚姥姥愣住了。
這個膽怯的小妖精,為什么會這么執(zhí)著地相信著這個捉妖人啊。
難道......他對她的一切關(guān)愛都是認真的?難道他簽訂的幫助小妖精承受傷害的契約,也真的只是因為心疼這個小妖精?難道這個捉妖人真的是不走尋常路,要幫助一個染上了血煞的小妖精,幫住她不被侵蝕成貪?
魚姥姥在之前一直都覺得趙羽凡雖然不正常,但是她可沒想到,趙羽凡真的會不正常到這個份上。
可是如果不是這樣,那這個小妖精,又怎么會肯死心塌地地信任他呢。
只有真心能換真心。
因為妖精只會信任真誠,并對真誠回報忠誠。
魚姥姥認真地看著這個似乎已經(jīng)不再那么害怕自己的小妖精,“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你留下來,肯在神魚泉里陪著我,我一定會將你當成親生的孫女兒來愛護,就算你不肯吃人,我也有別的方法讓你度過血煞。可是如果你拒絕,你跟著你的捉妖人哥哥離開,我覺得他肯定是不能完成你們的約定的。”
阿珠敏銳地在魚姥姥的話里捕捉到了一個有用的關(guān)鍵詞。
她小聲地問道,“如果不吃人,你還有什么方法?”她仰著小腦袋,滿懷希冀地看著魚姥姥。
但是魚姥姥嘴角一扯,輕哼一聲,“我沒有義務(wù)把這個方法告訴給一個與我沒有關(guān)系的外人。”
阿珠咬了咬嘴唇。
她本來就沒抱希望,但是從魚姥姥這里似乎得到了一點希望,她不肯說,阿珠還是有些失落。
但是失落并未持續(xù)多久。
她既然說了相信趙羽凡,就絕不會改變信念。
看著阿珠一副慷慨赴義的堅定模樣,魚姥姥沒忍住搖著頭,嘆道:“傻孩子,真是個傻孩子。”
她雖然不忍心這樣一個可愛的傻孩子去奔一個可能是絕望的前途,但是如果阿珠不肯留下來,她當然也沒有必要為了一個和自己不相干的小妖精付出千年修為。
她沒有告訴阿珠,除了吃人,她也可以將自己的修為輸送給她,要抵抗血煞的侵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是對于魚姥姥這樣的大妖來說,也不是什么難事。
雖然比起傳功這種捷徑,通過吃人成長起來更能鞏固基礎(chǔ),但是阿珠既不肯吃人,又沒有機會接受魚姥姥的幫助。
“哥哥下山的時候答應(yīng)了爺爺會照顧我,他也做到了。”阿珠說,“就算他是個捉妖人,我是個妖精,但是他是我的哥哥,這一點才是最重要的。”
魚姥姥斂去表情,她淡漠地看著阿珠,“丫頭,作為一個長輩,因為我喜愛你,所以我提醒你一句,妖精和人類攪在一起,可不是件好事情。而且,我看你現(xiàn)在像人,要多過像一只妖精。”
“不管像人還是像妖精,我總之都只是我。”阿珠回答。
“所以你是真不肯留下?”魚姥姥眼睛一睜,四周重新又升起妖霧,壓力開始收縮,阿珠又有了那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了。
她如果要用強,阿珠根本就沒有一絲反抗的余力。
但是魚姥姥已經(jīng)不愿意勉強了。
她永遠不會忘記趙天成往她的瓜子里投放老鼠藥,不會忘記他歇斯底里地對自己吼叫的表情。
一個心不甘情不愿的人留在身邊,是一件不那么安全的事情。
魚姥姥的年紀已經(jīng)不是強人所難地勉強別人的年紀了。
阿珠和趙羽凡的關(guān)系她算是看明白了,這倆一個捉妖人一個妖精,都特么不正常。
但是他們兩個的不正常卻并沒有讓魚姥姥感覺不好,她反而覺得這一人一妖堅持的模樣有些可愛。她就是心疼阿珠這好好一個丫頭,萬一真的變成了貪,那樣的話也太悲劇了。
阿珠悄悄地轉(zhuǎn)回頭去看趙羽凡,一直閉著眼睛沒動靜的趙羽凡讓小丫頭有些擔(dān)心。
魚姥姥最后出了一口氣,她淡淡地對阿珠說,“我今天已經(jīng)殺死了一個親近的仆人了,我心情很壞,既然你咬死了不愿意留下來陪我,那你就走吧。”
她說這話反而令阿珠一愣。
阿珠怎么也沒有想到,魚姥姥竟然這么容易就肯放過了她,這跟她想象的完全就不一樣。
之前魚姥姥的可怕形象還在她腦子里轉(zhuǎn)悠呢,怎么現(xiàn)在她變得這么好說話了。
“年紀大了,心就沒那么堅硬了。你要走,帶著你這小哥哥快些走,不然我就改變想法了。老年人一會兒一個念頭。”魚姥姥聳了聳肩。
阿珠喜出望外,她高興地看著魚姥姥,最后清脆地說了聲“謝謝你。”
一轉(zhuǎn)身,去把趙羽凡背在身上。
她身子小,趙羽凡比她高了兩個頭,不得已,她背后的八條腿伸出來,把趙羽凡架好,雖然姿勢詭異,但還好架住了。
阿珠背好趙羽凡,回頭對著魚姥姥一點頭,轉(zhuǎn)身推開木屋門,小跑著就離開了。
魚姥姥站在原地,沒一會,聽見那扇鐵門開關(guān)的聲音。
阿珠和趙羽凡離開了她的院子,離開了她的領(lǐng)域,她感受不到這一人一妖了。
魚姥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在阿珠轉(zhuǎn)身朝她笑的時候,她差一點沒忍住就想要幫助這小妖精了。
這么可愛的小丫頭,給她輸個幾千幾百年道行,沒什么不值得的。
但她還是按耐住了。
“老家伙啊老家伙......你是不是真的老了。捉妖人也不忍殺了,小家伙也不忍留了。你是怎么了?”
魚姥姥拉過椅子在桌邊坐下,她抬頭看著二樓地板上的那個洞。
明明之前殺趙天成的時候還一點都不手軟,這個背叛了她的仆人讓她異常憤怒。
可是到了這倆小家伙,她為什么就沒辦法認真了呢。
“還是因為這兩個小家伙不正常啊......”
魚姥姥仰著頭,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