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在盤山公路上喘息,不時帶起塵土。
隨著夜幕降臨,車外的溫度一下子降低,車內的弗妮珍火氣還在上躥,已經脫去束縛的上衣。主人被自己養了多年的愛犬咬了一口,不生氣就不是正常的人。
新月如鉤,仿佛伸手可攬,不愧是經過了特殊訓練,在這復雜的路狀,車子還在風馳電掣。
“能不能不將氣撒在開車上?這兒夠高的,再高點,就要去見上帝。”坐在副駕位的謝居安苦著臉,揉著緊繃的右手臂。
弗妮珍卟哧笑了出來,換來個急剎車,冷不防把謝居安甩向擋風玻璃,像只青蛙一樣趴貼在玻璃上,停住車后,又被反彈回座位。
“弗妮珍小姐,在旅館時,你沒必要對我威逼呀,只要將我押上車,在這公路上兜一圈就行了。”謝居安無奈道,摸著生疼的額頭。
“你不告訴我這個方法,我怎么知道哩?”弗妮珍反駁道。
看來不分膚色,女人若不講理的時候,都一樣。謝居安驚奇瞧她一眼,推開車門,下了車。
“張,你要做什么?”
“人有三急嘛,我還算比較堅強,不然不用下車,估計早被嚇得尿褲子了。”嘭地甩上車門,在這無人高原留下他的痕跡。
無人么?
咔嚓、咔嚓單而重復的聲音,在寧靜月夜特別清晰,謝居安一聽,幾乎是千篇一律,好奇地探首前望。
此時高原無霧,車燈顯得特別亮。在車燈照射下,前方二十余米處有一黑影,依稀見他順著公路三步一拜。車燈的照射沒有令那人回頭,他繼續他的三步一拜,拜下時,手足伸展、額頭觸地,真的是五體投地,做得一絲不茍。
“開慢點,前方有人。”謝居安上車交代一句。一個人生悶氣時,自然要拿手邊的東西出氣,弗妮珍被逗笑后,這口氣好像被扔到路邊的山澗里,開起車子平穩多了。
“上帝啊,狂熱的朝圣者。”弗妮珍驚嘆,緩緩地馳過那人的身旁。
“他們不信上帝,是個虔誠的佛徒。”謝居安做出和尚合什的模樣,口念阿彌陀佛。
“張,你是佛教徒么?”
“不是!你們政府所的那個喇嘛,也不是真和尚。”
弗妮珍瞟來一眼,謝居安接著說。
“真正和尚不在紅塵之中,或是游戲于紅塵間。有人打著救世的旗號,給這里的人造成混亂和不安,早違背‘慈悲為懷’、‘日行一善’的佛理。所以他們的信仰是自己。”
“那么,張,你的是什么?”
隨著車子顛簸,弗妮珍的胸部象兩只活蹦亂跳的兔子,也許感受到謝居安的目光,胸部居然挺了挺。
“羊肉泡膜!從中午到現在還餓著肚子。”可惜這一路上沒有夜攤,這個到了次日清晨,在一處加油站得到滿足。餓極的人,反而吃得不多,謝居安喝了一小碗,就擱下碗。
這一路不停地搭話,只為了減輕弗妮珍的疲勞,一停到加油站,她伏在方向盤上呼呼睡去。謝居安還是那么精神奕奕,他就是幾天不睡,也不會感到疲倦,所以他只好用安全帶,將弗妮珍綁到副駕駛位上,開始摸索起如何開車。
還好這車的鋼板足夠硬,把加油站出口的牌子撞翻后,左甩右晃地上路,又一只路上的“猛虎”出籠了。
*****
當車到達拉市飯店時,已經面目全非。弗妮珍下了車,環視一圈后,嘖嘖搖頭,因為她在車上,已將上帝呼喚了數百遍,估計上帝煩了,用棉花團塞住耳朵。
“張,你看這就是你開的車?!”
“比第一次好多了,那次只不過將車開到京城的北淀河中。”謝居安強扒開行李箱,拿出行李就走。
“第一次?第二次!”弗妮珍望著他背影,張了張嘴,再也說不出話來。十個小時一百二十公里的山路,她的確無話可說。
在拉市召開貿易洽談會,地點設在拉市飯店,此時已賓客云集,客滿為患,這與倆人無關,早有人安排好一切。弗妮珍剛進到大堂時,便有一堆男士迎了上來,一個比一個紳士。
紅花也要綠葉襯,可何必多我這一片。謝居安聽到弗妮珍的喚聲,心里暗自嘀咕,擠入“綠葉”群中,被隆重推出介紹。
“張嘯林,我的男朋友。”
然后恭維聲和咦聲四起,謝居安哀嘆自己有難了,在大廳不到半個小時,被人熊抱了十七次,握手五十七次,再加時刻保持紳士的笑臉,嘴角的肌肉快要僵硬,讓他不停地在揉。最主要的那些恭維話語,讓他早上吃的羊肉泡膜,差點嘔了出來,所以他一進入豪華套房中,在冒火。
“我抗議,沒要征得我同意,不許說是你男朋友。”
“抗議無效,張!”脫去套裝的弗妮珍,典型的西方女性的身材,得意地向謝居安行來。
“三十六,二十二,三十五。果然是駝峰!”謝居安狼狽從她腋下鉆走,沖到衛生間門口,“我不想英年早逝,被那些人咒死!”
弗妮珍回眸一笑,“36C的,張。”
謝居安砸舌,呯地一聲,關上門。
“唉~~~**的母駱駝!你還是找穆巴這只公的去配對吧。”
經貿會議還未開幕,一些私人外交活動已經進行了,但弗妮珍還是忙中偷閑,拉著謝居安游逛拉市。
到過拉市的人,不去布達拉宮,就等于沒去過。
藍的天,綠的草,巍巍重重樓宇,北廣場上人頭攢動,現在是旅游旺季。
人群中,弗妮珍挎著謝居安的胳膊,隨人潮而行,在她眼里,這個“張嘯林”的地位已經上升或在質變,從單純洗錢的工具,升級到其他某種工具。
在這濃厚的崇佛氣氛中,平常大嗓門的人也不知不覺壓低說話的聲音,連導游小姐也守矩關閉了她的小喇叭。
紅檐白墻,精致壁畫,這里是佛寺,也曾是宮殿。謝居安在回廊中,被兩位紅衣喇嘛攔下了。
“這位施主,活佛有請。”
頓時人群一陣**,謝居安還之以禮。在兩位喇嘛的引導下,倆人來到了白宮左邊殿房內,弗妮珍在這兒被留下了。
紅宮是宮內最神圣、珍貴的地方,在油燈塔的照耀下,空氣中迷漫著酥油的味道,一扇厚實的紅木大門將外面的頌念聲,和世間的一切都隔在門外。
伴晨鐘而來、踏暮鼓而去。待謝居安出去時,夕陽仍正高掛,這里與京城時差正好兩個小時。
“張,老和尚找你干什么?”弗妮珍細細打量,發現謝居安似有所不同。
“大師找我灌頂。”
“你要當和尚?哦彌陀佛啊,你怎么能當和尚?”看來這個弗妮珍聽了一整天的梵音佛語,求助的神都變了。
“這世上只要是男的,他自己愿意都可以當和尚,誰說不行?不過,我當不了和尚。”
弗妮珍欣然而笑,于公于私,她絕不允許這個“張嘯林”脫離掌控,要把他緊緊綁在這只“沙漠之舟”上。
經貿洽談會三天的議程,謝居安和他莫須有的五湖四海集團公司成了會議的焦點,也是最大的贏家。這是當然是幕后幾支手,共同作用的結果,都在推著他走向臺前,其實這次大會是策劃好的洗錢會議。
謝居安也樂于接受這樣結果,順著資金的流向追查,確實既省事又方便。
慶賀洽談會圓滿閉幕的酒會還在進行,謝居安是酒會主角,繁忙穿梭其間。在悠揚的舞曲樂聲中,一名侍者俟曲子結束時,找上謝居安,將手中的紙條遞給了他,上面寫著:“家中有事。”
這是司徒亮的筆跡,謝居安尋了借口,匆匆離開酒會現場,找涂司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