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的聲音雖然仍然很虛弱,但最起碼醒了,還有力氣出去。這讓西門錦白放心不少:“他走了。”
溫陽公主“哦”了一聲,又道:“那你是?”
“我是他二哥。”
“原來是西門二少。”
溫陽公主徹底放下心來,世間都傳聞西門二少菩薩心腸,為人親善,和西門二少在一起,倒要比西門錦寒在一起要安心。
“怎么不上床躺著?”
溫陽公主指了指自己身上濕漉漉的衣服,那上面還沾了不少的泥水:“衣服太臟,怕弄臟了你的床鋪。”
她的眼睛雖然空洞洞的沒有什么神采,但是臉上卻有著羞赧的純凈笑容,就算她真的做錯了什么事情,西門錦白也不忍心苛責,何況,她還這么懂事。
西門錦白忽然心疼起這個小丫頭來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什么地方長大,一舉一動都盡量克制自己,興許真的讓他猜對了,這丫頭真的是那個地方長大的?
“你叫什么名字?”
溫陽公主沉默了一陣子,才輕輕地道:“不記得了。”
她不能夠在這樣混亂的時候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來,誰知道星城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樣的情形。只能夠走一步算一步,趁著那個西門錦寒還沒有回來,先穩(wěn)住他的二哥再說。
西門錦白“哦”了一聲,看來果真是個可憐人,連一個像樣的名字都沒有。
“你多大了?”
溫陽公主咬緊嘴唇,神色更加黯然:“十五歲了。”
西門錦白不再問下去了,看小丫頭的情形就知道她定然有什么難言之隱。他忽然長嘆一聲,真是造孽,也不知道大哥到底要做什么,為什么要一直給老三塞女人,這樣小的丫頭,老三也還真下得去手。
“三少什么時候回來?”
西門錦白愣了愣,怕嚇到她,盡量放柔了聲音:“你身上有傷,就在我這里安心地養(yǎng)一陣子再說吧。我三弟他,怕是有一陣子不能過來了。”
聽說云汐國派出來的和親大使這些日子就要到了,如今星城完全掌握在大哥手中,三弟怕是要回去跟大哥理論了。
他本以為小丫頭聽說三弟不會來會很失望,沒有想到,小丫頭竟然面露喜色:“二少當真?”
西門錦白一陣心疼,這小丫頭也不知道受到了三弟多少虐待,竟然怕三弟怕成這個樣子了。
“當真,你就放心大膽地在這里住下去。”西門錦白轉動輪椅,忽然又加上了一句,“這里是山澗小屋,有我在,沒有人能夠把你怎么樣。”
溫陽公主點了點頭,聽著聲音,西門錦白好像已經去了那頭了,她看不見,也不知道西門錦白有沒有看到自己點頭同意。西門錦白此人菩薩心腸,要比那個琢磨不透又很惹人討厭的西門三少好多了。跟著西門二少,露出的破綻也少一些。
片刻,西門錦白催動著輪椅,“吱嘎吱嘎”地到了溫陽公主的面前,將一沓疊了整整齊齊的衣服地給她:“這是我的舊衣,我將它改了改,你換上,看看合不合身。”
溫陽公主向前摸索著,接過那衣服,詫異地問道:“二少竟然會改衣服?”
西門錦白微
微一笑:“一個人在外面住的久了,什么都要自己來做,因此也就會了。”
溫陽公主摸了摸衣服,有些猶豫:“那我就換了啊。”
西門錦白頷首微笑,輪椅又“吱嘎吱嘎”地往門口移動。
溫陽公主聽得他開了門,忙道:“你要去哪里?”
“你換衣服,我出去,一會兒就回來。”
“不要!”溫陽公主失聲喊道,西門錦白微微有些動容。
溫陽公主不好意思地說道:“外頭還下著雨呢,你不要出去了,一會兒要是淋著雨著涼了怎么辦?”
西門錦白看了看外面滂沱的雨勢,點頭道:“也好,我轉過身不看你,你放心地換衣裳就是了。”
溫陽公主輕輕地“嗯”了一聲。她現(xiàn)在看不到,就算換衣服的時候西門錦白正在看著她,她也不知道。
不過,她不在乎,只要西門錦白不要離開她,只要不留下她一個人就好。
聽著身后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西門錦白嘴角一直含著笑容,這個小丫頭很有意思,她說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了,那待會兒就給她娶一個名字吧。叫她什么好呢?西門錦白忽地眼睛一亮,有了主意。
“好了,我換好了。”
西門錦白轉過身來,很滿意地看著已經換好衣服的小丫頭。這袍子還是不合身,袖子太長了。小丫頭將那袖子給挽了好幾道,才勉強露出手腕。
不過,瞧著倒還真是很是干凈利落。
小丫頭在床上摸索來摸索去,忽然道:“二少可曾看見我那條墨綠色的束帶?”
西門二少轉動輪椅,走到柜子旁,從里面掏出一條墨綠色的束帶來。這束帶略微有些沉,遠非是普通絲綢那樣的重量。
西門錦白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才道:“這束帶里面……”
“我夾了東西。”溫陽公主頗為不好意思地說道,“是些私人的東西,二少,你沒有打開來看過吧?”
“當然沒有。”西門錦白將束帶遞給溫陽公主,同遞過去的還有那支碧綠的玉笛。有些姑娘家,尤其是那種地方長大的姑娘家,會將一些私房銀子縫到貼身的地方,這還是西門錦白從他那個淘氣的弟弟那里知道的。這束帶里,興許就藏著眼前這小丫頭的體己銀子。
溫陽公主束好了束帶,手指碰到那微微有些發(fā)涼的玉笛,忽地縮了回來:“二少救了我的性命,這笛子就送給二少吧。”
西門錦白笑道:“姑娘留著吧,我不會吹笛子。”
溫陽公主失望地嘆了一口氣,將那笛子重新在腰間掛好了,才順著剛才的聲音抬頭看向西門錦白:“二少為什么一個人住在這里?為什么不回到星城去住呢?”
要是能夠跟著西門錦白回到星城,就可以碰到魏汐月他們了,到時候她再挑明身份,自然會有旁人來幫她處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西門錦白并不作答,他仔細地看著溫陽公主的嘴角,那里似乎有一絲猩紅,難道是這丫頭身子有哪些不妥了嗎?
“把你的手伸出來。”
溫陽公主一愣:“二少要做什么?”
西門錦白掏出素色帕子,欺身上前,溫柔地為溫陽公主拭去嘴角的猩紅,
拿到近前一瞧,果然是血跡。
“你方才吐血了?”
溫陽公主小小的身子往后縮了一縮,她不能夠讓西門錦白給自己把脈!她不知道西門錦白的醫(yī)術有多么高明,從前也從來不知道西門錦白會醫(yī)術,但倘若讓西門錦白察覺到剛剛無情竟然對她用了內力,她想要在西門錦白面前隱瞞身份的心思就白費了。
“只是一點小事,不礙事的。二少不要忙了。”
“你伸出手,我?guī)湍憧纯础!?
溫陽公主搖搖頭:“二少,真的不用了,謝謝二少。”
見她那么堅持,西門錦白也只好縮回了手,忽地笑道:“叫你‘安樂’好不好?”
“‘安樂’?”溫陽公主愣怔片刻,道,“為什么要叫這個名字?”
“我想,人這一生最重要的并不是什么榮華富貴,權力地位,而是一生順遂如意,平安康健,喜樂無憂,你方才又說你忘記了自己叫什么名字了,所以我才想要給你取名叫做‘安樂’。”
西門錦白見她沒有反應,有些不安地問道:“你不喜歡嗎?”
溫陽公主搖搖頭,甜甜地笑道:“喜歡,我很喜歡這個名字。”從來沒有人跟她說,希望她這輩子一生順遂如意,平安康健,喜樂無憂。就連最最疼愛她的哥哥也沒有這樣說過。
只有這個素昧平生的西門二少肯這樣說。她忽然覺得眼前的黑暗也不算什么了。
西門錦白仔細觀察著她臉上的表情,見她不像是作偽,是真的喜歡這名字,才長舒一口氣:“你是不是餓了?”
溫陽公主摸了摸肚子,抱歉地笑道:“果真有些餓了呢。”
外頭下大雨,溫陽公主大病初愈,需要大補,西門錦白泛起了愁,屋子里只有一些糕點水果,總不能夠讓一個生病的人吃這些東西吧?
“不過,二少你不用忙了,外頭下雨,你也不要出去了,你坐在這里,我們說說話,好不好?”
西門錦白看了一眼小丫頭,覺察出她似乎有些害怕,再看看她那雙空空洞洞的眼睛,便皺眉道:“你的眼睛,是天生看不到,還是受傷了之后才看不到的?”他聽三弟講過,這小丫頭的眼睛看不見。
溫陽公主抓緊了腰帶上的玉笛,道:“受傷以后就看不到了。”就算看得到又能夠怎么樣呢?還不是照樣看不清人心。
“星城里有很好的大夫,等雨停了,我就帶你回星城。”
溫陽公主眉間閃過一絲竊喜,還以為要費一番功夫才能夠回到星城呢,沒想到這么容易。
“你很想回去?”
西門錦白有些失望,假如他猜想得不錯,她這樣細皮嫩肉的,應當是從小在那種地方長大的,不知道怎么地,被大哥給選中,送給了三弟。安樂既然將財物看得那樣重,又受了這樣的折磨,理應不想回去才是呀。為什么,她一聽說可以回到星城就這么高興呢?
難道說,安樂還有一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西門錦白低頭看了看自己那雙毫無知覺的腿,心中升起了一絲厭惡。要是安樂真的是懷著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才接近三弟的,他便不會顧及她是個弱女子。
“難道二少不想回家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