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晨修說:“飲茶從水開始,陸羽在《茶經》中說: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
紀晨修又說:“水分爲天水、地水、泉水。”
紀晨修還說:“天水當然就是最上乘的,指的是雪水、露水等。連曹雪芹在《紅樓夢》中都提及曾在梅花上收集雪水來沖茶。”
紀晨修還得意的說:“你唐落今天有口福了,今天老家正好送來了一些,上品呀!好東西可不是哪裡都能喝到的。”
唐落跟看怪物似的看著絮絮叨叨的紀晨修。這個怪物真的懂這麼多嗎?唐落忘記了紀晨修其實算是一個很有學識的人,畢竟有膽量寫歷史性質小說的人,沒有一定的文化底蘊是不敢出來混的。唐落也忘記了紀晨修說過他小姐姐是專攻茶道的。他更加忘記了有時候近朱者真的能赤。總結一句話來說,紀晨修又讓唐落意外了。
見唐落一聲不吭滿懷懷疑的神情,紀晨修不滿的提高語調,“你可別小看這些水,那可是我芳姨每天早上在家裡的荷花園中一滴一滴收集起來的,雖然不似曹雪芹說的那般難得,但是在外面你可真的是喝不到的。”
“你家的荷花園?”唐落滿腦子的意外,這麼珍貴的東西真的是這樣一滴一滴收集來的。生活在快餐文化中的唐落,從來不覺得費盡心思去做這些僅僅一口便能消逝掉的事情是有意義的,再說……有必要那麼講究嗎?而且這樣看來……這隻類人猿似乎過的很奢華。
“對呀!這個時候差不多要結蓮蓬了。”紀晨修漫不經心的答道,長指一伸,開始了漫長優雅的沖茶過程。
唐落還是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紀晨修不厭其煩的翻來覆去倒騰他那套茶具,很神奇是沒錯!不過覺得神奇的自然不是這些,有時候陪客戶,他也會去茶館的,那些專業茶藝師的一流技法他又不是沒見過。覺得神奇的是類人猿那個怎麼看都可以媲美白癡的人,居然會這麼細緻的活。而他自己也開始對紀晨修那修長白皙的手指產生了莫大的興趣,那是男人之中很難得會有的漂亮手指,一揮手都帶著一股神韻,難以言語的風采,至少唐落從來沒見過。
修長的手指沿著杯子的邊緣緩緩滑過,停留在壺蓋邊緣,按住微微上揚,青綠的水質從壺中流出來,恰到好處的注到杯子的三分之二,然後收手。擱好茶壺,挑起指尖,端起杯子,輕微的晃動……整個過程唐落只看到紀晨修的手指在桌面上飛揚。漫長的泡茶過程跟看舞蹈似的,時而快時而慢,像是在挑逗人內心最細膩的神經……
唐落目瞪口呆的注視著對面專注的人。土氣的襯衫怎麼會變得那麼飄逸呢?明明寬大的掛在紀晨修身上看起來很不合適,卻有著一絲如古人的優雅氣質,捲到手肘的衣袖,隨著手臂的動作滑動,帶動寬大的領口,時而露出來的鎖骨……再往上是輕抿著的嘴,一抹微紅在夜空中變得很刺眼。
“咕噥”唐落忙低下頭臉紅,他居然吞口水了。天哪……他居然對著這隻變異的類人猿吞口水。
“喝茶呢!一般都是喝第二道和第三道,第一道太濃而第四道太淡!”紀晨修忽然冒出來的聲音打破了唐落的胡思亂想,也把他嚇了一跳,很失態的驚醒。
“啊……哦……”唐落結結巴巴的胡亂搪塞紀晨修。
紀晨修毫不介意的微微一笑,揚手拿起茶壺,靠近茶杯,屏氣凝神的專心融入到眼前汩汩的茶水中。被扯動的襯衫泄露出裡面細膩的缺少陽光的肌膚,唐落又是一陣躁動,不敢再讓眼神逾越半步。
“品茶要先聞香味,然後看茶湯的顏色,最後纔是品味道。”紀晨修興致勃勃的託著茶杯,送到唐落跟前,“芳香溢齒頰,甘澤潤喉嚨,神明凌霄漢。怎麼樣?”
“還行!”唐落繼續胡亂搪塞,接過茶杯也不敢直視紀晨修的眼睛。他很迷惑,明明俗氣到不行的人,怎麼在這一刻撞邪般脫俗了。
鼻子裡充斥著淡淡的茶香,對面而坐的人用很是期待的含笑的望著自己,唐落中邪般,一口就灌下去,燙的舌頭都捲起來。這下燙醒了唐落,喚回了他的意識,小心的咬著舌頭,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哎呀!你怎麼能這樣呢?品茶講究的就是一個‘品’字,一杯茶最好分三口,最後一口才一飲而盡,可謂暢快淋漓。你……你……”紀晨修急了,指著唐落的手指還帶著水汽……
被指責了的唐落崩潰了,紀晨修的樣子分明是在嘲笑他不會品茶。開始那股魅惑的好感也消失殆盡,什麼風度?什麼禮儀?在這個白癡面前保持起來簡直是在耶穌面前燒香,佛祖面前唱讚美詩。賭氣般放下茶杯,扭過頭只管看外面的夜景。
“怎麼了?”紀晨修屈起身子,探過來跟唐落說話。唐落扭頭視線正好與類人猿的領口平視。該死……那天真該跟上來把他所有不合適的衣服都淘汰掉。這個人怎麼就這麼喜歡穿這種大離譜的襯衫?那胸口若隱若現的東西難道是擺出來給人看的?唐落惱火。別開視線,心裡“撲撲”的跟著亂撞。
“這麼好的茶還是要慢慢品嚐纔對得起泡茶人的一番心意。”紀晨修說的很認真,平靜的臉上帶著微微的失望。
看著這難得一見的神情,唐落也變得寧靜了,端起了一杯茶,輕輕在鼻子下面旋轉,然後再小口的吮吸,微微、細細、啜啜很有神韻的樣子。雖然很不甘心,但是在舌頭跟茶水接觸的時候,一股特有的幽香在口腔內蔓延開來,直接刺激味蕾,微微的還帶點苦味,片刻後變轉爲甘甜。唐落不得不承認就像紀晨修說的,如果沒喝這茶,自己真的會後悔。
“怎麼樣?很不錯吧!”
“恩!”唐落心虛的答道,落在紀晨修的下風,那可是他半點都不允許的,更何況自己先前還那麼孩子氣的推開過送來的杯子。內心的矛盾直接跟面子掛鉤。很不甘心呀。
“你跟越衡……是怎麼認識的?”
任唐落再怎麼善於與人周旋,也消化不了紀晨修話題轉變的神速。原本還算平緩的心情,被紀晨修這句話又給攪的波瀾四起,他板著臉,轉動茶杯,凝神靜氣的聞著茶香,惡聲惡氣的說:
“就那麼認識的。”
“就那麼認識的?是哪個那麼呀?”紀晨修小朋友的超凡脫俗立馬褪盡,成功轉型爲一個八卦小俗娃。
“你管我哪個那麼,你問那麼多幹什麼?”唐落火了,捏著杯子的手也逐漸加大力度,“紀晨修我告訴你,一個識相的男人是不會明明清楚對方的底線在哪,還不知死活的去觸碰。”
“我就問問嘛!你幹嘛發那麼大火,喝茶是讓人平心靜氣的,你怎麼還這麼大火呀?”紀晨修倒先抱怨了,見唐落臉色很難看,猶豫了一下,腆著臉又趴過來,“你心虛呀?跟我說說又沒什麼,過去的事情你要是不放開,就跟這茶一樣,嘗過就難以忘記,即使沒了眼前的這杯茶你也總會想起。”